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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落幕與清帳

2024-08-07 06:45:09 作者: 漫客1
  第1531章 落幕與清帳

  南京城。

  沈濟半蹲在趙昌平趙相公床邊,看著床上臉色已經很是蒼白的趙相,低聲道:「師伯祖,您老人家一定要好起來,師祖下午就到南京看您,他老人家還等著您告老之後,一同去書院教書呢。」

  沈濟雖然是葉嬋所出,本來按照稱呼,還是要按照陸若溪那裡,稱呼陸夫子為「外公」,不過他父親沈毅,同時是陸夫子的學生,因此從父稱,會規矩一些。

  沈濟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已經給父親去信了,父親可能也要到南京來瞧您。」

  這話一出,趙相公緩緩睜開眼睛,他看了看沈濟,緩緩搖頭:「孩子。」

  沈濟連忙上前道:「侄孫在。」

  趙昌平緩緩搖頭:「你…你父親,動不得,千…千萬莫要讓他離開燕京。」

  「老夫…老夫,不值一提…」

  沈濟低頭道:「父親跟九叔,都說過,早年他們剛到建康的時候,師伯祖您對他們照顧有加,其後二十年時間,一直多有提點…」

  「您是沈家的大恩人,任誰都應該過來。」

  趙昌平依舊搖頭:「破魯,莫要如此說,子恆與子常,都是人中龍鳳,老夫…老夫不過是,比他們早生了一些年歲罷了…」

  他看向一旁站著的趙薊州,聲音沙啞:「老二。」

  趙二連忙低頭道:「您說。」

  「要…要勸住子恆,不要讓他南下…」

  趙薊州默默點頭道:「爹您放心,他是四輔之一,輕易…也不能離開燕京。」

  趙昌平默默點頭,閉上了眼睛,唉聲嘆氣:「爹有些累了,等…等你陸師叔過來,再叫醒為父。」

  「是。」

  沈濟與趙薊州,這才一前一後退出了臥房,走到外面之後,沈濟嘆了口氣道:「不曾想,先帝這麼一去,竟讓師伯祖病成了這樣。」

  趙薊州背著手,嘆氣道:「你還小,你記事的時候,你爹已經打下了燕京,咱們大陳已經揚眉吐氣了。」

  「你不知道…」

  趙二抬頭望天:「你不知道,洪德十二年以前,是個什麼光景,你沒有見過,那個時候的朱里真人,是何等的囂張。」

  他扭頭看了看沈濟,默默說道:「一個使臣,在大朝會上,便敢當朝不跪,仰面視君,大呼小叫。」

  「洪德七年,嫁到咱們大陳的北齊公主,跟你父起了衝突,更是險些讓你爹前程盡喪。」

  沈濟撓了撓頭。

  他出生的時候,沈毅已經在北伐的過程中了,等到他記事,一家人就都搬到了北邊去住,他只知道倉皇逃竄的朱里真人,的確沒有見識過囂張跋扈的朱里真人。

  有些想像不出來,被攆到關外的朱里真人,到底是怎麼個囂張法。

  趙二繼續說道:「因此,你也不知道,帶領大陳揚眉吐氣的先帝,在父親那些老一輩人心裡,究竟是何種地位。」

  「那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聖君。」

  趙二嘆了口氣:「再加上,父親又是在朝廷里看著先帝長起來的,這種感情…外人很難理會。」

  說到這裡,他看著沈濟,開口道:「下午陸師叔過來,三郎也要照看著點,陸師叔他老人家年紀也大了,心裡估計同樣不好受。」


  沈濟應了一聲,然後問道:「二伯,我爹他…」

  「當年剛進建康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趙二摸著下巴,認真想了想,然後開口道:「太久遠了,已經想不太清楚了,不過記憶里…」

  「你爹是個很會賺錢的人。」

  「後來因為幾首詩詞,名動建康。」

  「賺錢?」

  沈濟一怔,實在沒有辦法把這兩個字,跟自己那位位列太師的父親聯繫到一起。

  趙二拍了拍沈濟的肩膀,開口道:「早年,他跟你九叔的日子,可不算太好過。」

  「許復見過嗎?」

  沈濟想了想,開口道:「見過幾回,聽說是個很了不起的大商人。」

  「他就是你爹,從江都帶到建康的,沒記錯的話…」

  趙二想了想,才繼續說道:「在江都的時候,是個乞丐。」

  沈濟愣神了半晌沒有說話。

  那個一擲千金,闊綽無比的許叔叔,以前是…乞丐?

