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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6章 蒼龍七宿(二十八)

2024-12-03 16:25:55 作者: 未聞墨卿
  第1981章 蒼龍七宿(二十八)

  對於普通百姓固然是個天文數字,但對嬴政這個皇帝來說,已經算是很低的開銷了。

  至少比打仗,比蓋宮殿什麼的都便宜太多了。

  在這一點上,幾乎是帝國朝野上下的共識。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對皇帝頻繁的出巡計劃沒意見。

  比如說沿途的地方官府,或者說地方官員,他們就很不樂意。

  原本土皇帝當的好好的,嬴政一來,他們就得提心弔膽的裝上好一段時間的孫子。

  再比如說隨嬴政出巡的朝廷官員,也有所不滿。

  原本在帝都咸陽辦公辦的好好的,突然就被嬴政拉著滿天下跑,關鍵是一邊跑還得一邊處理公務,根本不得閒。

  雖說出巡車隊的馬車都很高級,但坐的時間久了,還是很折騰人的。

  不過老百姓在這件事上倒是難得的很統一的不噴皇帝了。

  帝國的百姓,幾乎就沒有對嬴政滿意的,畢竟人都快讓折騰死完了。

  唯獨在嬴政出巡這件事上沒任何意見。

  畢竟出巡折騰不到他們。

  修宮殿也好,打仗也好,他們不僅得出錢(繳賦稅),還得出力(服徭役甚至服戍役)——當然,主要引起不滿的還是後者。

  對於大字不識一個的百姓來說,繳稅這件事他們沒什麼概念,除非說因此徹底吃不上飯了,否則都不怎麼在意——不是缺心眼,只是不敢,也根本想不到這事有什麼問題。

  但服役吃的苦頭那就是實打實的切身體會了。

  徭役能把人累死,戍役就更不必說了,一不小心人就死戰場上了。

  但迎接皇帝出巡,最多就只需要他們跑大街上做做樣子,以彰顯對皇帝陛下的忠誠與愛戴。

  就當是看熱鬧了。

  其次就是做買賣的可能生意要停兩天,也無傷大雅。

  唯一受影響比較嚴重的大概就是街頭上的乞丐了。

  等皇帝來了,他們這些礙眼的存在肯定不能留在城裡。

  對這些行乞的人來說,多少有點要命,不過乞丐畢竟只是少數,絕大多數老百姓並不在乎他們的死活。

  除了這些不疼不癢的負面影響外,嬴政出巡基本對百姓沒有其他傷害了,甚至還有點好處——皇帝途經的地方,當地吏治水平大概率會因為帝尊駕臨而臨時提升不少。

  事實證明,流動朝廷這個方案在穩定帝國的統治這件事上確實卓有成效——儘管它治標不治本,甚至治標的效果也會越來越差。

  嬴政心知肚明,卻又無可奈何。

  他是個玩弄政治的高手,手腕強硬,城府高深,但治國,不是一個人的事,扭轉帝國現有的缺陷,更不是他一個君主擅長的事。

  至於說朝中大臣……拘泥於法家框架之下,帝國無論如何也改不掉自身的弊病。

  因為法家制度中最大的缺陷就在於會創造一個至高無上的主君,或者說一個權力無限大的皇帝。

  後世的董仲舒好歹還整個天人感應來限制皇權……雖說也沒啥卵用,但至少給了朝臣和百姓一個抨擊皇帝的藉口。


  但法家制度下的皇帝,那就真的是天老大他老二,除了他本人誰說話都不好使。

  不僅沒有任何限制,除皇帝外的所有人甚至連批評皇帝,指責皇帝的權力都沒有,只有奉獻自己的權力。

  一句話總結就是皇帝的恩情還不完。

  反正就……沒什麼好說的吧。

  書歸正題。

  農家的戲是愈演愈烈,愈演愈熱鬧,而這場戲的關鍵所在,也就是身處驪山皇陵的陳勝吳曠二人,就很蕭索了。

  嶺南戰事過分順利,導致大量的人手從那邊抽調了出來,而帝國並未再整其他么蛾子,所以一時半會人手並不匱乏。

  不缺人的情況下,驪山刑徒的調度計劃自然就一直擱置。

  陳勝吳曠二人雖然很迫切於給帝國添添堵,卻也不至於為此急得不耐煩。

  但他們對遲遲見不到田光著實很焦躁。

  時間拖得越久,他們對『田言』的承諾也就越懷疑——這也很正常,遲遲兌現不了的承諾,很難不讓人懷疑。

  「張先生,『田言』是不是在糊弄我們!?」

  還是張良在驪山內的住所,糙黑壯漢陳勝怒不可遏的向張良質問道,「她到底知不知道田光老大的下落?」

  這段時間他們兄弟倆一直在催促這事,但張良給出回復一直都差不多,或者說他代為轉達的『田言』的回覆都差不多——在查了在查了,還需要時間。

