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不滿意

2024-09-30 00:33:00 作者: 狐廝亂想
  「年郎中樸素節儉,值得稱讚效仿」,宗守淵輕笑一聲,不急不緩開口,「回去後我定會向外多多宣揚你的美名,不論是同僚還是百姓,想必都會渴望一睹年郎中親自走路上朝下朝的風姿。」

  走路上下朝???

  聞言,年向侖臉都綠了。

  坊市和臨近皇城的地界都禁止車馬通行,偏偏又占地廣闊,像他這樣身子骨不夠硬朗的中年人,若是自己走路往返,肯定會累個半死。

  他只說在家裡不坐轎子,什麼時候說過出門也不坐?!

  可是宗守淵三言兩語將他架在了這裡,年向侖沒辦法再反駁,只能尬笑幾聲,咬牙默認下來。

  憑他對宗守淵的了解,這個人說到就會做到,絕對會把這件事宣揚得人盡皆知。

  今後上朝,他恐怕免不了被圍觀,無數雙眼睛盯著他,他再不能叫人抬著,不得不兩條腿走路,挨累不說,還得被迫起個大早,以免路上耽擱,誤了早朝。

  一想到這絕望的未來,年向侖面如菜色。

  宗守淵卻還不打算將這件事翻篇揭過,眸光鋒銳盯著他,緩緩開口,「年郎中如此節儉,我卻沒辦法效仿。」

  「如今我的腿腳不便,出行除了車馬就是轎子,在府上也是同樣」,他的語氣平平淡淡,沒什麼波瀾起伏,卻莫名充滿壓迫感,「夫人既嫁與我為妻,事事都該與我同步,而不該守著娘家的舊規矩,你說是嗎?」

  聽他竟主動提起自己的傷腿,年向侖緊張得渾身打了個哆嗦,頭皮發麻,生怕自己一句話說不對就將他激怒,連連點頭,「是、是。」

  「如此便好」,宗守淵滿意點頭,「看來年郎中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他的言辭並不委婉,很直白地不給年向侖面子,甚至稱得上羞辱。年向侖卻敢怒不敢言,沉默地裝作聽不懂,磨著牙強忍下來。

  這個黃口小兒,年輕氣盛,仗著家世、功勳、天子信任,就如此囂張不可一世……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等到寶親王上位,國公府必定失勢,看他還敢不敢這般囂張!

  今日之辱,來日他必將百倍奉還!!

  宗守淵瞥一眼年向侖忍辱負重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在想些什麼,唇邊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笑意不達眼底,「年郎中怎麼了?好像出了不少虛汗啊?」

  不等年向侖否認,他自顧自作出論斷,「人到中年,身體難免乏力,若是有哪裡不舒服,可千萬不要忌諱行醫。」

  「否則,小病拖成了大病,真出了什麼問題,豈不是要怪到夫人與我今日歸寧穿的這身衣服上?」

  「……」,年妙蘭渾身一僵。

  她已經做了半天的縮頭烏龜,以為自己逃過一劫,沒想到還是沒有被放過。

  瞧見父親難看的臉色,她無比後悔自己方才多嘴陰陽怪氣那麼一句。原本是想拱火讓父親責罰年荼,卻不想遭殃的成了自己。待到客人走後,她恐怕免不了要被父親遷怒泄憤一番。

  可是這分明也怨不得她。

  誰能想到宗守淵竟然親自來了?!還穿著一身和年荼相差無幾的衣裳!!

  「這料子是今歲青州新供的雪緞,陛下賜了我兩匹」,宗守淵輕拂袖口,衣料泛出細膩的光澤,上面的暗紋若隱若現,「想來,青州的官民應當不至於大膽到詛咒聖上,陛下所賜之物,也不會是什麼不吉利的東西罷……」

  他慢悠悠地說著,年向侖的汗珠大顆大顆滲出來,後背很快就全部濕透。

  供品……御賜之物……豈容詆毀?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關鍵要看皇上怎麼想。

  問題就在於,近兩日有參他的摺子遞到了陛下眼前,陛下本就對他印象不佳,若是再被宗守淵抓住這樣的把柄,借題發揮,別說丟了烏紗帽,就是全家下大獄也不是沒可能。

  年向侖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重重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抬手指著年妙蘭,「滾去祠堂跪著好好反省!」

  頓時,年妙蘭花容失色,未曾想到事情竟然嚴重到這個地步。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被父親這樣責罰過!

