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吻落在金毛雄獅頭頂。
年荼等了又等,無事發生,便盯上了西昂的嘴巴。
親腦袋不行的話,不知道親嘴行不行……
和人類不同,獅子沒有親吻的概念,它們大多使用舔舐、蹭來蹭去交換氣息來表達親密。
年荼輕飄飄的一個吻,在雄獅看來意味不明,但金毛雄獅不知道自己為何忽然心跳加速起來。
回過神,小雌獅已經被哥哥奪走。
黑鬃雄獅抬爪把年荼按住,低頭在她的臉蛋上、身上不停舔舐,動作輕柔,姿態看上去卻有些霸道兇狠。
他不懂自己心裡酸澀的情緒是什麼,但年荼看得出來。
叔叔嫉妒了。
作為野獸的費利叔叔,遠沒有作為獸人時那樣擅長掩飾,所有感情都表現得異常鮮明。
金毛雄獅則更加直白坦誠,毫不猶豫地衝上來爭搶,「我來!她想讓我舔!」
此言此行,更徹底地引燃了黑鬃雄獅的嫉妒心。
兩頭雄獅朝著彼此發出威脅的咆哮。
幾隻大膽的、不怕死的蜜罐在不遠處看熱鬧。
難道這對關係一向很好的雄獅兄弟要反目了?!
就為了一隻撿來的小獅子???
年荼也嚇了一跳。
這對叔侄倆平時在家裡明明是可以和諧共處的,偶爾還一起來她臥室,現在怎麼為了一點小事爭成這樣?
「停!!!」
「不要打架!」
兩頭雄獅的注意力都被年荼吸引,劍拔弩張的氛圍略微緩和,齊刷刷看向她。
「你更想要誰?」
「你更喜歡誰?」
被兩雙琥珀色的獸瞳緊緊盯上,年荼感覺到一陣莫大的壓力,弱小可憐又無助地蜷縮起來。
她一碗水端平,小聲囁嚅,「……都喜歡。」
雄性們並沒有刁難花心的小雌性。
他們不是非要她在他們兩個之間比較出個誰先誰後,聽見她親口說出喜歡,心情就舒暢起來,不再繼續追問。
年荼翻出毛絨絨的小肚皮,被他們你爭我搶舔得生無可戀。
這畫面看在旁觀的動物們眼中,都覺得十分奇異。
連帶崽的雌獅都不會這樣愛意泛濫地舔舐幼崽。
這可是兩頭雄獅!!
他們撿來一隻沒有血緣關係的幼崽,竟然還養得美滋滋,完全違背了天性。
大草原上從來沒出現過這種咄咄怪事。
午後,幾隻小鳥聚集在樹上,嘰嘰喳喳講八卦。
「真的!我親眼看見的!」
「那兩頭雄獅把最好的肉都餵給小獅子吃了!」
「真的!真的!」
「我也看到了!」
「……他們為什麼對她那麼好?」,聽八卦的小鳥歪頭歪腦,表示懷疑,「難道小獅子是他們流落在外的親生幼崽??」
「當然不是!」,講八卦的小鳥立刻否認。
「他們還沒正式成熟呢!哪來的幼崽?」
「就算是親生幼崽,其他雄獅也沒像他們這樣寵愛呀!」
「再說,那隻小獅子分明是從紅山獅群逃出來……」
「紅山獅群?」,一聲獅吼忽然從樹下傳來。
小鳥們齊齊打了個哆嗦,一低頭就看到兩頭被它們議論的雄獅正肩並肩站在那裡。
糟了!!!
要死要死要死……
「不用逃跑,我們只是想問點事情」,費利開口安撫驚慌失色的小鳥們。
這些小鳥每天到處講八卦,消息很靈通,找它們打探消息,幾乎都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金鬃雄獅迫不及待地發問,「你們知不知道西昂和費利是誰?」
「他們現在在哪裡?」
即便嘴上不說,雄獅們其實對於小雌獅口中的稱呼耿耿於懷。
她對他們表現出了十足的喜歡和依賴,可那多半是因為她把他們錯認成了西昂和費利。
一想到這一點,兩名雄性心裡就不是滋味。
他們仿佛成為了其他獅子的替身。
倘若和年荼只是萍水相逢,短暫的相遇過後就形同陌路,他們當然不會在意那麼多。
可是現在,他們已經下定決心要養著她,自然多了許多糾結。
萬一養著養著,真正的西昂和費利忽然出現,會不會把年年從他們身邊奪走?
