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的事情暫且落入尾聲,被青木強行吊著一口氣的六藏少年,也在偵探社那位女醫生的異能治療下恢復了健康。
但重新醒來之後,他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國木田獨步。
因為當初蒼王事件父親的殉職,對方這些年一直自覺愧對於他,於是方方面面都頗有照顧。
但六藏明白,事實上,國木田沒有做錯任何事,他也沒有資格因為對方的內疚退避而去怨恨什麼。
不過...廢棄醫院那一戰國木田的猶豫,終究是在少年的心底留下了隔閡。
國木田對於理想的追求太過於苛刻,也同樣的,對於自己制定了太高的標準,正因如此,他難免會陷入迷茫、痛苦之中,無法自拔。
種種因素堆積之下,在面對詢問時,六藏少年選擇隱瞞了那名青年的信息。
他的確握住了那把槍,儘管那把槍可能是故意被推到他面前的。
那一刻他想的不是這樣做自己的後果,腦海中充斥著無邊的憤怒和怨恨,心裡想的是,哪怕就這樣死掉,也沒有關係。
手中槍里剩下的子彈盡數穿過那個女人的眉心,但扣下扳機的人,卻不是他。
想到那個青年扣下扳機時,依舊帶著笑意的眼睛,六藏少年莫名的生出一身冷汗。
瘋子!
旁邊的國木田察覺到他的異樣,走上前來關切的詢問。
「不牢掛念,沒什麼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六藏少年有些彆扭的避開眼前人的視線,繞過他,推開門走了出去。
佐佐城信子的死,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一切真相掩埋。
對這件事始終不肯放棄,想要深究的,恐怕只剩下國木田了。
他也並不關心這些,離開偵探社,就直接回到了原來的據點。
推開門,自己往常的座位此時卻被一個陌生人占據著。
徹底看清他的面孔,六藏少年迅速轉身關上了門,垂下來的手卻不自覺的握緊。
在心底唾罵了一句。
法外狂徒。
但少年即使心懷畏懼,嘴上也絲毫不饒人。
「沒有說你的存在,不過是不想惹麻煩。」
「閣下現在又想要做什麼?」
四捨五入,他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會怕?
「我可是替你殺了仇人,就不能語氣好一點嘛?」
「牢您費心了,千里迢迢來多此一舉。」
他語氣嘲諷的回了一句。
話雖這樣說,態度還是跟著軟和了一點。
誠然,救回他的是偵探社的與謝野醫生,但保住他這條命,讓他能撐到那時候的,卻是眼前的青年。
結合當時其他的因素,他欠對方的,何止一條命。
面前的青年從椅子上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遮擋住了身後機器照出的微弱光線,在六藏身上投下一道長長的陰影。
但陰影只留下了一瞬,室內突然燈光大亮。
「光線太暗了玩電腦傷眼睛。」
什麼叫玩電腦?
我可是黑客,黑客懂不懂?
嚴肅的氣氛隨著他的這一句話,被徹底打破。
再回過神,青年已經又找了個地方坐下。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青木。」
「以個人的名義,邀請勇敢的少年去拯救世界。」
「或者是叫做....重鑄光明的秩序?」
他笑著看向六藏,眼中蘊含期待,似乎是在看著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然而少年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
「沒興趣。」
「太幼稚了...」
拯救世界什麼的...根本都是沒有意義的。
他早就不相信這種事情了。
人類,本就是不值得被拯救的。
父親為此付出了一生,犧牲了一切,卻也還是什麼都沒有改變。
六藏少年低下頭,調試著面前的一堆機器。
他的天賦讓他獲取了太多太多深藏的信息,也看到了太多表里不一,笑裡藏刀的摯友或者親朋。
「是嗎?」
「那你為什麼還留著他的警徽?」
為什麼?大概是因為...每個男孩兒年輕的時候都有過那麼一個夢想。
望著父親意氣風發的模樣,不由自主的心生嚮往。
儘管心裡在不斷說服著自己,但六藏少年還是陷入了沉默。
青木沒有急著讓他說出答案,只是遞過去一個聯繫方式,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關上門離開了這裡。
「這世上總要有人相信光的。」
「如果你還願意相信,為什麼不試試呢?」
關門聲響起,少年從機器的暗格里翻出閃閃發光的一枚徽章,默默的貼近心口。
他捏緊了手心的東西,喃喃自語道。
「還願意相信嗎?」
沒有人回應他,但胸口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燃燒發燙。
........
