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知歸的眼神同樣滿是戾氣,抓了一下額前的碎發,他半眯著眼說道:「早就該還你這一拳了,晚了五年。」
臉頰上結結實實挨了早有預謀的一拳。
陸見淮唇角出血了,他也沒顧,舌尖輕輕頂了一下,抬眼的一瞬間,眼眸里閃過一絲光芒,而後再次握起了拳頭,想向另一個男人砸去。
大概僅有0.1毫米的距離。
「陸見淮!」
書杬脆生生的嗓音將他神智拉回。
眉心涌過一陣下墜感,陸見淮斂起神色,下頜線條緊緊繃了起來,嘴唇抿直成一條直線,毫無任何弧度。
她的聲音仍然在耳邊盤旋,帶著埋怨與責怪,一邊扶起靠在牆上的另外一個男人,一邊問著:「你是瘋了嗎?」
心臟仿佛被狠狠捏了一下。
陸見淮痛苦地閉了閉眼。
瞬間被一股無所適從的荒唐感裹脅。
「嘭!」忽而有碗筷掉在地上的聲音。
書杬抬起眼睛看去,發現是那位老太太發出的動靜聲,她似乎沒見過這場面,明顯有些慌張了。
扶起地上那張摔倒的椅子,書杬付完餐費,包括還沒上的那些菜,轉頭對著兩個都動了手的男人說道:「你們還不走麼?」
他們都沒賞過對方一個眼神。
然而走出小餐館,兩人又異常默契,一個往右走,一個往左拐,留給站在中間的書杬都只剩瀟灑背影。
書杬懵圈了幾秒鐘。
黑色的公共垃圾桶里還砸著一束不知道誰扔的紅色玫瑰花,紅與黑,層次分明到有些刺眼。
左邊也看了,右邊也看了,她猶豫一小會兒,朝著蔣知歸的方向小跑追去,拉住他盪起來的一條手臂說道:「你還好吧?」
蔣知歸轉過頭,眼底染上幾分喜悅。
以及,勝利者的驕傲。
他搖搖頭,輕聲回答道:「沒事。」
緊接著,書杬臉上浮現過少有的歉意,細聲說著:「我替他和你道歉,真的很對不起,我一定會好好問他是怎麼回事的。」
傍晚與黑夜交替,幾顆暗淡的星辰陡然出現。路邊的樹葉被風吹得「簌簌」地響,透著濃厚的霧水,有幾分春天獨有的蕭條景致。
蔣知歸從心底蔓延起一陣無力感,收斂起眼睫,啞著嗓子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不是你替我向他道歉。」
在書杬的沉默不語裡,他才多出幾分唐突後的歉意,很快將這個不太好的話題一筆帶過,瞥了眼自己停在不遠處的車子,問道:「送你回家?」
書杬回答:「不用。」
蔣知歸併沒有過多強求,抿著嘴唇,溫柔地說道:「那好,下次我請你吃晚餐吧。」
另一邊相反的方向。
陸見淮只知道跟著月亮走。
半晌之後,他第三次刻意放慢腳步,也聽不到身後有什麼跟過來的動靜聲時,氣得踹了一腳汽車輪胎。
然後不服氣地回頭看著。
直到視線里真的有書杬的背影出現,他還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唇邊也蕩漾起不可抹滅的彎度。
在人立定時,又變成了一副寡淡的模樣。
仿佛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你剛才是怎麼了,為什麼要一上來就揍人?」書杬瞪著眼睛認真問道,長而卷翹的睫毛還掩蓋住了眼眸里的幾分怒火。
陸見淮不以為意,唇角還隱隱作痛著,他回答道:「我也挨打了。」
然而這五個字聽在書杬耳朵里,就覺得只是無理取鬧,她氣的身子都有些顫抖了:「那還不是因為你先無緣無故動手打人家的嗎?」
而且店主還是一位老太太,萬一心臟不好受了什麼刺激的,他要怎麼背起這個責任,表面看著吊兒郎當,其實小的時候一起餵的流浪貓走了,都能難過的人。
要是真的害死了一個人,不得自責愧疚到死麼。
後半句想的話,書杬沒有機會開口說。
眼前的男人嗤笑了一聲,將她所有情緒打斷。
他耷拉著眼皮子,眸光清冷:「他活該。」
這三個字從真正意義上惹惱到了書杬。
如果單純以作為蔣知歸朋友的立場來看,她其實更生氣,但因為對方是陸見淮,所以才想著先問問緣由。
安靜了一會兒之後,書杬抬起腦袋,說道:「陸見淮,你能不能成熟點了啊?」
又不是十幾歲了,還總打架。
然後自己也受了傷。
都出血了,肯定很疼。
「我不成熟。」陸見淮滿眼促狹,唇角微微下壓著,也是氣話,他徑直說道:「那你去找你那個初戀啊,他成熟。」
反正從上高中開始起,被渣的那個人又不是他。
不長記性,直到現在幾年過去了,仍然往上湊的人也不是他,俗話還說好馬不吃回頭草呢。
當年為那男的哭成那副鬼樣子。
她是真的都忘了麼?
該死的初戀。
書杬也不是一個善於把壞脾氣藏著掖著的人,尤其對方還是陸見淮,她不爽的情緒更是直衝雲霄。
聽完他說的話,回答道:「陸見淮,你現在就是在沒事找事,莫名其妙出現,莫名其妙打人,還莫名其妙和我說這種話!」
話音剛落,陸見淮轉身就走了。
背影被月光照出一道斜影,細細長長。
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吵完架,他扭頭就走,然後一點都沒有要再回來的意思。
書杬真的氣到不行,對著不遠處那道背影大聲吼道:「找他就找他,以後我們別再見面了!」
「再也不要見!」
眼眶都在不知不覺中濕潤了。
心臟像是被撕裂成了兩半一樣的疼,難受到窒息。
書杬低垂著腦袋,想要強行把奪眶而出的眼淚給憋回去。
泄了一地的月光灑在她的腳尖上,不遠處的馬路上,鳴笛聲嗚嗚咽咽,世界在某一刻突然靜止,卻耳鳴了。
「轟隆隆」響著。
突然能聞到熟悉的古龍水的味道。
下一秒,書杬的下巴被攥緊抬起,緊接著,嘴唇上貼上來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
陸見淮很用力,另一隻手摁住了她的後腦勺,唇瓣從啃噬到廝磨,所有燥熱的氣息直逼進喉嚨口裡,熾熱纏綿。
書杬被吻到全身發麻,身體裡的所有血液都像是在逆流一般。
她的腦袋暈乎乎的,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出來。
在被鬆開喘息的那幾秒鐘里。
陸見淮在她耳邊,輕輕喘著粗氣,嗓音沙啞而低沉,帶有一絲狠戾的威脅:「要不要跟我見面,由不得你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