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媽得了身契再不多留,轉身就走。
吳婆子也想跟出去,無奈李氏又吩咐她事情做,她只得留下,等忙完追到劉媽媽家,發現早已是人去樓空。
她急得直跺腳,沿路問了人追出謝府,一路追到前門大街終是把人攔住了。
劉媽媽坐在板車的車架子上趕著一頭壯實的騾子,板車上裝著行李,阿昌奄奄一息地躺在其中。
吳婆子也不管周圍人來人往上手就把劉媽媽給拽下來,一邊比劃一邊叫道:「銀錢還沒還我呢,你跑什麼!」
人都是愛看熱鬧的,這動靜讓路上的行人紛紛駐足圍了上來。
謝琉璃站在街邊茶樓的外廊上。
素娥在她身邊,看著下方的情景道:「婆子壞,小姐,我想幫忙。」
謝琉璃道:「用不著,你看著就行。」
素娥哦了聲,繼續往下看。
劉媽媽摔在地上,半天才直起身子跪在地上哭道:「吳婆子你放過我吧!你眼紅我的差事,使詭計害我聾了耳朵,丟了差事,我認栽!現在我已經拿出大半輩子的積蓄才在夫人那裡拿回身契,我走還不成嗎,為什麼你還是纏著我不放!」
吳婆子直瞪眼,叫道:「誰害你了!你聾了關我啥事!我為啥追你你不知道嗎,你欠我的銀錢還沒還呢!」
阿昌費力地抬起腦袋問她:「我……我阿媽跟你素來無甚交集,何況我阿媽往日裡都是在夫人身邊伺候的,你只是個粗使婆子,我阿媽如何能欠你銀錢?」
他喘著氣,氣弱但吐字清晰:「即便如你所說我阿媽欠你銀錢,借據呢?」
阿昌到底是讀過書的,人又聰明,說話有理有據,直擊痛點。
吳婆子被問住了,她再會察言觀色也說不過讀書人,張口結舌地一時沒了言語。
阿昌眼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委屈又憤怒:「你跟我阿媽一樣的年紀,卻為什麼這樣惡毒,害我阿媽至此,還要欺她耳聾,將我們這對兒老弱病殘趕盡殺絕!」
聽到這裡,圍觀的人再也忍耐不住對著吳婆子指指點點,更有甚者還罵了起來。
吳婆子百口莫辯,感覺自己要被冤枉死了。
今早上天蒙蒙亮那會兒,她往外頭潑水聽見劉婆子一個人在牆根處嘀嘀咕咕的。
她聽了會兒,大冷的天心頭卻是一陣陣的火熱!
老天開眼,劉婆子竟然聾了!
她自知沒用了,臨走前想舉薦個相熟的人上去,正拿不定主意。
這種千載難逢的好事,她自然要抓住,又因為昨晚才開罪了人家,只能好一頓比劃討饒。
劉婆子心是真黑,雖然緩和了一些卻要收她十兩銀子才肯舉薦。
她好「說」歹「說」,劉婆子才鬆口表示只要夫人把身契給她放她走,她就還她五兩。
她那會兒滿心都是去夫人屋裡當差,哪裡想得起讓她寫什麼借據。
現下倒好,被人拿住由頭,讓大傢伙好一頓唾棄。
可要說把這些事情抖落出來又不能夠。
大街上人多嘴雜,事情一旦傳到李氏耳中,那她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差事可就懸了。
思來想去,吳婆子只能恨恨地瞪了劉媽媽和阿昌一眼,灰溜溜地鑽出人群回謝府去了。
素娥木然的臉難得有了一絲表情:「阿昌,好厲害。」
謝琉璃沒有說話。
這件事不是阿昌厲害,而是劉媽媽厲害。
她並不是任人欺辱的懦弱之人。
吳婆子昨晚欺她,她今早就報回來。
在李氏身邊當差可不是什麼好事。
吳婆子以為自己只是沒了十兩銀錢,殊不知,禍還在後頭。
還有李氏。
要不了半日,她苛待奴僕,刻薄寡恩的名聲就要傳遍整個通州了。
樓下。
劉媽媽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攙了阿昌從板車上下來,祖孫兩個朝著謝府謝琉璃住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周圍的人以為他們在給李氏磕頭,議論譴責之聲越發的大了。
「如此忠僕竟落得這麼個下場,通判夫人這做派真是令人不齒!」
「我看謝文山也沒好到哪裡去!我跟你們說,我可是知道內情的,這病弱小子叫阿昌,是謝家老三身邊的小廝。
謝家老三自己淘氣摔倒,阿昌心急火燎地背他回去,好沒落著,反被謝文山兩口子打沒了半條命。」
「哎呦,造孽啊!」
「不止呢,阿昌他爹是為了救謝家老大死的,就留下阿昌這一個獨苗,謝文山兩口子不做人啊,這麼大的恩情,竟然也沒讓他們手下留情。」
「哎喲喲,就這德行,他到底是怎麼當上通判的啊!」
「不僅是通判,人家還要升任同知呢!」
「若果真如此,那咱們通州百姓可就慘了!」
「誰說不是呢,這都什麼人吶!」
……
在眾人的譴責議論中,劉媽媽帶著阿昌坐在板車上,趕著騾子漸漸遠去。
謝琉璃帶著素娥坐回座位上。
正好掌柜的托著茶果點心送進來。
她帷幕微動,木然的聲音似乎透著一絲誘惑:「掌柜的,你可要與我做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