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南雁之後，蕭晏清又進了幾次後宮，去了兩次妍妃的長樂宮，去永安宮徐充儀那兒看了一次大公主，其餘的寧婕妤一次，葉美人一次，虞美人一次，偏偏就沒有沈南雁。
這幾次請安的時候，趙修容還明里暗裡諷刺一把沈南雁不得皇帝喜歡，只一次就丟開了手。
沈南雁對此也只是笑笑。
管他外頭風言風語，沈南雁照樣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上次蕭晏清送來的墨果然好使，她的字又有不少進益。
顧美人和衛充容來了兩次，這次顧美人看她倒是有些同病相憐的意思，衛充容還是老樣子。三人逛了一次御花園，大老遠的就瞧見寧婕妤和葉美人，隱約聽見兩人爭執，寧婕妤要葉美人罰跪，葉美人不搭理，直接扭頭走了。
葉美人身上有寵，性子又向來直來直去，對上寧婕妤也是不怵。
她們三人面面相覷，當看了個笑話。
這天沈南雁正在學衛充容上次送來的花樣子，她描了好幾天怎麼也描不好。
玲瓏進來添了一盞茶，細聲囑咐她歇一會。
沈南雁應了一聲，瞧著玲瓏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樣子，笑道，「你這是怎麼了？要說什麼說便是。」
玲瓏瞧著她仍舊一臉風輕雲淡，心裡急得恨不得跳腳。
「美人，馬上就要中秋了，五日前玉屏送到內服局的料子，內服局的人回說還沒有趕出來。」
虞美人前日送去的料子今日都做好了，獨獨沈美人的沒做出來，你催的話，人家敷衍說，臨近中秋各宮主子都要做新衣裳，人手實在是不夠，只能勞煩沈美人再等等。
等等等等等，這幾日玉屏等得嘴上都起了燎泡，喝了好幾天的苦菊茶下火。
沈南雁頓了一下，嘆了口氣。
不怪玲瓏著急。
不止中秋的衣裳，近些日子膳房的伙食也是一日比一日差，這幾日的葷菜甚至都是涼的，上面浮著一層結了膜的油脂。
今日畫扇去提午膳，晚了一炷香才回來。回來的時候衣裳下擺都是油污，眼睛也紅紅的，沈南雁看到也沒問，只是囑咐她回去換了身衣裳，讓人準備冰袋敷敷眼睛。
齊雲閣的宮人這些天也都懶散了不少，平日正經活做得慢吞吞，聚在一起閒聊耍混倒是跑得快，昨日玲瓏還抓到一幫偷奸耍滑的訓斥責罰了一番。
玲瓏瞧她不說話，便低聲添補道，「美人也應當上些心。奴婢說句逾矩的話，這宮中若無寵愛權勢，美人的日子定是不好過的。」
沈南雁自然聽出玲瓏的話外之意。
她不比旁人，別的妃嬪要麼有宮外娘家添補，縱然不得寵，使些銀子日子倒也能過下去，要麼就是坐在高位，衛充容不就是例子，陛下一年半載不見得進一回臨安宮，可衛充容是府邸老人，又是嬪位，底下奴才斷然不敢太過分。
瞧著玲瓏在邊上著急上火，一臉擔憂，她笑著安慰道，「我心裡有數。」
玲瓏看著沈南雁胸有成竹的樣子，只得將嘴裡的話咽下，福了身便出去候著。
沈南雁端坐思忖一會兒，起身從一旁摞著的書中翻找出一本冊子，走到書案前仔細瞧了起來。
長樂宮正殿中央的冰塊散發著幽幽寒氣。
妍妃正躺在梨花木軟榻上小憩，兩個宮女跪在榻邊給她捶腿。
竹青輕手掀起珠簾，福身輕聲道，「娘娘。」
妍妃掀開眼眸，揮手讓兩個宮女退下，聲音帶著一絲午後慵懶，「如何？」
竹青將今日膳房的事一一回稟。
今日齊雲閣的畫扇去提午膳，正巧遇上唐才人身邊的雲袖，那雲袖也是個粗性子一時不小心竟將膳盒打翻了，裡面盛著的湯灑了兩人一身。
「奴婢瞧著那畫扇當時是氣急了，不知道雲袖說了什麼，竟也沒發作就這麼走了。」
妍妃哂笑一聲，還能說什麼。
唐才人身上起碼有點子恩寵，那沈美人還不如唐才人呢，畫扇自然硬氣不起來。再說了人家也不是有意的，平白抓著不放要是傳出去，不免顯得尖酸刻薄。
竹青也是一臉笑意，「奴婢早就說過娘娘不必著急。沈氏一鄉野女子，陛下一時新鮮也是有的。這不去了一回就丟開手了嘛。」
陛下賞賜沈美人潘雲墨的事自然瞞不過後宮的人，妍妃知道後生了好大一場氣。再加上沈南雁侍寢當晚，竹青去膳房遇到齊雲閣的畫扇，當時好大一個沒臉。
妍妃這口氣慪了大半月，如今總算是暢快了些，「你說得對，不過是個玩意兒，不值得本宮費心。」
竹青笑笑應是，想了一下又回道，「奴婢瞧著唐美人這次做得倒是不錯。」
妍妃嗯了一聲，隨口道，「本宮那兒還有支梅花鏤空銀簪，放著也是無用，便賞了她吧。」
……
玲瓏靜靜地站在門口，時不時的偏頭往裡頭瞧一眼。
沈美人今個兒剛用過午膳，就把她打發出來，說要靜心練字，她站旁邊難免會分心。
玲瓏疑惑又委屈，平日裡沈美人練字，她也是在旁邊候著，有時添點茶水，也不見美人說擾了她。況且午膳過後沈美人一般都是要睡一會的，今日好生奇怪。
不過沒有沈美人吩咐，她也不好進去，就這麼在這等著。
期間玉屏來了一次，說中秋沈美人要穿的衣裳，內服局已經送來了。來的嬤嬤說話趾高氣揚的，把玉屏氣得不輕。
拜高踩低，落井下石。
玲瓏也沒有辦法，中秋宮宴近在眼前，內服局再大的膽子也不敢不做，不過就是一拖再拖罷了。
她現在只盼著美人能再入陛下的眼，這日子才能好過不是。
輕聲安慰了玉屏幾句，又吩咐她把送來的衣裳仔細檢查一遍，確保沒有什麼紕漏。
玉屏依聲退下。
日頭逐漸西落，殘陽照著齊雲閣前方那棵鬱鬱蔥蔥的桂花樹，樹影搖曳。
傍晚沒有白日的燥，反倒有些悶熱起來。
明日怕是要下雨。
聽著裡頭傳來叫人的聲音，玲瓏趕忙快步進去。
沈南雁揉揉發酸的手腕，吩咐人打水來淨手。
玲瓏環顧一圈，目光就落在書案上前些日子陛下讓人送來的喜鵲纏枝錦盒上。
玲瓏疑惑，她不是讓人收起來了嗎？
書案旁邊，還扔了一團團的紙團，被堆成了小山丘。
沈南雁自然也注意到玲瓏的目光，她輕咳一聲，將錦盒交給玲瓏，「送到紫宸殿去。」，然後想到什麼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你親自去。」
玲瓏心中一喜，瞧著沈南雁一臉正色，她也不敢馬虎，嚴肅地應了一聲。
玲瓏轉身出了內室，沈南雁這才鬆口氣，端起茶盞吃了一口。
忙了一下午，連茶都沒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