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走出超市的大門，感覺空氣都清晰了。
涼雪深抬頭看向天空的半輪圓月，回頭朝著千鶴揚唇一笑：「剛才真是謝謝你了！今天是七月初七，以後就作為你的生日吧！」雖然沒有少年她也不會吃虧，但有人護著是另外一種感覺。
從今以後，在這座冰冷的城市中，她將不會是一個人，「走吧，咱們回去吧。」
白日裡的黃色警戒依舊矗立在原地，只是本就昏暗的小巷子因為鬧過人命後添了幾分詭異和陰森。涼雪深路過門前時往那扇開著大門看去，仿佛能夠看到女人那死不瞑目的屍體，但事實上現場只有一些白色的圖案，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芒。
「走吧。」千鶴見涼雪深看向那邊，出聲提醒道。兩天的相處，他發現這個女孩其實非常多愁善感，說她無情卻很容易心軟，說她善良卻又冷漠的可怕，可偏偏就是這種自相矛盾的性格，讓女孩充滿魅力。
進了家門，便全身心放鬆下來。涼雪深坐在床邊看著收拾東西插熱水器的少年不知不覺有些走神。她想那個將千鶴變幻出來的人，一定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才能變幻出這樣的幻想。不過，想來思去，似乎都沒什麼意義。她回神摸出懷裡剩下的錢細數，還剩下三百多塊，這個月的生活費足夠了，下個月補課就結束，她就可以換一份工作，掙點學費。
「涼雪深！你給我出來！翅膀張硬了以為老娘我就不敢整治你了是吧！敢當面給我難看！快給我滾出來，當初就不該對你留情分！咱們的帳好好算算！」
木門從外面被拍的啪啪作響，吱吱嘎嘎仿佛隨時能夠倒下來，門外是那道讓人噁心難忘的聲音。正在收拾桌子的千鶴手頭一頓，打算起身開門，卻被少女先一步攔下：「我去吧，這是我和她的事，算是家事，沒有一個結果的話，這個肥婆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
涼雪深沒管後面少年要說什麼，直徑走向門邊，打開木門露出外面女人臃腫的身材。在昏暗的燈光下，那女人仿佛一條暗溝裡挪動滿身肥肉的條蟲，令人作嘔。
「涼雪深你個忘恩負義的玩意兒！看我不打死你個小賤蹄子，你還真以為我弄不死你了！」惡聲沖天的女人見到涼雪深揚手就是一巴掌招呼過去，手法嫻熟利落。
「小心！」身後的少年看著高高揚起的手心裡一跳，那一巴掌下去估計會毀容吧？手掌的高度力道看得人心驚肉跳，這女人哪裡是打外甥女，簡直是來取人性命的！
涼雪深看著朝著自己撲過來的巴掌面無表情，只在巴掌即將打中自己時偏了偏頭，打空的巴掌從臉側過去，掀起一小股風吹起少女耳側的一縷頭髮。
「你還敢躲！」女人尖銳的語氣充滿了不可置信，「小蹄子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舅媽？是你先不講情分的，那也就別怪我了！我可不想對忘恩負義的東西施捨好意！當年你爸為了買這棟破房子欠我們的三萬已經17年了，加上利息差不多四萬塊，是不是該還給我了！」
「呵，舅媽今天是來吹債的是嗎？」涼雪深冷眼看著面前這一堆肥肉，「我爸欠你的錢你下去找他要啊。」
「你！你……」
「至於欠你三萬還是四萬，字據拿出來，否則別想從我這裡拿走一分一毫。天色不早了，舅媽早點回去吧，別磕著拌著，不過我看你這一身肥膘，想必就算是摔著也不疼的，加厚版的護墊不是嗎？」
「涼雪深你想死是不是！」女人氣的發抖，身上肥肉亂顫，她伸著手就朝著涼雪深掐來。少女目光一冷，後退一步反手一巴掌落到女人臉上，「記住了舅媽，現在你不是我的監護人，沒權利毆打我！給你三秒滾出這裡，否則我就去告你擾民、毆打未成年以及債務勒索！」
「好！好！好！」女人氣的眼睛都紅了，捂著自己的臉死死盯著少女，恨不得將她扒皮抽筋，「涼雪深你個小賤人你給等著！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當初真該在你父母死後掐死你這個小蹄子！」
就涼雪深那架勢，她今日是討不到好處了，女人便罵罵咧咧的轉身離去，聲音卻不曾壓制，指責咒罵在整條巷子迴蕩，有人悄悄掀開門縫看一眼外面又立馬關上。
涼雪深目送著女人消失在巷子口，看著昏暗的夜色面無表情。她總是這樣臉上無悲無喜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麼。過了許久，一陣涼風拂面而過，她才抿緊嘴唇轉身，差點與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的少年撞一個滿懷。
「怎麼了？」
「你還好嗎？」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涼雪深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已經習慣舅媽的強橫不講理並不覺得剛才有什麼，不過這點困惑很快變成瞭然，她吐出一口濁氣回答：「沒什麼，我已經習以為常，反正不在她家也沒理由讓她欺負我，我也沒吃過虧。」
那女人並不是第一次來找她，只要有機會對方都會來她這裡瞅瞅，想撈點好處，今日若不是身後有少年在，她鐵定一腳將那女人踢飛出去，方才那一巴掌算是輕的。
「以後我會陪著你。」千鶴看著少女的側臉有些心疼，越是接觸涼雪深越會發現，這個女孩有多麼堅強就有多麼脆弱，所有的一切都用那柔弱的肩膀一個人全部抗下，「涼雪深，以後我可以叫你雪深嗎？叫全名總覺得有些疏遠。」
「隨你。」她微微一笑，從門外吹來的夜風吹亂她的髮絲，少年看著她臉上的笑眼底升起一絲驚艷。不愛笑的人笑起來總是那麼引人注目。
但她臉上的笑往往不過是曇花一現，很快又恢復以往的冷漠。涼雪深抬眸看了一眼家裡熱水器的溫度，直徑走到小木桌前坐下，從書包里拿出紙筆頭也不回的開口，「你先洗漱休息吧。」說完，她手裡的筆開始沙沙在紙上滑動。
千鶴沒出聲，在原地看了她幾分鐘才走向衛生間。
當溫水淋在身上，順著身體滴落，千鶴內心久久不得平靜，同涼雪深接觸越久，他越無法像一開始的遊客心態面對這座城市，如今他總想著得為涼雪深做點什麼，報恩或者對方身獨特的性格讓他不能再平靜以對。他今日已經不止一次在想，像涼雪深這樣的女孩能夠開懷大笑會是什麼樣子？那個笑的內斂痛的無聲的女孩，會有這麼一天嗎？
他想：人類所謂的緣分大概就是如此？煽情的話也無非如此而已——他出現在這座喧城，當初登上126路公交，就是為了遇見她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