「Hi~ o(* ̄▽ ̄*)ブ,敦敦。」
中島敦剛剛鋪好床鋪,就有一隻手突然搭在他的肩頭。
嚇得他顧不得手中的一切,迅速向後竄出幾步。
等到看清來人的面貌,才長舒了一口氣。
「青木先生...您現在就要走了嗎?」
中島敦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青木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而是向他拋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你知道武裝偵探社是做什麼的?」
雖然是疑問句,用的卻是相當肯定的語氣。
「是,有聽谷崎先生講。」
了解的越多越覺得,這個地方對他來說是多麼的合適,並且給他提供了一個用自己的異能去幫助更多人的機會。
理智上是如此告訴著自己,留下來對他沒有任何壞處。
但情感上卻依舊不舍,捨不得這個陪伴他那麼久的....兄長。
想到這裡,中島敦的神情更加沮喪。
「敦。」
「在!」
「你知道要怎麼讓一棵樹苗長成參天大樹嗎?」
青木繼續往下說著。
「起初,要一天一澆水,甚至是好幾次,這是因為這個時候它沒有根基,還未能完全紮根。」
「接著,便是固定好幾天澆一次,或者十幾天澆一次,保證既不會枯死,也不足以支撐他生長的量。這個時候它必須自己向下紮根,才不會在這固定但並不經常的養育中突然死去。」
「然後,將固定的給予,變成隨機的,不確定的,它不能夠依靠這完全不確定的水源,就必須向下紮根,紮根到更深的地方。」
「到最後,就不必再去澆水了。」
青木的話到這裡就結束了。
中島敦楞楞的聽完,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
「您是希望我可以成長為完全經得起任何風雨的樹木對嗎?」
「不,我只是懶得經常澆水。」
「總之,白虎少年,要加油!」
「或許下一次見面,能讓我刮目相看。」
青木說著,將放在他肩頭的手抽走,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倆人被一道門分隔成兩個區域,一個留在這裡,一個去往遠方。
......
「決定好了嗎?西格瑪先生?」
阿雪解決完了手頭的事情,準備親自來見青木,卻沒想到比她還要早出發的某人,現在都還沒有回到家裡。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在這裡碰到一個有趣的人。
在獲取信息方面,簡直是個bug。
反正這次來也只是為了解決頂尖力量不足的困境,凡人的力量終究是有盡頭,異能力者能撈一個是一個。
而且,某人不是也默認了嗎?
「他會為我而期待嗎?」
西格瑪不同於這個家裡的任何一個人。
他沒有中島敦那樣強大的異能,以至於控制不住力量需要青木花費那麼多的心思去單獨訓練。
也沒有宮澤賢治那樣驚人的力量,可以輕而易舉的舉起一切。
在實戰方面,他甚至會被隔壁的嬸子單手壓制。
簡直就是....一無是處。
儘管從來沒有人表露出任何的嫌棄,但處在這樣一個環境裡,難免會感到挫敗。
「我們是家人嗎?當初為什麼會留下我?」
他這樣問過青木,因為一想到家人這個詞就仿佛在這裡有了羈絆,有了根基,而不是如浮萍一般。
所以他養花種菜,甚至會想要養一些小動物。這些親手培育出來的,完完全全屬於他的東西才能給他完全的安全感。
「當然是。」
「怎麼會這麼想,很多事情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如果你想要一個答案,那就給自己一個答案。」
那人是這樣回應他的。
給自己一個答案嗎?
那麼我的答案是,我想要成為強大的助力,而不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當我擁有足夠的能力,擁有明確的價值。
再去追尋想要的東西,到那時,或許重新握在手裡的就會有安全感了吧。
西格瑪不再猶豫,收拾好東西跟上了少女的步伐。
「我準備好了。」
........
宮澤賢治再回到小院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人去樓空的局面。
他有些迷茫的看向身邊的人問道。
「福澤先生,他們都去哪了?」
福澤喻吉停下了腳步,想著剛收到的來自亂步的消息,沉思幾秒,給出了答覆。
「去做他們想做的事情。」
說著,他的視線落到面前小少年的身上。
「賢治,你有想做的事情嗎?」
宮澤賢治頹廢的坐在地上,他想不通,哥哥為什麼不打招呼就離開了。
想做的事情?好像沒有。
不過關於大城市,很多他還不了解。
哥哥也沒有和他解釋過。
那就定一個小目標,去大城市找到哥哥!
想好之後,他看向福澤喻吉。
「您可以帶我去大城市找到哥哥嗎?」
福澤喻吉不知道怎麼回應他,想到亂步的囑咐,便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村長爺爺,我走啦!」
「去吧賢治,記得農忙的時候回來幫忙。」
「記住了!」
就是為什麼不可以把小花也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