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將我和明媚兒放在一起比!!」
「陛下,你夠了吧?!你對我的羞辱還不夠嗎?」
「我是沈尚書府的名門千金!堂堂六宮之主,為什麼要將我和一個出身青樓的妓子比?」
「我能忍辱負重的和一個妓子共侍一夫已經是極大的羞辱了!」
她要受不了了,忍受不了了,她要瘋了。
不對,她已經瘋了。
徹底忍受不了了。
景文帝的話,無時無刻都在燃燒著她最後一絲理智。
她曾經以為的夫妻相敬如賓,琴瑟和鳴,全都不存在。
甚至她以為,景文帝維護她是對她還有那麼一絲特殊的偏愛情感,此時也顯得像個笑話。
原來,在景文帝面前,自己和一個出身青樓的妓子,沒有什麼區別。
景文帝給自己的,同樣也能給一個妓子,甚至還想用這種事情,來讓她心中平衡一些,以此來不追究明媚兒的過錯。
可是這讓她心中更不平衡了!
「……」
沈皇后本以為自己的突然暴怒,會換來景文帝一絲情緒上的波動。
哪怕是申飭也好,責罰也罷。
可是沈皇后一抬眸,只能看到景文帝冷淡的眉眼,毫不動搖的身形。
這冷淡又毫不在乎的模樣,徹底燒盡了沈皇后最後一絲理智。
沈皇后將桌子上的茶盞等物一掃而空,狠狠地擲在地上,發出巨大響聲。
「秦曜承,那個小賤人到底給你灌什麼迷魂湯了??你憑什麼這麼包容她?是不是有一天她把天捅個窟窿出來,你也會幫她掩蓋?」
「明媚兒一個出身秦樓楚館的賤人!憑什麼能走到今天啊!
憑什麼我這麼努力,自小學習四書五經,琴棋書畫,明明是個女子,活的卻比天底下很多男子都累!
我不敢休息,不敢停下來,只能一直學,一直學,一直學,就為了能當你秦曜承的皇后!
我入宮多年兢兢業業打理宮務。
二十幾年的努力,就這麼付諸東流,比不上一個妓子。
甚至現在我的孩子都比不上一個妓子,被妓子害了,還要這麼輕飄飄的揭過去了!
到底憑什麼??」
沈皇后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摔東西的聲音也越來越響,甚至沒東西摔了,她就將木桌椅子也踹的四散擺放。
她滿臉淚水,五官猙獰,毫無皇后的儀態和姿容,只剩下如同市井潑婦般的大吵大鬧。
頭上的鳳冠本是謠言奪目,此時隨著沈皇后劇烈的動作,也開始四處亂顫,歪七扭八的固定在頭髮上,像是想要維持那搖搖欲墜的皇后威儀。
不甘的話一聲接著一聲。
景文帝的眸色終於也有了一絲動容。
但這一絲動容裡面沒有責怪,有的只是陌生和驚詫。
他也沒想到一直溫婉大方,賢惠至極的沈皇后還有如今的一面。
聽著她幾乎聲聲泣血,若說內心沒有一絲波動是假的。
但是……
「所有的一切起因來自於孤,你不該把怒氣發泄到一個無辜人的身上。」
「至少明媚兒從前沒有害過你,你若是怨也該怨孤。」
沈皇后聽到景文帝的話,幾乎要一口氣憋到胸口裡上不來,差點活活憋死。
她看著景文帝的眼睛裡甚至要流出血來,但是她反倒是能慢慢平靜下來了。
景文帝永遠都不懂她內心的痛苦,她再如何的剖析內心發泄自己,景文帝仍舊是不懂。
在不懂自己的人面前,所有的委屈都會變成指責,所有的不甘都會變成醜陋,所有的愛意都會變成一種負擔。
沈皇后只覺得自己特別特別累。
二十幾年的圖謀,一朝成空。
看著眼前冷漠,心中只裝著其他女人的夫君。
想到這些日子裡,案頭上一封又一封催促她動手的家書。
一切都顯得滑稽可笑。
抓不住夫君的心,她便想要抓住唯一能抓得到手的權勢。
可到頭來,權勢也抓不到手。
全是假的,全是空的。
可笑恆親王等人還一意孤行的認為景文帝是假的。
她父親的家書一封又一封,前朝的一切動向都在提醒著他們,景文帝根本就不是假的。
愚不可及的恆親王,還想登基為帝。
更加愚不可及的父親,還想靠她,靠她懷中幼子來挾天子以令諸侯。
太可笑了。
沈皇后想著想著,竟然真的沒忍住笑出聲來。
隨即就是控制不住的笑聲,越來越大,像是要響徹整個鳳儀宮。
眼淚卻越流越凶。
「哈哈哈哈哈哈哈……」
景文帝就那麼看著她,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沈皇后,又像是對她了如指掌。
總之,景文帝的眼神,讓沈皇后覺得自己丟人至極!