  這種話,他們真的很難判斷是『田言』在敷衍他們,還是說對方真的一直在追查,只是暫時沒結果。

  所以二人更傾向於前者。

  一來,『田言』對於他們倆來說並不算是很可靠的人。

  二來,『田言』給他們的回覆太敷衍了。

  要真是在調查,好歹給點更進一步的說明,給點具體信息啊!

  這種敷衍,二人肯定不願意,所以來找張良要個說法——一再被敷衍,他們甚至開始懷疑張良的立場了。

  面對態度有些惡劣的陳勝,張良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淡定回道:

  「陳勝堂主心急我理解,但『田言』俠魁就是這麼回復我的,我也只能如此回復兩位。」

  吳曠上前一步,用沉穩的聲音說道,「如果這樣的話,那請張先生代為轉達,告訴『田言』俠魁,這場合作我們可能考慮放棄了。」

  「她一再敷衍我們兄弟,合作的態度很令人懷疑,我們無法再信任她。」

  張良聞言依舊不急不躁,微微頷首道,「兩位的顧慮我也理解,話我一定代為轉達。」

  「不過我必須提醒二位,『田言』俠魁的回覆或許並不能讓二位滿意。」

  陳勝兩眼一瞪,「她難道根本不知道田光老大的下落?」

  在陳勝看來,他們倆都以合作事宜為威脅了,『田言』怎麼也該透透底了吧?

  她這麼折騰就是為了讓他們兩個給她當頂雷的出頭鳥,難道還能中途放棄?

  除非,她根本無法兌現自己的許諾。

  張良搖了搖頭,「就我所知,不出意外的話,『田言』俠魁很可能已經得到了田光俠魁的確切下落。」


  「什麼!?」陳勝眉頭皺成一大把,驚詫的叫了一聲。

  吳曠沉穩的多,沒有大驚小怪,但也眉頭緊縮。

  原以為是『田言』晃點了他們,兌現不了承諾,可張良要是說的是真的,那『田言』就是故意不想讓他們和田光見面。

  怎麼,他們見到田光,難道會對『田言』有所不利?

  雖說兩人的俠魁身份可能會導致權力上的衝突,但也沒必要做到這個份上吧?

  畢竟田光失蹤多年失職在先,六堂選新俠魁合情合理,田光就是回來,也不可能憑空動搖『田言』的地位。

  有必要對他們嚴防死守嗎?

  這個問題乍一聽不算嚴重,『田言』未雨綢繆也好,疑心病重也好,總有一個合適的理由,但要細想起來,就讓人不免有些浮想聯翩了。

  張良看著兩人的反應,彷佛什麼都沒看見一樣,笑著繼續說道,「兩位,且聽我一言。」

  「據我判斷,『田言』俠魁並非要阻止你們和田光俠魁見面,她似乎只是打算推後這件事發生的時間。」

  「換言之,她只是不希望你們現在見面。」

  「為什麼?」陳勝直接問道。

  張良笑著搖了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

  「或許是有什麼顧慮,也或許是她還有別的想法,可能性很多。」

  「顧慮?什麼顧慮?」吳曠追問了一句。

  「比如說……」張良給出了一種可能,「她擔心兩位見過田光俠魁後就反悔,屆時她就沒了籌碼。」

  「荒唐!」陳勝想也不想的怒聲駁斥道,「大丈夫一言既出,豈有反悔的道理!」

  「『田言』這般想,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張良趕緊安撫道,「這只是一種可能,事實也可能是別的。」

  「總之,我建議兩位稍安勿躁。」

  「就算要放棄合作,也不必急於一時,若是『田言』俠魁那邊直到計劃即將正式執行也還沒給兩位滿意的答覆,再考慮分道揚鑣也不遲。」

  「兩位覺得呢?」

  陳勝吳曠對視一眼後,並未立刻接張良這個話茬。

  乍一聽,張良的話沒毛病。

  如果『田言』只是拖延時間,不想讓他們太早見到田光,那他們拿一拍兩散為由要挾她根本沒用。

  大不了現在鬧掰,等到『田言』覺得合適的時間了,再重啟合作嘛。

  只要陳勝吳曠他們還想見田光,只要他們願意反抗帝國,該合作還是能達成合作。

  不如繼續安靜等待一段時間。

  翻臉嘛,什麼時候都能做。

  如果『田言』不履約,他們哪怕在計劃執行前一天翻臉也占理。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基礎上——張良說的話都是準確的事實。

  如果『田言』不是想拖延他們見到田光的時間,而是就不想讓他們見面呢?

