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乾坤盯著孔玲瓏的眼睛,知道她說這話算是肺腑,突然有些感動,雖然總是被她套路,但看她為自己哭的模樣,只覺得心裡很暖:「嗨,幸好被你發現了,不就是個小手術嘛,我們走吧,去手術室趕緊把炸彈拿掉!你快別著急了。」
孔玲瓏抽噎著擦著眼淚,領著楊乾坤來到手術室前,終於止住了眼淚,雖然看似恢復了平靜,但眼圈還是紅紅的。
「恩,你體質特別好,所以手術風險並不大,也不用做術前評估了。一會就給你上麻醉,大概半個多小時就能完成。」孔玲瓏說著,背過身去:「我在外面等著你。」
「這……就要進去動手術了?」楊乾坤還是有些迷茫,之前自己還能吃能喝的,還剛喝了酒,轉眼就要動手術了?
幾個身著手術衣的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拉著楊乾坤就要進手術室。
楊乾坤一臉迷茫的跟著幾個醫生走進去,手術門關上前,孔玲瓏又回頭看,楊乾坤隔著玻璃門對他傻笑,惹的她眼睛頓時又紅了。
孔玉連續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了。他一想到師傅讓他親手解決掉自己兄長,就會胸中一陣悶堵。
哥哥孔小安,雖然更多的時間是心懷天下大計,但空餘的時間,總是像個長輩一樣,跟他講述各種人間道理。
而且孔小安脾氣超好,幾乎都沒見他生氣過、著急過,總是一副溫文儒雅的樣子。唯有一次,小時候,他差點被車撞的那次……
孔玉雖然還小,但卻記憶深刻,那個瞬間,大車急按喇叭,顯然已經剎不住車,他卻抱著球,嚇傻的站在了路中央。也正是那個瞬間,他目睹比他大六歲的哥哥瘋了一樣的衝到車前,抱著他滾到一旁。那次他看到兄長著急的表情,也是第一次看到兄長流淚。
所以,在他看來,兄長是一個可以拿命來換自己性命的人……
原本,理應是孔小安活下來的。他為人謙虛,優秀,是儒聖最看好的弟子。自己只不過是有點小聰明,還是靠著孔小安和孔玲瓏的能耐,這才勉為其難的成為七十七代儒家弟子中的七十二上位弟子,還是最末流的那個……
貪狼是要與破軍、七殺爭輝的孤星,孔玉從來沒想過自己要去爭什麼貪狼。他的狐朋狗友中,他唯獨羨慕楊乾坤,雖然身為儒家弟子,卻一直羨慕道家無憂無慮,大大咧咧的生活……
他以為自己就算不能做到楊乾坤那樣灑脫,但至少可以逃離塵世,過自己混吃等死的生活……
老天爺卻不給他偷懶的機會……
要麼死,要麼手刃親人……這種選擇,讓他怎麼選?他愧於兄長,甚至愧於不怎麼喜歡的姐姐!
但他還是想活下去……內心中對死亡的恐懼讓他蜷縮在床上,完全無法入眠。
不知不覺的,天近黃昏,手機忽然響起,讓他渾身一激靈,看到哥哥的名字顯示在手機屏幕上,孔玉連呼吸都變得不再正常。一聲聲電話響,都如同催命的喪鐘聲,直傳心底。
「餵……哥……哥,救我……救我……我……」精神崩潰的那一刻起,他忽然瘋了一樣的抓起手機,對死亡的恐懼,與小時候險些被車撞的那種場景重合在一起,最不知所措的時候,是哥哥救了他,這次也只有哥哥才能……
「我就在你家門口,開門吧。」孔小安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也從門外傳進來。
孔玉這才更加慌張,他愧對於自己兄長,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哥哥顯然是知道貪狼的事的,自己現在要偷偷摸摸的取代他,被他看出來,該怎麼辦?而且,師傅交代,想要成為貪狼,就一定要背負弒親的罪名……
虛弱的下了床,孔玉腦子一片空白,他很想把一切都說出來。但他不敢。
開門的一瞬間,哥哥的身影逆著光,而自己不見天日多天,一縷夕陽霞光進來時,顯得格外刺眼。他只看到哥哥身影在自己面前,完全看不清表情。直至孔小安將燈打開,這才能看清,兄長的表情很平靜,只是略微掃視了一下房間後,便顯得有些慍怒了。
「怎麼把生活過成這個樣子了。」孔小安搖了搖頭:「你眼圈這麼重,呼吸也不穩,像個吸毒犯,你可是儒家弟子,黃賭毒這種東西,你可不能……」
「我,我沒有,我沒有……哥,我……我……」孔玉差點就將真相說出來時,轉了心念,忙背過身來:「我失戀了,好難過……好痛苦……」