可是她又不得不這樣做。
裝瘋賣傻,是她現在唯一能為自己,為成陽做的了。
「陛下,您說臣妾可以怨你,可是臣妾根本就無法怨你,臣妾對你是真心一片,只有愛意。
臣妾與你是少年夫妻,同舟共濟,從最艱難最困苦之時走到如今。
臣妾自小學的便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讓臣妾怎麼去怨恨你呢?」
「臣妾只能怪明媚兒,怪她出身卑賤,卻又能得到你的寵愛。」
「可是明媚兒根本不能理解你的雄心壯志,你的難言苦衷,她只會給你添亂!在這麼緊要的關頭,對你的嫡子下手,其心何其歹毒!」
「明媚兒根本就不愛你,也給不了你想要的一切,她對不起你的厚愛。」
「臣妾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這麼一個居心不良的人,留在陛下身邊,像一條毒蛇一樣隨時便可能攻擊你呢?」
「臣妾為了陛下,甘願做一個惡人。」
沈皇后聲聲竭盡全力,像是想要喚醒一個即將溺斃而亡的人。
可是她這些話,沒有能讓景文帝變一分顏色。
「如你所說,就事論事,你說的這些孤與明媚兒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你也不是因為愛孤,才害明媚兒,你只是因為你內心的不甘。」
「……」沈皇后最後一絲尊嚴也像是被人踩在地上。
「皇后,你如今也身為人母,更是願意為了成陽做一切事情,那你既然知道孩子對一個女人是何等重要,那你為什麼要害死別人的孩子呢?」
景文帝的聲音極其平淡,甚至沒有任何一絲的責怪,但他說的話卻像是一把刀,狠狠插進沈皇后的心臟,讓她幾乎痛得不能呼吸。
沈皇后呆愣,反應過來又否認:「陛下,臣妾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臣妾害過明媚兒不假,想過害鳴玉也不假,但那只是因為鳴玉命格有異,臣妾是為了你,為了成陽,為了江山社稷才不得不害鳴玉。」
「可鳴玉現在活的好好的,臣妾實在不知道臣妾害死過誰的孩子。」
景文帝看著沈皇后沒說話,沈皇后強撐著一口氣不肯露出一絲破綻。
可她不知道,她整個人都透露著僵硬和枯敗。
景文帝沒再說話,轉身就走。
這一次無論沈皇后如何挽留,如何言語刺激,景文帝都沒有再停下腳步。
他離開大殿。
看到了一旁的明媚兒。
明媚兒正耷拉著腦袋站在那,仍舊是漂亮又乾淨。
太陽的光輝照在她身上,許是佩戴的金銀玉器過於亮眼,讓明媚兒整個人也像是散發著一種七彩光輝。
日頭更高了。
一切都是歲月靜好的模樣,不管是什麼骯髒事,在太陽的照耀下,仿佛都灰飛煙滅。
「走吧。」
景文帝對明媚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