  或者說『田言』又其他謀算,現在只需要拖延他們的時間呢?

  之前兩人判斷張良屬於兩不相幫的中間方,但因為這段時間的被敷衍,他們倆又開始有些懷疑張良的立場了。


  如果之前他說的話都是故意騙他們的,那聽他的豈不就正中下懷了。

  即使張良不是『田言』那邊的人,也沒想騙他們,那也不能排除張良本人被騙的可能啊。

  總之,這事兩人還得琢磨琢磨。

  至於他們要求張良向『田言』轉達的威脅性通告,兩人並未選擇撤銷。

  還是那句話,只要想合作,有需求的雙方自然能隨時隨地達成合作。

  哪怕他們現在鬧翻,也不妨礙之後再合作。

  既然如此,不如現在就把態度表明,看看『田言』到底什麼反應。

  張良對此也不在意。

  他多費這兩句話,不是為了騙陳勝吳曠,而是希望他們在計劃正式執行前都能消停一點,不要總是懷疑這個,懷疑那個。

  雖說他和阿言對農家確實沒安好心,但他們倆算計的事跟陳勝吳曠懷疑的事根本不搭茬。

  這倆人完全就是在沒活兒硬整。

  張良也挺忙的,自然就想給自己減少點無意義的工作。

  可惜沒起效,陳勝和吳曠還是各種防備。

  張良也懶得多折騰,也不想跟他們計較。

  就這樣吧。

  ………………

  東海深處,蜃樓依舊平穩的行駛在海面上,一如幾個月之前的樣子,彷佛一座流動於海面上的移動城池。

  不過船上的氛圍就和剛出海時截然不同了。

  船上所有人都帶著一股肉眼可見的喪氣,看著跟行屍走肉似的。

  原因很簡單——海上的日子確實太消磨人的意志了,任誰來也扛不住。

  不知來路,不知去向,不知今日何時,不知未來何終,一睜開眼搜腸刮肚儘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未知的日子,真的太煎熬了。

  水部長老湘夫人姐妹的寢殿裡,古尋依舊躺在娥皇的床榻上,彷佛幾個月沒挪過窩似的。

  一向乾淨整潔的臉上此時卻粗糙了許多,似乎好多天沒有認真打理過,兩眼渙散無神,看著跟躺了條鹹魚似的。

  另一邊女英的床榻上躺著娥皇女英姐妹倆。

  她們倆的精神狀態跟古尋差別不大,一樣的精神萎靡人渙散。

  娥皇再沒有之前跟古尋嗆聲時的威風,躺在榻上摟著自己的妹妹,臉色蒼白,彷佛一個病弱美人。

  「這該死的仙山,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到!」

  她氣息虛弱的恨聲罵了一句。

  不過她的虛弱並不是肉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要是需要跟人動手,她的實力不會有任何衰減。

  古尋躺在另一張榻上,眼睛半睜不閉的回道,「我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

  「帝星的光芒越來越黯淡,但距離徹底熄滅,還有段時間。」

  娥皇聞言勉強提起一點精神,蹙起眉頭回道,「這聽著像是月神大人說的話。」

  「占星術又不是你們陰陽家獨有的,我不能會嗎?」古尋懶洋洋的反駁了一句。

  娥皇沒跟他掰扯這個問題,轉而問道,「尋訪仙山,跟帝星光芒黯淡不黯淡有什麼關係?」

  「哼哼!」古尋哼笑兩聲,淡淡的回道,「我估摸著,這帝星不徹底熄滅,你們陰陽家恐怕找不到仙山在哪兒。」

  「你又知道?」

  「猜測,猜測而已。」古尋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

  「所以,嬴政不死,蜃樓永遠不會返航?」娥皇沒有理會這到底是不是猜測,她只關心自己還需要在這該死的海上漂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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