  沈三郎背著手,看向天空。

  父輩那一代,實在是太多秘密了…

  下午,沈濟騎馬出城,去城外迎接了陸夫子進城,一口一個師祖,畢恭畢敬。

  陸夫子拍著他的腦袋,輕聲道:「還是稱呼外公罷。」

  沈濟低頭應是。

  祖孫二人在馬車上,陸夫子詢問了許多關於沈家的近況,聽聞沈濟將要迎娶寧國公主之後,老夫子沉默了片刻,拍了拍沈濟的肩膀:「可惜了。」

  「你像你九叔,是個讀書的材料,外公還以為,你將來是要考學入仕…」

  沈濟搖了搖頭道:「外公,讀書太辛苦,再說了,孫兒娶了公主之後,也未必不能做官。」

  陸夫子依舊執拗:「與科甲正途,畢竟不一樣。」

  祖孫二人一道來到了趙家,很快見到了趙昌平,老兄弟兩個人如今都是七十出頭了,見面之後,不由得感慨連連。

  陸夫子拉著趙昌平的衣袖,輕聲道:「子恆給我來信了,說朝廷已經許兄長歸養,兄長將身體養好了,咱們老兄弟一道回江都去,教教書,釣釣魚。」

  趙昌平看著陸夫子,垂淚道:「賢弟,陛下那麼年輕啊…」

  陸夫子拍著他的手,嘆氣道:「世事無常,世事無常。」

  「陛下那樣神武,卻英年早逝,咱們這兩個老頭兒,卻還好好的活著。」

  師兄弟倆相視一眼,不由得感慨連連。

  ………

  可能是因為陸夫子的到來,趙相公的病竟然神奇的好了一些,不過身體依舊很差,在陸夫子的提議下,找了轎子將他從南京,接到江都甘泉書院休養。

  老兄弟兩個人,結伴離開南京。

  而趙相五十年宦海浮沉,也到此結束。

  至此,沈毅張簡等人的上一代人,基本上全部退出了朝堂,一代人就此落幕。

  …………

  兩個老人家離開之後,沈濟卻沒有急著返回北邊,他先是在建康轉了兩天,後來聽說雞鳴寺拜佛很靈,便動身到了雞鳴寺,為兩個老人家以及家裡人祈福。


  沈三郎到了雞鳴寺之後,燒了香拜了佛,又求了個簽,解簽之後,就在雞鳴寺里遊玩賞看,走到雞鳴寺後院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個男子聲音。

  「那沈毅早已經把當年的事忘了,妹妹何苦還這樣難為自己?」

  聽到父親的名字,沈濟先是一愣,隨即有些好奇,踱步走了過去。

  只見一座亭子下面,一個中年男人,正在勸說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出頭的尼姑。

  這男人嘆息道:「妹子,咱們家部曲里,有個三十五六歲的,還不曾成過親,你們成了婚,要不要孩子都隨你們。」

  「好生過日子罷。」

  這尼姑模樣清秀,抬頭看著男子:「兄長,這些年,沈七沒有再難為家裡嗎?」

  聽到「沈七」這兩個字,沈濟這才確認,這兩個人口中的「沈毅」,絕不是同名同姓,不然也太巧了一些。

  男子搖了搖頭,開口道:「淮河水師煙消雲散之後,他就沒有怎麼再搭理過咱們家了,如今咱們家被丟在了建康,他們都去了燕京,就更沒有人記得了。」

  說到這裡,他自嘲一笑:「現在為兄去燕京,估計想見他一面,都千難萬難了。」

  中年尼姑沉默了片刻,嘆氣道:「可是我都已經這個年紀了,婚嫁早已經不想了。」

  「還是你太執拗。」

  男人搖了搖頭:「他又不曾阻你婚嫁,你肯放下面子,早也嫁人成婚了,哪至於…」

  「誰?」

  話說到這裡,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聽到聲響之後,快步走向沈濟藏身的假山之後,然後一把捉住沈濟的衣領,喝問道:「你是誰?幹什麼在這裡偷聽!」

  他話音剛落,兩個灰衣服的漢子就快步上前,從袖筒里露出小型弩機,對準了這中年男人。

  「撒手!」

  兩個人同聲喝問。

  這中年男人驚怒交加:「我是安平侯趙涿,你們是哪個府上的?」

  沈濟趁機掙脫開來,上下打量著這個中年男人。

  「原來你就是趙涿。」

  已經繼任安平侯的趙涿,看向沈濟。

  「你們是哪一家的?竟敢帶著禁用的弩箭!」

  沈濟擺了擺手,示意兩個隨從下去,然後他看了看趙涿,拱手道:「在下沈濟,方才在這裡遊玩,忽然聽到你們說起家父名諱,不自覺走近了一些,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沈濟…」

  趙涿一愣:「你是沈…沈侯的兒子?」

  他本來想說沈七,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敢說出口。

  沈濟點頭道:「我是家中二子。」

  見眼前這個中年人神色陰晴不定,沈濟笑了笑,開口道:「趙侯爺,晚輩不知道當年你們與家父之間有什麼齟齬,但是晚輩了解家父的脾氣。」

  「家父這個人不記仇,因為該報的仇他老人家早已經報了。」

  「既然家父沒有什麼動作,那麼咱們兩家…」

  他頓了頓,開口道:「應當是早已經恩怨兩清了。」

  說到這裡,沈濟拱手。

  「晚輩…告辭。」

  說罷,他轉身瀟灑離開。

  趙涿趙侯爺狠狠握拳,氣的咬牙切齒。

  這個年輕人的死出…

  跟他爹…

  真他娘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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