他們這兩個冒牌貨,肯定比不過正品,挽留不住年年的心。所以必須先下手為強,現在就找到真正的西昂和費利,跟他們打一架,把他們遠遠趕走,讓他們再也不敢接觸年年。
趁著年荼吃飽後睡熟了,兩頭雄獅悄悄出來打探消息。
感受到兩頭雄獅身上洶湧的戰意,小鳥們忐忑地面面相覷。
「不、不知道……」
「沒聽說過……」
它們在這裡世代生活,從沒聽過哪兩頭獅子叫這個名,獅子以外的其他動物也沒有。
「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幫你們問一問」,小鳥們承諾。
放走這一群小鳥,再去找下一群,兩頭雄獅在附近打探了半天,沒有打探到任何有效信息。
他們不敢走出太遠,畢竟年荼還在灌木叢里睡大覺。
猶豫再三,只得暫時放棄。
「打聽不到消息,說明他們不在附近,至少短時間內應該不會來搶走年年」,費利沉聲安撫急躁的西昂,「我們可以慢慢找。」
正交談間,天空忽然響起轟隆隆的悶雷聲。
兩頭雄獅心頭一驚,立刻加快了返回的速度,可是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一步。
回到灌木叢,豆大的雨水已經噼里啪啦砸下來,將呼呼大睡的小獅子淋成了落湯雞。
年荼迷茫地睜開眼,被匆匆趕回來的雄獅們叼著,挪到了一塊凸起的大石頭下。
草原上的動物大多不害怕雨水,不需要躲雨。但這場雨來得太急太大,像年荼這樣身體素質堪憂的小幼崽,淋了暴雨很容易失溫。
一場小病,就足以要了她的命。
年荼躲在石頭下,甩一甩腦袋,用力抖了抖毛。
身上濕漉漉的,毛髮聚成一縷一縷,十分狼狽,她感覺很不舒服,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雄性們目露擔憂。
該不會生病了吧?
壞的預感總是很靈驗。
雨下到半夜,年荼忽然發起了燒。只短短一會兒工夫,小小的身軀就已經燒得滾燙,不停地顫抖著。
聽著她沉重的呼吸聲,兩名雄性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焦躁與不安,有如百爪撓心。
西昂不停地舔舐小雌性的腦袋,盼望她快點好起來。
千萬、千萬不要這樣一直病下去……
大草原上,每天都有無數生命逝去,他們曾經親眼見過其他動物被疾病奪去性命。
「離她遠一點,不要靠這麼近」,費利沉默地糾結了一會兒,將西昂拉扯開。
「忘記了嗎?之前大河上游那邊有一隻小豹子生病,連累得它的一窩兄弟姐妹全死光了,母親也病死了。」
費利的聲音放得很輕,但年荼迷迷糊糊中還是聽見了他的話。
……傳染力這麼強,致死率這麼高,那隻小豹子大概率得的是某種瘟疫。
她有心想要為自己辯駁一句,她並不是感染了瘟疫,只是受了風寒而已,不會傳染的……
但她沒有力氣開口,只能無奈地蜷縮起來。
沒關係,叔叔現在不懂什麼傳不傳染,只是擔心西昂也被她連累著生病而已,這很正常。
她不怪他……
昏昏沉沉間,一個灼熱的身軀重新貼上來,籠罩著年荼,在她身上反覆輕舔。
年荼蜷縮在雄獅溫暖的懷抱里,漸漸止住了顫抖,感覺沒有那麼冷了。
「西昂……」
她輕聲呢喃,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隙。
入目的竟然是黑色的鬃毛。
……費利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