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被宰哭了(4000字)
手島涼太覺得自己不僅是個失敗的上班族，也是個失敗的父親。
什麼被領導肆意使喚啊，日常加班啊，人到中年，卻依舊停留在公司普通職員的位置啊，由於是個老好人，經常被年輕同事在背後戳著脊梁骨嘲笑啊
都已經算得上是家常便飯。
不止是在職場中，那怕是在生活里也是如此。
生活中，妻子總在埋怨自己加班，甚至都抽不出半點時間陪一陪家人。
要強的女兒也是對父親這一直埋頭忍耐，老實本分的老好人性格感到相當厭煩。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的父親就是不知變通，才會被公司的後輩如此欺負，簡直窩囊到極點。
平日裡除了吃飯之外，見都不想見到他。
「你來這裡幹什麼？」
「呃因為美江你們學校不是辦文化祭嘛.我剛好加班路過這裡，就想著過來看看你。」
「是嗎？那你應該也看完了吧？走吧走吧，快回去吧。」
「.好.好。」
聽著女兒不耐煩的聲音，看著她揮手的動作。
那副模樣看著完全不像是對待父親，而是趕走一隻害蟲一樣。
手島涼太只好從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一邊應和著對方，一邊弓著腰，從教室里退了出來。
我大概是病了。
手島涼太側過腦袋，看向行走在走廊之上，顯得青春活力，落落大方的學生們。
再看看自己？
卑躬屈膝，戰戰兢兢，連聲音都不敢太大聲。
自己的生活為何會變得這麼亂七八糟呢？
他迷茫地想。
他想起了很早之前，自己還是個年輕人的時候，臉上也總是掛著與這些學生相同的笑容。
那個時候的他，眼神閃著亮彩，對未來有著無限的期盼。
可現在他卻迷失在這座名為『中年』的牢籠當中，拖著沉重的步伐，不知所措。
抬頭看去。
前面是一條直線，不偏不倚，一眼就望得到盡頭的走廊。
但不知為何，手島涼太心中卻泛起一絲恐懼。
自己接下來的人生大概也會像這條走廊一樣吧。
一眼就望得到頭。
但卻又不得不埋頭走去。
手島涼太邁開步子，顯得漫無目的。
明明手上還有工作，今天下午兩點前要與客戶洽談事宜。
可他卻沒有任何緊迫感。
大概是已經麻木了吧。
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
一直到走到從今早開始就沒有進食的身體發起抗議才慢慢地停下了腳步。
「至少還能感覺到餓啊。」
弓著腰的手島涼太自嘲了一句。
這些年下來。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麻木得已經像是機器人。
原本筆直的腰杆也早就被生活壓成如今卑躬屈膝的模樣。
但是在東京，他這樣的人，卻一直都是大多數。
思及此處，手島涼太的腳步停下，目光四掃，想在周圍隨便找一家飲食店隨便填飽飢餓問題。
畢竟是高中學校的攤位，想要填飽肚子還是挺簡單的。
一頓飯頂多也就400的日圓的定價。
也正是這時。
一陣撲鼻的濃郁香味從不遠處傳來，將他的腳步勾留，纏繞。
「那是.？」
他回過頭，這才發現在自己身前不遠處，有一家非常特別的攤位。
是真的很特別。
許多人圍在門外，但卻無一人進門，只是站在門外觀望，時不時還會拿出手機拍照。
這過於奇特的場面，讓手島涼太有些奇怪，往前湊去。
隨即，他心底一驚。
好俊美的小孩子！
手島涼太平日裡並不怎麼關注子役，也不怎麼關注業界新聞這些年輕人玩意兒，自己的女兒也很少向他透露學校的事情。
但只是看見北澄實。
他的腦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俊美』這個形容詞。
確實長得很好看啊。
唇紅齒白，黑色的眸子一眨一眨的，相當惹人憐愛。
他終於明白在場的參觀客為何要駐足原地拍照了。
相貌條件如此優秀的小孩子，即使是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就是
為什麼這么小的孩子會出現在靜文高中學園祭里？