  「老爺!」,姜氏護女心切,剛一撲上去,不等勸說,就被推了個趔趄,險些跌倒在地,失去體面。

  一抬眼,她就對上夫君充血的兇狠眼眸,被他的眼神嚇住,下意識閉上了嘴。


  「你還有臉求我?」,年向侖似是終於忍無可忍,居高臨下指著姜氏,「都是你教女無方!不僅沒教得她們多些見識,也沒教懂她們什麼叫作謹言慎行!禍從口出!」

  斥責完姜氏,他又將矛頭對準年妙蘭這個始作俑者,連帶著年妙竹,兩姐妹一起趕走,「都滾!滾下去!」

  家主震怒,姜氏低垂著頭,兩姐妹大氣也不敢喘。

  外面的下人更是頭也不敢抬,鴉雀無聲。

  宗守淵將這一場表演從頭看到尾,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似笑非笑睨著年向侖,並未如他所想般給他遞個台階下。

  四周一片安靜,年向侖結束輸出,喘過氣來,陷入尷尬。

  他都擺出這樣的姿態了,正常人不應該緩和語氣,打個圓場嗎?

  今天可是年荼歸寧的家宴!

  宗守淵這小子是怎麼回事?!難道真要和他槓到底??

  他擰眉看向年荼,希望她能說些什麼來挽救局面,可是使了半天眼色,眼珠子都快瞪出來,年荼也始終沒有和他對上眼神,反倒引來了宗守淵警告的一瞥。

  遲鈍的年荼完全沒有接收到任何信號。

  她托腮坐在座位上,滿眼都是自己的伴侶,欣賞完了宗守淵以一己之力為她懟遍所有人的全過程,眉眼間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這隻灰狼,在她面前結結巴巴,在外面倒是很伶牙俐齒嘛。

  就連阿隆都看呆了,簡直瞠目結舌。

  在主子身邊待了這麼多年,他只知道主子功夫厲害,領兵作戰也是天才,卻從來不知道主子嘴上也有這麼強的戰鬥力!

  僵持半晌,年向侖找不到台階,只好自己尬笑幾聲,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裳,重新坐下來,「讓你看笑話了……」

  為防止宗守淵再繼續咄咄逼人,他高聲叫來小廝,讓廚房開始走菜送膳。

  這場可怕的歸寧宴,還是早些開始、早些結束吧!

  安靜的正廳里,沒有人再說話,一頓飯下來,只聽聞碗筷偶爾碰撞的輕響。

  年家四人一個比一個更加沉默,年向侖與姜氏相對無言,原本對今天充滿期待的年家兩姐妹此刻也像是霜打的茄子,對宗守淵那點旖旎心思剛生出一個萌芽,就被攔腰斬斷,再也不抱有任何幻想。

  八個冷碟,十六個熱菜,外加幾碟果子點心。年荼和宗守淵坐在一起,全程沒動幾下筷子,幾乎沒吃什麼東西。

  一來,這膳食比起國公府差了不止一星半點,不合口味。二來,就算這菜里沒毒,和厭煩的的人吃同一個盤子裡的菜也是件很倒胃口的事。

  宗守淵側目偷瞥年荼,悄悄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

  快些結束吧,他早已經不耐煩,急著回家去和年年一起單獨吃飯。

  遭遇灰狼騷擾,年荼忍著笑意,反手用指尖輕輕撓了撓他的掌心。

  幸好,沒有人敢抬頭盯著宗守淵,否則定會發現他陡然紅起來的面頰和耳根。

  餐桌上,年向侖和姜氏都有些心不在焉。

  午膳臨近尾聲,姜氏裝作不慎打翻湯碗,借著換身衣裳的由頭,夫婦兩人躲到其他房間去小聲密謀。

  「還要照原計劃那樣做嗎?」,姜氏一邊詢問夫君,一邊忍不住狠狠磨牙,「年荼那小蹄子,不知哪來的本事,能讓宗守淵這麼護著她!」

  不僅陪她歸寧,穿一樣的衣裳,還將他們全都罵了一遍。

  只不過剛成親三天而已,就能讓夫君這般維護,難道她是狐狸精?給宗守淵灌了迷魂湯??

  年向侖的臉色也很難看,面沉如水,冷聲駁斥姜氏,「什麼護著她?他這是在借題發揮,故意給我找不痛快罷了!」

  他可不信宗守淵對年荼有什麼憐愛疼惜之情。

  年荼不討喜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宗守淵想必就是不滿意他嫁了這麼個女兒給他,才朝堂內外處處給他添堵。

  「就按原計劃辦」,年向侖冷哼一聲,一錘定音。

  做了那麼多籌備,豈有放棄的道理?

  「若是年荼不同意……?」,姜氏試探地詢問。

  「不同意??」,年向侖嗤笑著擺手,「她那個逆來順受的性子,不可能不同意!」

  「就算嫁出去了,我也是她父親,她怎麼敢忤逆我?」

  姜氏心中雖然還有些微妙的不安,但見夫君心意已決,無法違逆,只能低頭訥訥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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