「出息……」孔小安搖了搖頭:「這麼騙人可不好。我自己弟弟,我最懂。是因為貪狼的事吧。」
「哥……你都知道……」孔玉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轉身把頭埋在孔小安胸膛上,眼淚鼻涕沾滿了他的衣襟,而腿也站不穩,就這樣順著孔小安的身軀,緩緩的跪在了他腿前:「哥……我不是人……我怕死,我還卑鄙……我不是人……哥……嗚嗚嗚……」
「成為貪狼的確是一件殘酷的事。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孔小安苦笑道:「只怪你先前過的太散漫了,到了事兒上,反而這樣不堪一擊。」
「哥,我沒出息……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孔玉哭道:「我沒哥你那種心態,我好怕……」
「誰說要你死了。」孔小安苦笑道:「貪狼從一開始,就選中的是你啊。傻瓜。」
「是……我……」孔玉抬起臉來,滿臉的淚水,滿嘴的鼻涕,這才抬起袖子擦了擦:「你說一開始就是我?」
「我跟你姐早就做好了捨生取義,殺身成仁的準備。所以,你要多磨練自己。今後,我和她都不能陪在你身邊,你要擔起儒家重任才是。」孔小安蹲下來,摸了摸孔玉的頭:「和死比起來,我更怕你一個人承載太多,以後會一蹶不振。哥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最後的時間裡,想好好陪陪你跟玲瓏,還有儒聖。你看你把家弄成這個樣子……還瘦那麼多,去躺下吧,我去熬粥,幫你收拾……哎……」
孔玉看著孔小安,聽著兄長的話,忽然又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像個孩子一樣哭的歇斯底里,震天動地,孔小安只得任他鼻涕眼淚都擦在自己身上,苦笑著拍著他的背,哄了好一會,才把孔玉哄上了床。給他蓋好被子,又找毛巾把他臉給擦乾淨,用衛生紙捏著他的鼻子,讓他把鼻涕都擤出來,這才開始熬上粥,按照儒家的數術進行統籌規劃,用最合理的方式將家重新收拾了。將粥煮上了,大概兩多小時,整個房間煥然一新時,孔小安帶著棉手套將粥端上餐桌,喊道:「小玉,起來喝點粥吧?小玉?」
然而,孔小安得到的答覆,僅僅是一個哭累了睡熟的人的鼾聲。孔玉苦笑中透著慈祥,剛想去看他有沒有蓋好薄被,心口忽然一痛……痛的他彎下了腰……
楊乾坤被醫生帶入手術室,躺在手術床上,看著一堆手術器械,指著一個開胸器道:「欸,兄弟,這玩意兒這麼大,幹嘛用的?」
「開胸用的。」那人一邊排手術器械,一邊對身旁麻醉師吩咐:「他喝了酒,一會測個酒精濃度,李小姐交代,他身體狀況很好,國家運動員標準。」
麻醉師恩了一聲:「呵呵,也是她神通廣大,這都能借來手術室。」
「喂,我還醒著呢,要給我開胸?開玩笑吧!不是小手術麼!」楊乾坤好歹也是養生世家出身,就算不懂醫學,但也知道開胸不是鬧著玩的。
「小手術,沒事的,幾十分鐘就搞定了。」主刀趕忙安慰他:「你別激動,但是開胸需要全麻,你一會可能什麼都不知道了。」
「真的是小手術?」楊乾坤從手術床上坐起:「我怎麼感覺開胸都是要掏心掏肺的?你沒蒙我?」
那二人互相對視一眼,主刀立馬道:「沒沒,怎麼可能蒙你呢?」
但楊乾坤卻本能的感受到,這二人短暫流露出的殺氣。醫生身上,絕不該出現只有殺手才具備的殺氣的。
楊乾坤微微點頭,其中一人立即道:「我們不是這個醫院的醫生,其實……李小姐和牛堂主吩咐過的,這種取炸彈的技術,哪個醫院哪個醫生也是不敢給你做的,所以我們都是臨危受命。」
「牛堂主?牛更天是亮沙門的?」楊乾坤睜大眼睛:「老子好歹也是活生生一條人命!竟然讓亮沙門的給我動手術!」
「你別急啊!我們蘇堂跟別的亮沙門堂口不一樣!蘇堂是殺手界的醫生,也被稱作暗醫!我們這堂的隨便一個門徒,都比一般醫療界的大腕兒們手還穩!他們當醫生要一大堆程序,要顧及太多東西,這也不敢切,那也不敢做的,幾個年頭下來,也開不了幾次有質量的刀。我們就不一樣了,早就熟手的不能行了!雖然我們只是個兵,但好歹也是有尊嚴的,你也不能這麼看不起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