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寒風從門口灌進來,撲滅幾支蠟燭。
晦暗不明之中,謝周生坐了起來。
他望向躺在血泊中的自己,短暫迷茫過後,他便恢復了清明,立刻轉頭四望。
沒有他想見的人,只有兩個黑白人影。
白衣人影的袖中伸出一條鎖鏈,當胸纏住謝周生,扯著他往前走。
謝周生並不反抗。
臨死前見到的那抹裙角已經夠了。
或許是死後有所頓悟,他確實偏執。
不能見到她又有什麼關係。
她將身邊的人藏起來,已經說明她在看著他。
那抹裙角就是最好的證據。
能得她關注,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他做了許多錯事,也該去受罰了。
一黑一白兩個人影帶著謝周生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害人害己,何苦呢。」
素鵝從謝琉璃身邊走過來,望向謝周生消失的方向,搖頭晃腦,還吟了句詩:「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謝琉璃看她,「看來你在外面這些日子,過的還不錯。」
素娥立刻叫起來:「哪有啊小姐,我在外面可辛苦了!開始是那個老皇帝一直派人在搜捕昌平,暗衛小哥還受了傷,我到處給他找藥,好累好累,好不容易把他的傷治的七七八八,我剛想喘口氣,你那個二哥謝周生又冒出來。
小姐你知道嗎,他比老皇帝還狠,搜捕昌平的人一波接著一波,我差點都護不住她倆,好再都是有驚無險等到現在沒人追了,才能回來小姐身邊。」
她抱住謝琉璃的胳膊蹭:「小姐,我好久都沒見你了,好想你啊。」
謝琉璃任由她蹭著,嘴角帶著點笑意:「你這樣辛苦,還能學來一句詩,看來比在我身邊強,不如往後就在外面吧,說不得還能當個鬼狀元。」
素鵝身子一僵,尖叫起來:「小姐,不要!我才不當什麼鬼狀元,我,我是鵝,我只會咬人,我不識字的!」
謝琉璃以手掩唇,眼中都是笑意。
素鵝終於看出來,也跟著笑:「小姐,你逗我!」
謝琉璃摸摸她的頭,望向謝府方向,笑容逐漸斂下:「李氏快來了。」
李氏拄著拐杖正急的到處走。
丫鬟扶著她安慰道:「夫人別著急,二爺病重走不遠的,您再等等。」
李氏眼淚就沒斷過:「你也知道他病重,這個時候出去,身子能吃的消嗎!身邊的人都是怎麼伺候的!」
謝運生挨了這麼久,已經是油盡燈枯,太醫一波接著一波的來看,都是直搖頭,說是就這兩天的事了。
她簡直心力交瘁,偏偏謝周生也躺下了,再到現在兩個病重的兒子,一個接著一個的出府,她這心裡就跟下油鍋似的。
正急的不知該怎麼辦,出去找人下人回來了,如喪考妣的撲通一聲跪在李氏面前哭道:「夫人,大爺和二爺……」
「他們怎麼了!」下人這表情讓李氏心尖發顫,她厲聲叫道,「你好好說!再敢哭一聲,立時打死!」
下人只得將哭腔收回去,艱難道:「大爺和二爺沒了……」
李氏死死撐著拐杖,罵道:「狗奴才胡說!我兒怎麼會沒了!大爺是病了,可他只是心病,出去一下而已,怎麼會,怎麼會……」
她說不下去,顫抖的挪動著腳步:「我不信,你們帶我去看,我要親自去見他們……」
下人忙應是:「大爺和二爺都在周雲觀……」
「帶我去!」李氏尖叫著打斷他。
下人只得噤聲,走在前面帶路。
李氏的病也還沒痊癒,腿腳不好,卻不肯坐馬車,一路上卻走的飛快。
不多時便趕到了周雲觀。
遠遠就能看到大開的觀門。
這是李氏第二次過來,她的腳步緩下來。
膽怯,恐懼等情緒交織在胸口。
下人們也不敢說話,只默默跟在她身邊。
只是腳步再慢,終究還是到了。
李氏走進去。
周雲觀內有幾個人。
那是謝家的下人。
他們分成兩撥,一撥站在周雲觀的牆角邊,一撥站在周雲觀大殿外。
李氏過來,他們也沒吭聲,只是垂著頭靜默的讓到一邊。
李氏距離牆邊比較近,下人一讓開,她就立刻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披著黑色斗篷,蜷縮成一團倒在地上。
李氏慢慢走過去,試探道:「運生?」
那人沒動。
李氏又叫一聲,蹲下身想將他扶起來。
只是她的力不夠,沒能將他扶起來,反而將他攪動的翻過身,露出了正面。
李氏驚叫一聲,摔坐在地上。
那是一張潰爛到極度恐怖的臉。
現在上面還沾染著血水,一路延伸到他胸口的白色裡衣上。
他的眼睛還張著,潰爛到幾乎沒了唇肉的嘴似乎在笑。
扭曲可怖至極。
下人們連忙扶起李氏。
李氏恍過神,抓住下人問道:「我兒身上怎麼會有血?誰,誰害了他!」
下人為難道:「沒人害二爺,他身上沒有特別的傷口,是發病才……」
李氏尖利的叫道:「你胡說!他只是發病,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血!」
下人更是為難,看向大殿方向:「應該是大爺身上的血……」
「大爺身上的血?」
李氏反應了下,忙推開扶著她的丫鬟,疾步過去。
然後就看到了謝周生。
他仰面躺在地上。
身下全是血,半邊身子也被染紅。
胸膛上插著一把刀。
「周,周生——」
李氏發出一聲尖叫,終是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