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狗，在一棟江景別墅里，沉默地坐著，互相無言相望。
書杬很不自在，舔了舔嘴唇，好幾次想說話，但是在圈圈充滿威懾力的眼神之下，又噎在了喉嚨口裡。
她找到自己的手機，翻了一會兒，小聲喊道：「圈圈？」
狗並不搭理。
「你是在生氣嗎？」書杬又問，慢慢地靠近過去，把手機屏幕也轉向了狗狗，然後向左滑著相冊，介紹道：「給你看看我和你爸爸離開的時候，做了些什麼事。」
「汪！」
狗大叫了一聲，兩隻前腳在地板上不斷打著滑，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
但是黑溜溜的眼珠子緊緊地盯著手機屏幕，一秒鐘都不肯鬆開。
書杬輕挑了一下眉毛，循序漸進地靠近著，「你看呀，這個是造雪機，地上的這些白雪都是它噴出來的。」
「汪汪！」
圈圈傲嬌地別過了眼。
給它開了一袋可以磨牙的火雞脖凍干，書杬親手餵的，另一隻手可以放在狗的腦袋上摸了起來。
餵完整整一袋，可以在它的脖子上系狗繩。
好像打怪升級，增長親密度似的。
光是套了根繩子，書杬就已經累得氣喘吁吁的了，她牽著圈圈，走到門外之後，多數時間，反倒是狗用力拽著她走。
陸見淮發來的寵物店地址離別墅不遠，步行過一條街就能到，圈圈比她還要來得熟悉，四條腿優雅地點過地面。
不管路過哪個店，它都會瞥上一眼。
忽然，一個門口敞亮的便利店裡放的歌曲傳了出來，原曲應該是林俊傑唱的《江南》，但不知道為什麼老闆熱衷于欣賞改編鬼畜版。
整首歌幾乎就重複同樣一句歌詞：「圈圈圓圓圈圈……圈圈圓圓圈圈……圈圈圓圓圈圈……」
不出所料，狗瘋了。
圈圈以為歌詞裡叫的是它的名字，不停地轉圈尋找聲源來地，因為找不到人，它自己就生氣了，憤怒地「汪汪汪」大叫了起來。
「怎麼了呀，小乖乖！」書杬喊著，手中的狗繩都在虎口處勒出紅印子來了，到底抵不過這隻十個多月大的巨型阿拉斯加。
書杬被它給帶到了便利店裡。
好在歌曲播放完就自動切換到了下一首，並不是單曲循環。
圈圈抬起腦袋瓜子，望著收銀台上的烤腸機，又大叫了一聲。
「你想吃？」書杬問道，輕輕撓著它頭頂的狗毛，以示撫慰。
然後買了兩根。
一根烤腸餵完，她和圈圈的關係又變得更近了一些，喊它的名字，至少能得到回應了。
書杬繼續牽著它往前走，寵物店就在附近了。
排隊等著洗澡的小貓小狗還挺多，都被單獨寄放在了透明玻璃柜子里。
店主是個很年輕的男人，認出了圈圈，主動揉了一下它的腦袋，半蹲下說道：「圈圈，好久不見了啊。」
又起身，他對著有點陌生的書杬說道：「這是圈圈吧，帶它過來洗澡的嗎？」
「是的。」書杬點點頭，交出了手中的狗繩。
幾張人坐的休息椅上堆滿了未拆封的貨物。
店主臉上浮現出一絲歉意，接過狗繩之後，低聲說道：「你也可以和其他寵物主人一樣，先去附近逛逛，一會兒再回來接走，按照你的順序，大概要等一個小時左右。」
「好的，」書杬再一次點了點頭。
她挺放心的。
因為這是陸見淮發過來的寵物店，明顯他認識。
和圈圈揮了揮手臂，書杬就轉身離開了，這附近正好還有一個口碑還不錯的咖啡店，要了一杯冰美式，她坐在窗邊的位置，慢慢消磨時間。
殊不知另外一邊的圈圈因為找不到她的人，又生氣了。
先是用腦袋撞擊櫃門，逃出來之後在店內瘋狂撒野，把貨架都撞倒，各類貨品、零食散落一地。
他大叫，帶動店內其他幾條狗也不安躁動了起來。
半封閉的室內，瞬間像是奏出了一曲交響樂，還只有「汪」這一個單音節。
在後面給一隻美短洗澡的店主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顧不及衝掉貓身上的白色泡沫，他跑到前台一看，真的是傻眼了。
店內好像剛刮完了一場龍捲風。
雖然四處狼藉，但是地板上也就只站著一條狗而已，其它的都在玻璃櫃門內眼巴巴望著，偶爾附和上一句叫聲，仿佛在為某支不知名的隊伍的壯大而咆哮。
「圈圈，看來這些都是你幹的好事了吧？」店主一隻手插腰，都不知道該怎麼收拾這個店了。
他只好先把狗關進了一個新的鐵籠子裡，加了兩道鎖，防止它再一次「越獄」。
然後繼續按照順序給小貓和小狗洗澡。
不斷向每個來接寵物的顧客解釋，店裡沒有遭遇打劫，只是有一位「狗大爺」撒潑了而已。
直到書杬前來，他的說辭才變了，「這些都是圈圈在你走之後搗亂弄成的，我還沒來得及給它洗澡。」
書杬吸了一口手中的咖啡，有種噩夢重現的感覺。
她積極談了賠償的事情，面前這個男人說要賠多少錢，她就毫不猶豫地轉帳過去，然後道歉。
恰好店內的兼職生過來，把圈圈帶到後面去洗了澡。
書杬說道：「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它這是突然怎麼了，在家裡其實已經瘋過一回了，明明之前還挺文靜的。」
不是說好的膽小到連烏龜都害怕的嗎！
這馬上都要踩著四隻王八上天下海了。
店主了解了一下前因後果，笑著說道：「有可能現在是圈圈的敏感期，就跟小朋友一樣，看到你和你老公忽然消失，潛意識裡認為自己被拋棄了，就會變得暴躁。」
他分析得挺在理。
但是書杬就只聽見了「你老公」這三個字，她連忙擺手解釋：「不是我老公，我還沒有結婚，和圈圈的主人就是認識，單純的朋友關係而已。」
「是嗎？」男人若有所思，因為個性較真的關係，他特意去收銀台上找出自己的手機，然後翻出和陸見淮的聊天記錄給書杬看。
熟悉的頭像，純白底，黑色的圓圈。
光明正大地發了一段話：【晚點我老婆帶圈圈過來洗澡，直接記卡上吧。】
和他共同相處了二十多年。
書杬知道這是陸見淮本人的語氣。
但是她什麼時候成他……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