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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這輩子都別想當律師

2024-08-07 07:59:20 作者: 霏傾
  「他們把一支大剪刀插進我的身體裡,把我的孩子夾出來……傷到我孩子的腦子……我的孩子成為腦癱了……嗚嗚……」

  女人一度回憶不下去,絕望的悲鳴聲在會議室里蔓延,氣氛壓抑。

  寧稚也跟著紅了眼眶,起身倒一杯溫水,放到女人手邊:「王女士,您要堅強。」

  「我一定可以打贏這場官司的對不對?」女人抓著寧稚的手,激動道,「我需要賠償給孩子治病吶……」

  寧稚內心動容,脫口而出:「您放心,一定……」

  坐在長桌主位的男人,淡淡掃來一眼。

  他一身藏藍色的雙排扣英式西服,濃密的棕發自然地撥到額邊,平直而薄的唇緊抿著,深邃的眸子波瀾不驚,並未因為當事人描述的慘狀而有任何情緒起伏。

  「王女士,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你先生事先簽過同意書,表示願意承擔婦佳醫院使用產鉗助產的一切後果。從以往判例來看,這個案子勝算不大,我建議你走協商,我們會盡力為你爭取到不低於十萬元的賠償。

  王女士當即跪了下來,哀求道:「蕭律師,十萬不夠的呀!我求你了!你一定要幫幫我們!我孩子每月大幾萬的康復費用,如果只能拿到十萬塊的賠償,我們一家人會死的……嗚嗚……」

  寧稚將人扶起來。

  她看向蕭讓,紅著眼睛說道:「蕭律,我覺得這個案子有辦……」

  話沒說完,蕭讓就掃來一記充滿警告意味的眼風:「你跟我過來!」

  寧稚趕緊跟蕭讓回辦公室。

  門落鎖,隔絕掉與外頭的一切。

  寧稚不解地看著蕭讓:「王女士這個案子有辦法的。她先生也說了,婦佳醫院在孩子已經發生了宮內缺氧才把助產同意書給到他,也把孩子的情況說得很緊急,他怕自己再花時間看同意書,會耽誤孩子的娩出,所以連看都沒看,直接把名字簽了。」

  蕭讓解開西服扣子,在辦公桌後的皮椅上坐了下來,靜靜看著她。

  她就以為他同意自己往下說,便大膽道:「咱們可以申請調取當日產房外的監控,加上心理醫生的證詞,來佐證王女士的丈夫在當初那種緊急的情況下,很難去認真分析同意書上的內容。」

  「你說完了?」

  寧稚點頭,期待地看著自家領導:「嗯,說完了,您覺得怎麼樣?可行嗎?」

  蕭讓沒說什麼,下巴點了點她胸口方向。

  寧稚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

  衣服沒髒啊。

  不解地抬起頭:「嗯?」

  「看看自己的工牌。」

  寧稚拿起垂在胸前的工牌:「工牌怎麼了?」

  「崗位後面寫著什麼?」

  「……助理。」

  她不說話了,站著等蕭讓發難。

  蕭讓眼神涼颼颼地看了她一會兒,倒也沒發脾氣,但說的話也可謂相當難聽了。

  「你一個助理,私下三不五時教我做事也就算了,在當事人面前也想教我做事?」

  寧稚抿唇,低下頭:「我不敢。我只是怕您錯過任何一個可以幫助到當事人的角度,所以沒忍住就說了。」

  蕭讓冷嗤:「你看看,又在教我做事了。」

  寧稚不敢再往下說,努力阻止心底的話脫口而出。

  「我看你這個沒忍住就要說話的臭毛病,得改改。改不了,這輩子都別想當律師!」

  這輩子都別想當律師?

  蕭讓這句話戳到寧稚的痛處了。

  她當初為了進金誠這家紅圈律所,費盡心思,甚至還跑到人大找剛下課的蕭讓毛遂自薦。

  但他並沒給她機會,當場把她的簡歷扔了,她最後是以行政助理的身份進金誠的。

  好巧不巧,上班還不到一周,就被分配給蕭讓當助理。

  「助理」和「律助」只差一個字,待遇卻是十萬八千里。

  在金誠,律助也是實習律師,一開始跟著指導律師學習,一年後通過考核,就能結束實習期,拿到律師證,成為可以獨立辦案的律師。

  可助理卻不行,一點都沾不到法律事務,萬年為合伙人鞍前馬後,照顧他工作上、生活上的一切。


  寧稚給蕭讓當了幾個月助理,都快當吐了。

  蕭讓這人看著斯文溫和,實則脾氣陰晴不定,說話毒辣。

  誰當他助理誰折壽!

  「咬牙切齒的幹什麼?不服氣?」

  寧稚聞言回過神,看向蕭讓。

  本想賠笑臉道歉,但一想到要說違心的話,胃又開始不舒服了。

  她不能說謊,一說謊就會吐。

  抬手按住上腹,努力咽了幾下嗓子,想把胃底的不適壓下去。

  但那股想吐的感覺愈演愈烈,怕是謊話一說,立馬就能吐出來。

  寧稚沒忍住,閉眼說道:「我認為我作為一名律師,說實話維護司法正義沒有錯。」

  蕭讓皺眉瞧著她:「你作為一名律師?」

  寧稚一噎:「我作為一名助理……」

  ……

  「那個人就有毒!」

  寧稚把果汁一口悶了,杯子「啪」地用力擲在桌上。

  「每次只要我說出對案子的觀點,他就諷刺我,說我只是一名助理!嗚嗚……我如果想當助理,我何必念四年法學,何必辛苦過法考、去法院實習!嗚嗚……」

  寧稚痛苦抱頭。

  張晗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之前江教授出國的時候,蕭律給我們上過幾堂課。他人看上去還是挺好的,可能就是比較嚴肅。」

  「他一點都不好!你沒看到他今天那無情的樣子!那位媽媽都給他跪下了……」

  想起王女士和可憐的孩子,寧稚很憤慨。

  「她都給他跪下了,他還是堅持案子最好協商。可我看明明就能訴訟!是他嫌標的少不想打!這個人就是法律界的敗類!」

  張晗嘆了嘆氣。

  她也是法學生,如今在人大讀研。

  「這種案子,一旦打贏了,賠償都是七位數起跳,民事訴訟裡面,標的不算少了。他越想拉高標的,就越要訴訟。但他現在明顯是不想訴訟,應該不是標的的問題……」

  張晗沒敢再往下說。

  但寧稚還是敏銳地讀出她話里的意思:「難道是婦佳醫院給了他什麼好處?所以他……」

  正說著,手機忽然震起來。

  寧稚拿起手機一看。

  是一個來自北京的陌生號碼。

  她清了清嗓子,接起:「你好,我是寧稚。」

  電話那頭有點嘈雜,有玻璃杯和碗筷的聲音。

  「是寧助理嗎?蕭律師在我們這兒喝醉了,給了我們您的號碼,說您會來接他回家。」

  寧稚閉眼,拍了拍額頭,咬牙做了會兒心理建設:「麻煩你把地址發我這個號碼,我過去接。」

  「得嘞!那就麻煩您了!」

  掛上電話,寧稚恨不得把手機給砸了,崩潰道:「這個助理我真的當夠了!」

  張晗看一眼表,擔心道:「這都快十二點了,你一個女孩子,去接他一個喝醉的大男人,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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