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河看著獨孤稚高挑的眉,不知他在想什麼。
他方才的幫忙,讓沈清河險些以為是這幾日將他哄好了。
現在看來,顯然不是,獨孤稚還在惱那天的事!
既然他想聽,那她便彈!
古琴的弦有些奇怪,比普通的琴弦要細上一半不止。
輕撫上去,沈清河便知道了其中關竅,硬度極高、琴弦冰冷,是鋼弦。
做那麼細,就是衝著害人來的!
沈清河看著這把害人的琴,低頭笑了。
這幾天她算是看清了獨孤稚,對她有幾分情義,更是看重腹中胎兒。
她受傷,獨孤稚心疼,這一來一回便是和獨孤稚和好的契機。
賢妃有心害人,怎麼也想不到這一舉反而是幫了她。
一曲《湘瀟水雲》,為了盡善盡美,沈清河無視指尖傳來的疼痛。
每次挑弦都極其流暢到位,眾人皆沉醉在九巍山雲水奔騰的景象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曲畢,玄色的弦掛上點點鮮紅。
沈清河面色平靜,裊裊起身,「陛下德才兼備,仁慈寬厚,特以一曲《湘瀟水雲》表達臣女敬仰之意!」
「好!」皇帝龍顏大悅,音調陡然提高,「傳朕旨意。」
「丞相府嫡長女沈清河毓質淑慎、才德兼備,得朕歡心,特封為清平郡主,恰逢扶風國荊北王求娶,加封清平公主,再賜嫁百六十抬,和親扶風!」
皇帝冊封完,無數道目光落在沈清河身上,探究、嫉妒還有柳姨娘的驚懼!
這一看,自是有人發現不同。
「血!」
有人驚呼出聲。
秦德妃率先上前一步,滿目擔憂,「沈小姐的手流血了,快請太醫!」
聽到秦德妃的話,所有人都將目光轉移到了沈清河的指尖。
刺目的紅讓她們一時失了言語!
獨孤稚終於抬起眼睛,看到沈清河蒼白的臉色,猛然起身。
走至沈清河身側,目光落在琴弦上,瞬間變了臉色。
「還不來醫治?」他看著身後木訥的府醫大吼。
言畢,那兩隻如寒潭一般的眸子掃向皇帝,「皇上不若下來看看你們準備的好琴,若沈清河腹中孩兒出了什麼意外,本王與西晉便是仇敵!」
他毫不客氣甚至帶著威脅。
大殿上一片譁然,所有大臣妃子都被獨孤稚不敬的話嚇住了。
皇帝臉色更是差到極點,他可是至少無上的皇權掌舵者!
氣氛降到冰點,大殿上悄然無聲!
「我疼,獨孤稚。」
沈清河喃喃軟語,打破了大殿上的緊張的氣氛。
獨孤稚聽見少女軟糯的聲音眸中染上一抹愧色。
若不是他想抓弄她,她便不會受傷。
獨孤稚看著身邊少女。
她好看的杏眸中淚光閃爍,將落不落的垂在眼眶,可憐極了。
「知道疼還彈?」
獨孤稚軟到心坎的聲音令眾人鬆了口氣,尤其是皇帝。
他的眼神在兩人間流轉,半晌嘆了口氣,悠然道,
「清平公主今日受委屈了,嫁妝再加十抬,以示安撫!至於這把琴!」皇帝眸光一轉,「是從何人宮裡抬出來的?」
賢妃這下慌神了,本想給沈清河一個教訓,誰料踢到了鐵板!
心中沉思片刻,她立即抽泣著跪下,「是臣妾讓宮人搬來的,可這琴不是臣妾的東西,是,是丞相夫人柳氏贈與臣妾的!」
聞言,柳姨娘不可置信的看向賢妃,這把琴明明是按她的要求打的。
當看到賢妃警告的目光後,柳姨娘猶豫了下,沒有立即否認。
想到剛才的聖旨,柳姨娘心想無論如何都要被罰,現在多認一個無甚可怕。
反正落在沈清河手裡怎樣都不會好過。
可若是賢妃也被拉下水,沈梓寧就真的完了!
沈煒重利益。
如今看沈清河如此得勢,為了討沈清河歡心不可能會救沈梓寧,如今只有依靠賢妃!
想明白了,她立即跪下。
「陛下,是臣婦獻給賢妃娘娘的,可臣婦從未有過害人之心,進獻此琴只因這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物!」
柳姨娘說著,用帕子擦淨琴弦上的血跡,然後抱起古琴,上面的琴弦晶瑩剔透,弦光亮澤。
「此琴琴弦乃是南楚國的琉璃金所制,琉璃金極硬,可音卻清澈,臣婦命工匠打磨數千次才將琴弦製作柔韌,讓陛下聽到這渺渺仙音!臣婦之前忘了提醒賢妃娘娘彈奏此琴需要帶護指,臣婦有罪!」
柳姨娘巧舌如簧,這話說出來大家都覺得是誤會一場,而且蓄意謀害和忘記提醒差別便大了!
柳姨娘想脫罪,有人當然不會讓她好過!
「既然這是寶物,那便請丞相夫人等會攜此琴回相府,奏與本王好好欣賞!」
獨孤稚冷冷命令,絲毫沒將皇帝放在眼中。
沈煒的臉色也難看至極,說到底現在柳氏還是丞相府正妻。
讓她給臨國皇子奏樂取樂,這件事傳出去後,他便再無威儀可言!
皇帝隱有些怒氣想要發泄。
可看到獨孤稚這張臉,他最終還是忍下了。
將一腔怒火發泄在低頭俯首的柳氏身上。
「還不快帶著琴滾,日後不可再進宮!賢妃有不察之罪,降為常在,遷居幽瀛宮!」
賢妃垂眸,可憐兮兮的答應。
幽瀛宮在冷宮旁邊,日後怕是再難有出頭之日了!
因為獨孤稚的屢次忤逆,皇帝早已沒有了興致,當即就遣散了宴席。
回丞相府的馬車上,沈清河看著獨孤稚擰巴著的眉,淺淺一笑,「獨孤稚,有人告訴過你你擰眉不好看麼?」
聞言,獨孤稚抬眸,正好對上沈清河彎彎的眉眼。
他揚起眉嘴唇勾起一抹邪笑,「是麼?」
問完,他咻然湊到沈清河唇邊,輕咬住沈清河的唇瓣,「這樣好看些了嗎?」
獨孤稚含糊的聲音像是從喉嚨里發出,沈清河瞬間漲紅了臉,「獨孤稚!」
相府
「砰」
地上滿是瓷瓦碎片,婢女們擔驚受怕的立在一瓶,身體微微發顫。
柳姨娘站在沈煒身側,看著沈煒發泄情緒。
聽著這些碎瓷片的聲音,她的心緒倒漸漸平靜了下來。
「老爺,沈清河死裡逃生,還得了荊北王庇佑,不若……」
看到柳姨娘手橫在脖頸上的動作,沈煒不滿的大吼:「蠢婦!」
被這一吼,柳姨娘不敢說話,心頭突然一跳,湧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沈煒的聲音馬上就在耳邊響起。
「扶風國皇子想要登上皇位,必須膝下有子,如今扶風只有兩位皇子,荊北王能力出眾,只要清河誕下子嗣後皇位必定是荊北王來坐,屆時讓他幫些小忙豈不是更好?」
沈煒微微眯眼,眸中滿是算計的精光。
可沈清河得勢,於柳氏哪裡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