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振海是在水溝子邊找到五弟黎振洲的,胖乎乎的黎振洲剛扒著溝子邊往上爬,小短腿,努力踩著泥土。眼看著又要掉回溝里,黎振海拎著脖領子把他拽了上來。
看到四哥,五弟嚇得哆嗦,「不許告訴媽,我不是故意到泥里玩的!」
「我可以不說,但是以後你再去危險的地方玩,我就胖揍你,比媽還狠!」黎振海嚇唬他。
「好的,四哥,我聽的,以後都聽你的,只要不告訴媽,我怕她擔心!」五弟抹著眼淚。
黎振海突然心裡一軟,五弟看似頑劣,其實也懂事了。危險的事情不敢告訴媽,她一天夠辛苦了,再和孩子們擔心,日子可咋過啊!
春耕假期之後,黎振海又返回學校,開始了讀書的日子。
趙雅芳回家被媽媽罵了一頓,對黎振海沒有那麼熱絡了,偶爾看他一眼,還要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金學文的假期沒那麼好過,跟著姐姐下地,幹活跟不上,累得半死。偷偷用鋼筆寫作業的時候,被姐姐蘭芝發現,質問他為何收了人家李紅星的禮物。
「鋼筆是在灶台上放著的,我以為是你給我的驚喜,不知道是李紅星給的啊!」學文很委屈。
鋼筆被學文用上了,沒辦法直接還回去。蘭芝打算以後再賠給人家一支一樣的,不過想想歸還鋼筆的話,需要再和李紅星見面,有些尷尬,還是躲著吧,儘量減少來往。奶奶說的對,不要妄想不屬於自己的生活,從初中輟學那天起,自己的未來基本定了。
在縣城讀書的李紅星不知道這支鋼筆給蘭芝帶來的困擾,他每天沉浸在新的學習環境裡,樂得開心。
轉眼寒假到了,李紅星從縣城回到金家村。家裡來了不少親戚,大部分人都是要給他介紹對象,因為一畢業就是有正式工作的人,大家都想提前占個好位置。
聽著親戚們的各種介紹,李紅星有些茫然,腦海里總是出現蘭芝的影子。
第二天,李紅星也去生產隊幹活。冬天的主要工作是打苞米,交公糧。生產隊裡的人很多,見到李紅星來了,都在調侃他。
「大學生也來幹活啊!打苞米可比拿筆桿子累多了,別把自己打到!」
李紅星笑笑不說話,在人群里尋找蘭芝的影子。生產隊勞動的人很多,衣服的顏色都差不多,不是灰色就是軍綠色。區別女人的不同,主要看腦袋上的頭巾子,還有背影的輪廓。
尋找蘭芝相對容易,藍格的頭巾,扔苞米最快的那個就是她。隔著十多個婦女同志,李紅星發現蘭芝在角落裡,飛快的扔著苞米到筐里。
他穿過人群想要往蘭芝那邊走,剛抬起腿,胳膊就被媽媽韓翠蓮拉住。「你去哪裡?那邊都是女同志,你就在我旁邊跟著吧!」
李紅星沒敢動,在媽媽旁邊默默地扔著玉米,動作緩慢,心不在焉。
韓翠蓮的動作落在旁邊闕淑珍的眼裡,闕淑珍是蘭芝媽媽闕淑芳的堂姐,也就是劉安家的媳婦。
劉安家小學畢業考上了五棵樹中學,就是當初金勝昔放棄的那個學校,後來又讀高中,考上了大學,如今分配在北京的一個設計院上班。闕淑珍是農村戶口,沒法進京,帶著兒子劉長久生活在農村。兒子比李紅星大一屆,也在縣城念書,上的是技術中專。
闕淑珍和韓翠蓮自幼是朋友,兩個人家庭條件好,兒子又都在縣城念書,共同語言比較多。
「翠蓮,孩子大了,你還管這麼嚴幹什麼?」淑珍問她。
「不管咋整,村里這些大姑娘,誰不想找個上班的,像咱們家兒子這樣的,咋也得找個門當戶對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翠蓮對淑珍說。聲音很大,旁邊那群勞動的女同志基本都聽見了。
「哎呦,不就是個中專嗎?回來當個老師還沒有農民掙錢多,聽著像你家出了大學生似的!」蓋小娜的媽劉金鳳直接懟過來。
「就你家好,大閨女是大學生,那老二咋不給安排好呢?偏心!」韓翠蓮也不示弱。
這邊吵得熱火朝天,圍觀的人也聽明白了韓翠蓮的意思,
那些幻想把閨女嫁給李紅星的人,心都涼了半截。在角落裡忙的蘭芝也聽明白了怎麼回事。當年在讀書的時候,能看得上眼的人也就是李紅星,如今都不是原來的人了。
幸虧自己沒什麼想法,要不得多丟人,上趕著不是買賣。
聽著女人們吵鬧,李紅星扔下筐,頭也不回的回家了。躺在炕上,看著房梁。
腦海中里都是蘭芝小時候的樣子,「李紅星,你的卷子!哎呀,你考了98分呢!」當課代表時候的蘭芝,聰明伶俐,滿眼才情。
如今穿著灰布衫,戴著藍格頭巾,成了農民的樣子,這本不該是蘭芝該過的日子。明明她的成績一直都是第一名,奈何造化弄人。
這年春節,劉安家從北京回來了,帶著大包小包的,這次回來,他要完成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