難不成是這個學校某個老師的侄子？
手島涼太有點無法理解。
只不過無法理解歸無法理解。
本就有些飢餓的他，禁不住將目光投向對方手邊輕輕攪拌出香味、豎起的不鏽鋼鍋。
空氣中瀰漫著的馥郁香味正是從其中逐漸透出
作為上班族，出於工作原因，手島涼太其實是有過高檔料亭就餐經驗的。
但比他以前吃過的那些高檔料理，這股子異香更能勾起他的食慾。
讓他這種平時不怎麼在意吃食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難不成自己是真的太餓了？
居然產生了這種幻覺？
手島涼太搖搖腦袋。
這種學生級別的攤位怎麼可能和高檔料亭那些料理相提並論？
不過他確實也是餓了。
眼見著這家店也沒什麼人，他乾脆分開人群，拉開就近的後門，向內走去。
就是有點奇怪啊。
手島涼太心中困惑。
他進門的時候，分明能感受到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目光。
這眼光相當刺人。
讓他莫名其妙。
他不就只是吃個飯嗎？
怎麼周圍的人目光這麼刺眼？像是在看他上刑場？
算了算了。
手島涼太搖了搖腦袋，懶得在意這些多餘的事情。
因為直到走進來，他才發現這個班級攤位的布置其實相當到位。
圍起的吧檯，擺放在桌上的筷筒、牙籤盒以及其他調味品。
甚至連餐桌都是那種專門的木製用餐桌，不是用課桌七拼八湊拼起來的劣質貨。
看著真有那種街邊無名小店的氛圍。
「歡迎光臨！客人！請往這邊走！」
「啊好的，打擾了。」
看著面前面露微笑走過來，穿著藏藍侍者衣服的少女。
手島涼太下意識地配合著點頭。
按照她的安排坐下。
「請用熱毛巾。」
「麻煩了。」
還挺有模有樣，連熱毛巾都準備好了。
手島涼太心中感嘆。
這要是換他們那會兒的文化祭，別人進門自己找座位坐，吃完交錢走人——高中生出的攤位就不要奢求那麼多，有些人炒麵都炒得半生不熟呢。
哪有像這家攤位這樣的，不僅有人招待還專程備了熱毛巾。
服務貼心到了極點，完全能夠比肩外面的店鋪。
特別是看著面前月見夏和元氣富有感染力的笑容。
手島涼太原本沉重的內心都輕鬆了不少。
他這會兒也大概明白外面烏漆嘛黑站了那麼多人了。
大概是因為這家店的服務相當不錯，收取的餐費也比其他攤位要高上不少，所以外面的那麼一群人才不願意進來。
畢竟來參觀文化祭的.大部分都是附近高中、國中的學生。
手裡沒什麼閒錢，這也是正常的。
可他不一樣。
雖說自認生活、職場一敗塗地，但他好歹是個標準的社會人士。
至少坐在這裡吃頓飯的錢還是出得起的。
不說別的，光就月見夏和這元氣十足的笑容，他甘願拍板掏錢買單！
然而——
當手島涼太聽著月見夏和的『請問客人要點什麼呢？』甜美聲音，同時接過對方那薄薄的只有一頁紙的菜單的時候。
整個人表情都發生了變化，陷入了深刻的遲疑以及不可置信的愣神當中。
這也太貴了吧？
5000日圓一份的定食一號！
10000日圓一份的定食二號！
不是？你來真的？
原本手島涼太還以為這裡裝飾講究，服務貼心周到，是難得的優質學生攤位。
結果你在這裡藏著等我呢？
5000日圓一份？還只是個學生做的套餐？
誰給你的勇氣定這個價？
這裡難不成是什麼殺豬盤嗎？
要知道外面任何攤位敢定價超過400日圓以上，那都得掂量一下。
這家店面直接來了個十倍定價！
手島涼太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月見夏和。
這個瞬間，他只覺得對方那元氣熱情的笑容都變得『無比黑心』。
他張了張嘴。
本能告訴他要拒絕，並且毫不猶豫起身離開，還是頭都不會的那種。
但當吧檯旁傳出的濃烈香味傳來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腳下就突然像是生了根一樣，根本無法抬起。
原本已經到嘴邊的拒絕話語，也鬼使神差地變成了：「那就來一份定食一號吧。」
只不過說完這句話後。
手島涼太一下子就後悔了，恨不得給自己來兩下。
自己怎麼突然就犯蠢了？真餓昏了頭？5000日圓在這種學生小攤吃一頓？
