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稚委屈巴巴地望著蕭讓:「蕭律,您千萬不要放棄這個案子,那些孩子太可憐了!」
蕭讓伸出手:「手機給我。」
寧稚趕緊遞上去。
「我還有事,你們先去忙自己的事。」蕭讓再次離開會議室。
門關上,寧稚轉身看著張旭和孫晴,怔怔道:「蕭律是不是真的要放棄這個案子了?」
張旭收電腦,嘆了嘆氣:「晚點再問問蕭律吧。」
眾人離開會議室。
寧稚回到工位,回看案子的證據材料,越看越難過。
所有證據都已準備充分,這個案子毫無懸念會勝利,如果蕭讓在這時候放棄,那些家庭就得換律所。
不說其他律師沒有他的水平,就說再折騰一次,很多孩子等不了,比如王女士家,他們馬上就要山窮水盡了……
那些被故意製造出來的腦病孩子,無疑都是終身沒有自理能力的,如果無法獲得相應的賠償,那些家庭都會被毀了。
他們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承受這些?
寧稚又難過又生氣,見蕭讓回辦公室,立刻跟進去。
「您是不是真的要為德健集團放棄婦佳醫院的集體訴訟?您不能這麼做!」
蕭讓脫下西服外套掛在衣架上,在大班椅上入座,嚴肅地看著寧稚:「我不管你從哪裡知道這件事,從這一刻開始,不許再提!」
寧稚不想他放棄,急道:「您家在價值連城的四合院!在CBD有大平層!您不缺錢,不要為了錢放棄婦佳醫院的案子!這個案子會給您帶來更好的社會名氣的!」
蕭讓臉色越發難看,食指抵著桌面,一字一頓道:「我說過了——不用你教我做事!」
這一刻,寧稚全都明白了。
她不打算再勸他,冷冷道:「對不起,是我僭越了。我出去做事了。」
蕭讓的臉色緩和下來:「住得還習慣?」
寧稚咬牙:「不習慣,總是聞到不好的味道。」
蕭讓蹙眉:「什麼味?讓物業上去看看是不是有死老鼠。」
寧稚唇角一側勾了勾,嘲諷道:「不是死老鼠味,是人渣味。」說完轉身出了辦公室。
回到工位,她開始整理婦佳醫院一案的所有證據材料,打算到時候交給那些家長,讓他們移交給新律師。
忙完後,開始上網找新房子。
她是一刻也無法再在蕭讓的家裡住下去!
律所附近的房子都太貴,寧稚難以承擔,和張晗商量後決定合租,倆人在人大和金誠所的中間位置看中一套二居室,約了中介晚上去看房。
蕭讓一下午都沒找她,也沒出去,不知在辦公室憋什麼壞事兒。
寧稚懶得管他,下班時間一到,背了包就鑽進電梯間。
迎面遇到從電梯出來的張旭,她還未開口,張旭就開心道:「婦佳醫院的案子立案了!」
「啊?這個案子不是得換所嗎?怎麼就立案了啊?」
「午休的時候,蕭律讓我趕緊把起訴狀寫好送到法院,我下午趕緊送過去,當場就立案了!」
寧稚怔道:「我以為他不要這個案子了……」
張旭嘆氣:「我也是。我們都誤會他了。」
寧稚這一刻突然害怕:「我早上為了這事兒罵他人渣。他心裡估計氣死了,會不會明天就把我辭了啊。」
張旭拍拍她的肩膀:「不會的,蕭律不是那種人。」
寧稚轉身看著蕭讓辦公室的方向,內心預感不好。
……
寧稚和張晗看完房子出來,天黑了,倆人都飢腸轆轆,去吃燒烤。
「我不喜歡這個房子。」寧稚咬著串簽子說,「通風不好,一進去就一股怪味兒,我估計採光也不怎麼樣。」
「便宜嘛。如果要採光好通風好,價格得貴上兩三千塊。」
說到這個,倆人都狠狠嘆氣了。
張晗還是學生,生活費靠父母給,負擔不起更貴的房租。
寧稚的工資倒是能負擔,但她還得存錢給外婆買墓地,不捨得拿大半工資租房。
「現在想想,我那個小房子有點香了。雖然在五樓,也沒電梯,但南北通透、冬暖夏涼,格局還方正。」
張晗點點頭:「而且離金誠所也近,你早上能多睡會兒。算了,暫時別折騰了,等將來我工作了,咱倆再合租個好房子!」
「好!」
寧稚吃完燒烤還是回蕭讓的房子。
早上誤會蕭讓要放棄婦佳醫院的案子,內心認為她是人渣,是堅決不想再借住他的房子,後面雖然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他,也取消了對他人渣的認定,但還是得早點搬回去才是。
寧稚祈禱婦佳醫院的案子早日開庭,早日結案,這樣自己也能早點搬回自己家住。
兩個月後,婦佳醫院故意傷害一案在當地中級法院開庭。
蕭讓帶張旭出庭,寧稚與孫晴旁聽。
蕭讓換上了黑色律師袍,紅色領帶,左胸膛處別一枚律師徽章。
他坐在原告席上,平靜嚴肅、有理有據地揭露婦佳醫院的所有罪行。
「這些因為被告一故意延長第二產程而出生的嬰兒,出生後都有不同程度的窒息、缺氧。他們先是被送入新生兒重症監護室,花上十幾萬元進行治療。一年之後,他們無一例外,都被確診了腦癱、癲癇、孤獨症、智力低下、發育遲緩等等需要終身康復、干預的疾病!」
蕭讓申請送上一份證據材料,法官允許後,他繼續發言:「這些孩子在確診後,經由被告一成長發育科的引導,前往一家叫做『英嘉康復中心』的高端康復中心,也就是本案的被告二,進行各種各樣昂貴的康復訓練!證據材料便是被告二開給原告方的收款收據,以及原告方的轉帳回單。」
法官神色凝重地翻閱厚厚的證據材料。
這沓收據,是幾百個無辜家庭的血淚。
法官看向蕭讓:「提問原告代理人——這些孩子一天得多少康復費用?」
「回審判長——平均一節課三百餘元,不同程度的孩子,每天所需上的課時也有所不同。有的孩子一天上三節課,有的孩子一天上滿六節課。」
旁聽席小聲議論。
「那一天就得一兩千啊?一個月不得三五萬?」
「父母去賣血也交不起這學費吶!」
「可不是嗎?這不是故意要把人逼死嗎?」
法官敲法槌,示意現場保持安靜。
他看向蕭讓:「原告代理人可還有什麼想補充的?」
「回審判長——原告方認為——被告一與被告二相勾結,故意傷害新生兒,致使新生兒成為腦病患者!我方申請提交雙方利益輸送的證據材料!」
這份證據材料,便是從稅務那邊調檔過來,清晰、直觀、鐵證如山!
法官翻閱片刻,臉色越發難看。
「辯護人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被告席除了被告律師,還坐著兩個長相相似的中年男人。
他們就是婦佳醫院的產科主任和英嘉康復中心的院長。
被告律師回答道:「審判長,由於原告方提交了新證據,我方申請休庭。」
法官批准,宣布一周後再次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