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為你擋過兩槍。那是我心甘情願。」葉雨凡淒笑間,十二金釵合為短劍,指向自己心口:「你敢邁出一步,就試試看。」
楊乾坤望著葉雨凡,肩頭上的傷,的確是為他擋下的。心中的不忍和內疚,讓他很猶豫,但終於還是轉頭,向山上邁出一步。卻聽到身後一聲嚶嚀……
回望時,那柄十二金釵,已然插入胸膛。楊乾坤腦袋嗡的一聲,趕忙飛出數根金絲,纏著十二金釵,人也飛奔過去,右手握緊劍鋒,這才沒讓整根劍完全插入胸膛。
劍將他手指割的鮮血直流,他卻絲毫不敢放鬆,反而大吼一聲,硬生生的握著劍鋒把劍拔出,慌忙捂著葉雨凡的胸口,任她倒入自己懷中。
「你終於……捨得……心疼我了……」葉雨凡嘴角露出慘笑,笑的蒼白無力。
「你……何苦這麼逼我……」
「我跟……孔玉打了賭……我賭你不會來救……她,可是你……」葉雨凡伸手撫摸著楊乾坤的臉:「我替你擋槍……你卻念著……她……我好恨你……我不想,輸給……她……」
「雨凡!」楊乾坤緊緊的按住葉雨凡的傷口,卻見她慘笑著把目光投向小屋的方向。
順著葉雨凡的眼光,楊乾坤望向小屋,卻留意到還躲在林中的穀雨。
穀雨原本打算離開,但擔心秋分,便蟄伏在林中未走,此時被楊乾坤盯上,心虛間,為求自保,立即道:「我幫你按住傷口!不讓她出血,你快去小屋去取長命鎖,說不定還來得及救她!」
楊乾坤抱著虛弱的葉雨凡,一個健步衝到穀雨面前,惡狠狠道:「你要是敢讓她死了,我天涯海角也會追殺你!你聽懂沒有!」
穀雨連聲點頭,楊乾坤這才奔向小屋。途中,腰帶傳來了孔玉和孔玲瓏的對話,楊乾坤心中滿是苦悶,葉雨凡如今重傷,而孔玲瓏又輸了賭局……難道,難道一切都來不及了嗎?
懷裡,孔玲瓏的屍體,已經漸漸變涼,而楊乾坤的回憶也回歸到了現實……
葉雨凡雖然失血過多,但還是救得活。但孔玲瓏……
忽然間,楊乾坤想起了曾經對孔玲瓏的承諾,他又破涕為笑,對了,還有這個辦法,還有……這個辦法……
穀雨果然老老實實的按緊傷口,等著楊乾坤的到來。
「來得及麼?」楊乾坤放下孔玲瓏的屍體,焦急的問穀雨。
穀雨點頭:「放心,還有氣!你快點!」
楊乾坤趕忙把長命鎖拿出來,貼到了葉雨凡的心口,神跡便如之前見到過一般,葉雨凡心口的創口,迅速間便癒合,而她的呼吸也逐漸平穩,面色也好了許多。
看到葉雨凡被長命鎖救下,楊乾坤欣慰的笑了笑,拍了拍穀雨的肩膀:「老哥,還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你,你說?」
「哼哼,取心續命……赤練乾坤……取心續命……赤練乾坤!如果,有什麼叫遊騎兵的出現了,記得讓他們救孔玲瓏。記得,叫他們救孔玲瓏!」楊乾坤說著,撿起葉雨凡的十二金釵。
「老弟,你難道……想……」
「什麼宿命,什麼天命!我楊乾坤管你去死!你要孔玲瓏死,我偏偏跟你對著幹!哈哈哈哈,北冥有魚,起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千里……也……」話音落的時候,十二金釵已經被楊乾坤反向插入到自己心口。
之前……答應過你的……玲瓏……拿我的命,換你的命……我願……意……
一片昏光之中,楊乾坤發現自己變成了小孩,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那個小時候給他算命的李先生。
「嘿嘿!李先生,李先生!你叫什麼來著?李什麼爻來著?百家宴咱倆還見過面呢。」楊乾坤屁顛屁顛的跑到李卦爻身邊:「你怎麼在這兒啊,這是哪啊?」
「楊乾坤啊,你終於還是發現了七星燈的秘密。取心續命,赤練乾坤。這麼說來,你成為七殺,該渡的劫,也渡了。」
「呸!我才不要當什麼七殺,好好的當個道家多好,自由自在的。七殺誰想當,誰當去吧。」楊乾坤說著, 回憶起了什麼:「對了,遊騎兵來了沒啊,有沒有救孔玲瓏啊?」
「她原本命數就到此為止,七星燈原本就是與長命鎖相似的構造,你刺破了心臟,它便修復了你的心臟。你命中該過的生死劫,也都過了。」
「原來救不了她啊……」楊乾坤心中泛起惆悵,想起孔玲瓏最後對自己說的話,不免嘆息不止。
「人生有命。從生到死,數十年,也難過百年。你自己都看得開生死,有為何看不開別人的生死呢?呵呵,還記得你小時候,我給你算的命麼?」李卦爻笑道:「我可不隨便給人算命的。」
「記得,你說我身體倍棒,長命百歲。」楊乾坤笑道:「不過,活那麼久幹嘛?男子漢大丈夫,今朝有酒今朝醉,有何必想多活幾年少活幾年呢?我被七星燈救了,卻沒了孔玲瓏……不過你說的對,人生有命,強求不得,我現在這是在哪裡啊?又要到哪去呢?」
「你啊……現在,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麼?」李卦爻笑著背過手去:「說說看,最想去哪?」、
「想去……」楊乾坤閉上眼,想了好一會,才道:「想去蒙古大草原,喝酒看星星,空曠,自由,沒那麼多煩惱。」
「那你就睜開眼看看吧。做你自己。」
楊乾坤緩緩睜開眼,抬頭,是一片天空,腦後是溫柔的大腿。一瓶酒,正放在身旁。
「你說,她最後給你留的那句話,是什麼?」
楊乾坤這才憶起,孔玲瓏已經不在了。遊騎兵是什麼,最後他也沒搞清楚,只知道,自己活了下來了。
失去了孔玲瓏,孔小安也毒發身亡。至於孔玉,順理成章的成為了貪狼星。儒家的宿命,算是劃上了句號。而他,由於刺破心臟,即便有七星燈修復,也昏迷了好久好久。醒來的時候,爹在,楊花也在,葉雨凡也在。
或許,算是個不錯的結局,妹妹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內,成為了七殺,而他則仰仗著七星燈,度過了天煞孤星的命運。最終,所有的一切,都又回歸了葉雨凡最早設計好的結局。
人死不能復生,反抗又如何呢?楊乾坤的心臟,就算是被修復好了,卻總覺得,還是被刻印上了一道深不見底的疤痕。
只是,笑還是那樣笑,過還是那樣過。閉上眼,還會有著孔玲瓏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中揮散不去。
也會在心底,對已逝的人說愛。
於是,終於,還是回到了那個滿天星斗的內蒙古大草原。
望著滿天星斗,他又想起第一次跟孔玲瓏在這片草原見面的場景。忍不住抓起酒來,咕嘟咕嘟的灌了還幾口,砸了砸嘴,翻身起來打了翻醉拳:「百年太久,只爭朝夕。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依稀記得,隱約間,有人對他說……
人類歷史,已有萬年。
人的一生,不過百年。
百年太久,只爭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