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過後，蘇青妤照例來給陸雲乘複診。
「內里的炎症開始慢慢被控制住了，不過藥還是不能停。」
「這幾日我還要往返去給長公主治療，你掛水的時間就改到每日的夜裡吧。」
陸雲乘收回手，若無其事地端起茶盞淺抿一口：「自然是要以姑姑為先。」
頓了頓後，他又說道：「多謝王妃。」
蘇青妤笑道：「謝我救了長公主殿下嗎？」
眼前女子的灑脫和自然，讓陸雲乘有片刻的恍惚：「嗯。」
「王爺的謝，只是口頭的嗎？」
陸雲乘方才還有些異樣的心情，頃刻就因為蘇青妤眼中的某種算計，而消失殆盡。
「當然不是。將來王妃有何需要儘管說來，本王定會盡全力滿足王妃的要求。」
蘇青妤擺擺手：「也不必等將來，就今日吧。」
「哦？王妃想要什麼？」陸雲乘的語氣雖然溫和，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內心對蘇青妤是帶著幾分厭惡的。
果然，人都是貪得無厭的。
蘇青妤也不扭捏：「想必王爺已經知道，臣妾已將家中的弟弟接到了王府。」
「不過你放心，他不會長住的，明日就去邕城了！」
陸雲乘狐疑地皺起了好看的劍眉：「你要送他去邕城？」
蘇家的事情，旁人不清楚很正常。但蘇青妤卻覺得陸雲乘他們這些人一定是知道一些的，當然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
「家中繼母苛待長庚，我若是不把長庚送到外祖家去，只怕還不知道要被她折磨成什麼樣子了。」
陸雲乘很快就抓到了重點：「但是你不放心他的安全，想讓我派人護送？」
蘇青妤笑逐顏開：「是。」
就這？
陸雲乘試探性地問道：「此事本王會讓清風安排好的，你還有其他要求嗎？」
「暫時沒有了。」
陸雲乘忽然有點看不懂她了：「你可知，救下姑姑的功勞有多大？」
蘇青妤很坦然：「可我救她，只是因為我敬佩她是巾幗英雄，而我剛好能夠救她而已。」
況且如今把這樣的功勞給她，未必就是什麼好事。
想起在長公主府的時候，蘇青妤同樣請長公主為她的醫術保密的樣子，陸雲乘的眼神諱莫如深。
她是真的心地善良不求回報，還是心機深沉、覬覦不該覬覦的東西？
這些事情他會查清楚，但眼下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想問她。
良久後，隨著燭火『啪』的一聲響，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我想請王妃看看我的腿......」
蘇青妤的眼眸忽然亮了起來。
她剛剛還在猶豫自己貿然開口會不會不太好，現在看來，大家都有事求於對方，再好不過了。
「你先說。」陸雲乘的眼神依舊溫和，好像他這個人生來就沒有脾氣似的。
蘇青妤清了清嗓子：「王爺是不是想問，治好你的病後，我能不能順帶給你看看腿？」
「是。」
陸雲乘已經很用力地克制自己了，可是觸及到蘇青妤那雙似乎有魔力的雙眼後，內心竟瘋狂地出現了一道聲音。
她能治好我的腿！
她能將我從閻王殿裡搶回來，還能把僅剩一口氣的姑姑救活，治腿的本事，也許也有呢？
哪怕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太過癲狂、也太過為難人，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期待。
蘇青妤在他面前蹲下，撩起他的褲腿，出現的是一雙白皙瘦弱的腿。
她凝眉在腿上來回觸碰，然後各種輕敲，再抬頭問道：「這裡疼嗎？」
「不疼。」
「這裡有感覺嗎？」
「有，但是不太真實。」
一番檢查後，蘇青妤覺得有必要想辦法給他拍個片子。
「目前來看，小腿骨頭是碎裂的，加之腿上一些部位的顏色不太對勁，應該是沉積了某種毒素。」
陸雲乘方才還很期待的臉色，眨眼間暗淡了下來：「所以，你也沒有......」
「不過，你如果願意配合我的話，倒是有一套治療方法可以嘗試一下。」
見陸雲乘只顧盯著她看，並沒有回答，蘇青妤有些鬱悶：「你如果不願意試就算......」
「本王願意試。」
「可是這個過程可能要花不少的時間，而且需要吃點苦頭。」
「王妃試就是了。」
只要能夠重新站起來，吃點苦頭算什麼？
更何況他吃過的苦頭也不少了，不差這一次。
「若是治不好呢？」
「那便是本王的命吧......」
「如果治好了呢？」
這一刻，陸雲乘眼神真誠：「王妃若是能將本王的腿治好，本王必有重謝！」
蘇青妤有點尷尬地笑了笑：「王爺說話算話的話，我這裡還真的有一件事情想要和王爺商量一下。」
「王妃請說。」
「你也看到了，臣妾貌丑無鹽，實在配不上王爺的丰神俊逸。更何況王爺若是幸運治好了雙腿，定有許多的姑娘想要嫁給你的。」
蘇青妤拿出以前給導師拍馬屁的那一套，簡單粗暴地切入主題：「倘若有那麼一天，王爺能不能給臣妾一份和離書，放我離開？」
屋子裡，頓時沒了聲響。
守在門口的清風抬頭望天。
一定是他聽錯了！
他家這麼好的王爺，怎麼可能被一個醜八怪給甩了！一定是他出現幻聽了！
「你，討厭本王？」
隔了許久，陸雲乘才終於艱難地擠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他的耳邊似乎還迴蕩著今日在長公主府前她說的那些話。
我夫君會生氣的......
我夫君身體不好......
若是吹壞了，我會心疼的。
他現在開始有些恍惚，除了醫術是真的，人是真的以外，她所說的哪一句話才是真的？
蘇青妤趕緊擺手：「沒有！怎麼會！」
「我只是覺得，我這種小人物是不配站在你身邊的。就算是勉強呆在你身邊，我也會自行慚愧，且日日不安的。」
蘇青妤煞有其事：「既然都已經知道了結局，那我何不給自己準備一個體面一點的結局。」
「當真？」
蘇青妤眼神灼灼：「當真！」
對於蘇青妤的話，陸雲乘自然是一個字都不相信。甚至還生出了一種『她是不是在欲擒故縱』的念頭。
「既然王妃有此想法，本王......」
人，真的能虛偽到這種程度嗎？陸雲乘不知道，但他卻能試探。
「本王，答應你。」
蘇青妤豁然起身，麻利地從桌上取來紙筆。
「還請王爺立下字據，將來王爺腿好以後，妾一定不會耽誤王爺的前程和姻緣，一定悄無聲息地離開王府！」
見陸雲乘盯著自己看，蘇青妤有點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倒也不是妾不相信王爺，只是有了這個字據以後吧，妾和王爺就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合作愉快，共同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