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情聽到陌生的詞彙有些怔愣,「何為中間商?」
關雎也狐疑的朝他看去。
「這個嘛……」李徘徊甩開摺扇,彎唇一笑,「先說正事吧。」
……
「你讓我們挨家挨戶去借?你這主意出了跟沒出有什麼區別啊。」聽完李徘徊的一通主意,關雎表示出深深的懷疑。
「我們又沒什麼錢,那些富商誰會賣給我們?」李徘徊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淮安縣的這一日早晨,天空飄起了小雪,寒風呼嘯著,颳得人臉頰生疼。
衣著簡樸的婦人,臉上掛著恬靜的笑容,手腳麻利的將落在孩子肩上的雪粒子拂去,待婦人一撒手,孩子便在院中跑開玩起雪來,男子正清掃著院中的積雪,囑咐小孩別亂跑。
婦人正打算去做早飯,忽然聽見外頭有人叩著院門,傳來女子清甜的聲音,」有人在嗎。」
「娘,有人來了。」孩子丟下雪球跑到婦人旁邊。
婦人拍了拍小孩屁股讓他回屋後起身將院門打開,一個陌生女孩的臉出現在她眼前,朝她笑得溫婉,女孩約莫只十六六七歲的模樣,細眉瓊鼻,模樣嬌美,外頭罩著間暗綠圖紋披風,唇邊掛著淺淺笑意,看著和善可親。
她怔了怔,「姑娘你找誰?」
關情朝身後看一眼,身後的關雎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心,清脆開口道:「大嫂,我們有些事想和您商量。」
聽到聲音如眉仔細一看,才發現總共來了三個人,還有一位衣著華麗的男子跟著。
見幾人久久停在門口,男人有些奇怪,放下掃帚問道,「眉娘,有客人來嗎?」
如眉應了一聲,將幾人帶進了屋子。
屋子裡點著炭火,牆上是些簡單的掛畫,簡單而又溫馨。
如眉看著面前幾個衣著華麗的陌生少年,躊躇道:「姑娘……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關雎抱著溫熱的茶水,眉眼彎彎,「大嫂,我們確實有事相求。我們從青州而來,想必您也聽說過青州鬧饑荒的事兒吧?」
如眉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見如眉沒說話,關雎繼續說道;「現下青州的糧食已經難以維持下去,我們怕還沒等朝廷的糧食下來百姓們就要餓死在青州城內了。」
「我們想向您借些糧食。」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含著擔憂,如眉卻隱隱皺著眉頭,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握著孩子的手緊了緊,勉強擠出一個笑來,「姑娘您也看到了,我們家中也算不上富裕,只是勉強夠生活罷了,只怕幫不上姑娘的忙了,抱歉。」
如眉面露歉意,指尖卻有些發白。
關雎聞言,頓了頓,「大嫂您放心,我們不白借,我們用銀子換。」
「這……」如眉面露難色,一旁的男子聽不下去,將如眉攬到一旁。
「你們走吧,家裡沒有糧食,有也不賣!」
如眉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語氣放輕鬆。
關情和關雎對視一眼,面露不解。
見娘子楚楚可憐的神色,男子臉色緩和下來,坐在一旁開了口,「我娘子本是青州人士,我見到她時,她才十來歲的樣子,背著個比人還大的框在冬日裡賣著野菜,當時我剛到青州,人生地不熟的就被騙了。」說到這,男子溫柔的看向如眉。
「是如眉幫了我,她一個女子,卻比絕大多數人都勇敢,她站出來指出了那個騙子的行徑我才沒被官府的人給抓走。後來我們恰巧遇見了幾次,也就熟絡起來。
那時她手腕處總有莫名出現的傷痕,女兒家麵皮薄,我也就沒多問。最後一次見面時眉娘告知我她要嫁人了不必再相見。
日漸相處中我早已對如眉上了心,我如何肯看心愛之人嫁給他人,回去後我就著手上門求娶一事。
哪知我一進她家門就見眉娘躺在地上被她父母打了個半死,她那對豬狗不如的父母還揚言若不給知縣當小妾便將她買到窯子裡給弟弟換錢娶妻!
可憐如眉當時沒一個肯幫她的,一整個村子皆冷眼看著她被推入火坑,我用了所有的積蓄作為聘禮他們才肯鬆口將眉娘嫁給我。」
如眉低著頭,緊緊握住丈夫的手。
關雎聽了,也覺得為人父母的實在過於狠心,同為骨肉至親,卻一心只想著賣女求榮;同為鄉鄰這麼多年出了事卻冷眼旁觀,她若是如眉,好不容易逃離了那虎狼之地必不願重新提起,更遑論去借糧給那些薄情寡義的人。
兩個姑娘什麼也沒說,神色間也透出些隱隱的憤懣,可如眉還是看見了對方眼中的一絲失望之色。
恍惚間,她有些心軟。
家中並非沒有糧食,這些年靠她和夫君的辛勤勞作倒也攢下了些家底。
只是……看著丈夫堅定的語氣,她嘴唇囁嚅著,終究沒有開口。
關雎一行人離開了。
如眉捏了捏兒子柔軟的小臉蛋,孩子仰著頭,眼睛亮亮的,天真無邪,小手拉著她的裙角,喚了一聲,「阿娘。」
如眉淚如雨下,丈夫擁住她。
淮安街道。
關雎耷拉著腦袋,沒好氣的白了眼李徘徊,「你的主意真是大大的好啊!」
見她這樣,李徘徊沒忍住笑了笑,「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表妹別急啊。」
關情扯了扯關雎的衣袖,嘆了口氣,「好啦,當務之急是糧食,拖得越久,百姓受的苦就越多。」
「前面好像有什麼動靜。」李徘徊微抬下巴,轉身朝前走去。
前面熙熙攘攘圍著一圈人,百姓正指著中間跪在地上的女子指指點點,女子一身孝服,容貌穠麗,素衣包裹著玲瓏有致的身軀,好看的眉眼間儘是悽苦,正垂眸落著淚,面前還擺著一張草蓆。
撥開人群,關雎認出了女子身前的幾個經典的大字:賣父葬身。
想起上次顧空詞對她的訓誡,她沒有動,觀察著其他人的反應。
等了一會,關雎想退出人潮,沒等她有所動作人群中突然自發讓出了一條道。
大冬天的,一個渾身滾胖,穿著絲綢面容油膩的中年男子閃著扇子晃晃悠悠走到女子跟前,他用扇子挑起女子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