他有點頭疼了。
但話已經說出口，再撤回又不好意思開口。
這會兒的他也終於明白為何外面那群人看著自己眼光不對勁，有些刺人了。
那分明就是看大冤種的目光！
而讓手島涼太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就是——還好點單結束後，這個攤位的學生回到後廚並沒有拿出預製料理包，而是正兒八經地製作起了料理。
只不過讓他覺得不對勁的是掌勺的大將為什麼是那個小男孩？
其他兩個女生都在給小男孩打下手？
這.就算長得可愛也不能當飯吃吧？
眼前過於顛倒的關係讓手島涼太感到陣陣不妙，覺得自己可能真要成為這個攤位第一個挨宰的客人了。
好在從他的視角看過去。
那個小男孩整體製作料理的動作相當流暢，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居然同時用兩口鍋還不慌不忙。
在這樣嫻熟的動作之下。
僅僅只是過去十多分鐘，套餐就已經在他的面前規整擺好。
這速度的確很快。
手島涼太下意識低下腦袋，掃視了一眼面前的菜品。
隨後他便吃了一驚。
眼前的菜品居然有種莫名的藝術感。
晶瑩剔透的糯米皮卷著漂亮的鮮蝦，其上點綴著一小撮海苔碎，筷子只是一夾，蝦肉與其中裹著的蟹黃便鼓鼓囊囊得好像要從糯米皮里滲出。
外脆里嫩的竹莢魚則是被炸得彎起絕妙的弧度，那微微泛起誘人褐色，讓人食指大動。
但是刨開這些，最吸引他的，或許還是面前擺放著的那份馥郁十足的『味增湯』。
日本的味增湯講究寡淡鮮味，用以調理胃口，輔以米飯。
可面前擺放著的這份味增湯卻與他印象里的所有味增湯都有所不同。
湯汁濃郁，呈現出絕美的褐色，湯汁底下則下面沉著貝肉。
微微晃動的時候，居然還能看見那濃郁的湯汁表面居然能夠輕輕顫動。
馥郁的香味引起最原始的進食慾望。
讓他不停地吞咽著口水。
他雙手一合，捧著這份味增湯，低頭品了一口湯汁。
一股難以言喻的美味突然裹住舌尖，與此同時，胸口也陡然升起一絲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溫暖之感。
濃郁不膩的香味撲鼻。
軟爛香鮮的貝肉，只是一抿便軟爛如絲，勾連出滲出其中濃郁湯汁的鮮美。
這發自內心的溫暖，以及那從舌尖緩緩綻放的鮮味。
讓手島涼太能夠明顯感受到，不止是疲憊不堪的身體，似乎就連精神上的疲勞在這一刻也被無形的撫平。
這大概是一種叫作『幸福』的東西。
在手島涼太還沒有像現在陷入中年危機之前。
在他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的時候，他經常能夠體會到這種感覺。
那個時候。
他眯著眼睛躺在外婆的躺椅上面。
旁邊是轉個不停的風扇。
桌面放著吃剩下的西瓜。
拉開和式大門構成的四角相框，勾勒出了這麼一副場景.
叮叮咚咚發出清脆響聲的風鈴。
層層迭迭的重山向後蜿蜒。
陽光懶懶散散地落下。
一切都靜謐得讓人心動.
可時間這陣風颳得實在太快了。
颳走了他當時的純粹，也颳走了疼愛自己的外婆。只是被時間這陣風激起的些許砂石，便能夠將他這些美好的記憶掩埋。
生活從此只剩下無盡的工作壓力與家人的慪氣、賭氣.
但是那些遺忘的事情並不是不存在了。
這份味增湯的溫度，讓他體會到了久違的生活的溫度。
彎曲的背脊逐漸挺直。
手島涼太閉上眼睛，眼角也不自覺地滲出了淚珠。
只是旁邊的月見夏和與小口佳子看著他這仿佛『全身心都得到了升華』的模樣，有點兒不知所措地張了張嘴。
不是
就只是吃個飯而已。
這個人怎麼還吃急眼了？眼淚都出來了？
果然還是意識到自己挨宰了。要交5000日圓，所以心疼到不可復加，所以哭出來了？
明天早點寫了！想要調整一下更新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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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