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清瞧著眼前盛裝的女子,佯裝打量一陣,「瞧著朕的沈美人怎麼瘦了些?」
沈南雁聞言紅唇輕抿,垂下羽扇般的睫毛,輕聲委屈道,
「陛下那麼些時日不來,嬪妾日子自然不好過,怎能不瘦?」
這話半真半假,蕭晏清回想起她信中抱怨,薄唇一勾,拉起她的手一道走進殿中。
兩人剛在香几旁坐下,全忠便進來道,「陛下可要擺膳?」
蕭晏清點點頭,餘光掃到一旁有些驚訝的女子,便起了挑逗的心思。
「不是在信中說受了天大的委屈,連膳食都吃不飽嗎?」
沈南雁:……
她只是在信中隨口一說,何必這麼認真?
也許是她臉上的表情太過生動,蕭晏清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屈指故作嚴肅地敲打桌面,「難不成是騙朕的不成?」
聽出他的揶揄之意,沈南雁也不藏著掖著,走到他身前伏下身子,頭輕輕靠在他膝上。
蕭晏清眸色一深,便聽女子輕輕開口道,「有沒有騙陛下,陛下一查便知,哪裡用著如此嚇嬪妾?」
她的語氣太過平淡又帶著些惱意,蕭晏清也是一怔。
他雖未命人查看,也猜到她最近日子不太好過。如今被她這麼說到明面上,還是有些心虛。
「好了起來,像什麼樣子。」一點也不規矩。
眼看全忠帶著人進來擺膳,沈南雁也是要點面子的,順著他的話起身。
不過依舊裝作氣呼呼的樣子,扭過身子不看他。
全忠進來的時候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只敢悄悄用餘光打量。
怎麼沈美人一臉生氣,在一旁不搭理陛下,陛下還一臉輕快?
看著膳食擺好,陛下還走到沈美人身旁,把人拉到了膳桌旁?沈美人看著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坐了?
「不是說最近吃不好,那便多吃些。」
沈南雁知道這會兒趁著蕭晏清還有耐心,有個台階就得趕緊下。
等了他那麼久,晚膳吃的又早又少,現下正好餓了,便拿起筷子用了起來。
皇帝來了就是不一樣,膳房那起子狗眼看人下菜碟的功夫真是爐火純青。
蕭晏清看她如此識趣,不由得輕笑一聲。
用過晚膳自然少不得雲雨一番。
趁著洗漱間隙,玉屏領著人進來整理床榻。
沈南雁借著玲瓏的力道上榻,方才在浴桶里昏昏欲睡,現下人倒是清醒不少,只不過渾身沒勁兒。
蕭晏清回來就看到她懶洋洋地整個人窩在被子裡,只露出上半張臉,眼睛微微眯著。
感覺到身旁有人躺下,沈南雁頓時睜開了眼,目光炯炯地望向旁邊的男人。
「嬪妾的信陛下可收下了?」
蕭晏清嗯了一聲,不欲多言。
沈南雁顯然對他的回應不太滿意,「那陛下覺得嬪妾寫得如何?」
蕭晏清嘖了一聲,回想起她那封「請罪書」。
雖寫著請罪書三個字,前面一部分不知從哪些書里抄來的,自作聰明做了些許改動,咬文嚼字寫得前言不搭後語。
後面話音一轉,開始控訴這段日子受到的不公,包括但不限於吃不飽穿不暖,宮人怠慢,受人白眼等等,相對前面那些請罪的話,這些寫得倒是情感真摯。
末了還要加上一句,若陛下再不來,來日只能見到她的屍首了。
再加上她一手只能看到努力的字跡,蕭晏清想想只覺得頭痛。
「寫得不錯。」下次莫要再寫了。
沈南雁頓時眉開眼笑,蕭晏清不禁多看了兩眼。
她信中雖寫得半真半假,但人確實比上次瘦了些,怕是受了不少怠待。
「那嬪妾的字可有進步?」沈南雁越說越精神。
聽她如此上勁,蕭晏清閉上雙眼還不忘敷衍她。
「還需勤加練習。」
沈南雁聞言小嘴一撇有些不太高興,隨即不知道又想到什麼,接著道,
「嬪妾喜歡陛下的字,陛下能否把幼時習的字帖借嬪妾觀摩一二?」
「朕所習之字不適合你,尋些其他的來練。」言語間帶了慵懶與困意。
陳太傅就說過,他的字殺伐之氣太重,確實不適合女子。
沈南雁聞言不依,伸出手輕輕拽住他露在外的袖口一角,
「求您了~我是真的想學陛下的字。」
蕭晏清嘖了一聲,眉頭蹙起,睜開眼看向她。
漆黑的眼眸像只夜晚蟄伏已久的孤狼。
沈南雁渾身一震,怯怯地收回手。
「睡吧。莫要再說。」瞧她安分下來,蕭晏清也沒再說過分的話。
看她乖乖地躺好,蕭晏清再度躺下閉上眼睛。
靜悄悄的夜,任何小小的動靜都會被無限放大。
過了一會,身邊就傳來女子偶爾抽泣的聲音,聲音雖不大,但在夜晚格外清晰。
這次蕭晏清真的有些惱了,他翻身坐起,一把撈回離她遠遠的身體。
這床榻就這麼大,以為她緊貼著牆,他就聽不見嘛?
人已經滾回他懷裡,還倔強地低著頭,也不再發出抽泣聲,只是薄肩微微顫抖。
「哭什麼?莫要裝模作樣!」他可一句重話都沒說,就哭成這樣。
沈南雁聽出他的不耐,頭低地更狠了。
又說她裝模作樣。
「把頭抬起來。朕不說第二遍。」
沈南雁聞言扭了扭身體,便覺得被箍得更緊,這才不情不願地抬頭。
那小鹿般的眼睛宛若雨過天晴的湖泊,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濕不斷輕顫著,臉頰還留著淡淡的淚痕,嘴唇被咬得微微充血,好一副梨花帶雨的美人樣。
看蕭晏清緊緊地盯著他,眼神漆黑一團,沈南雁囁嚅道,「陛下只會說嬪妾裝模作樣,可嬪妾心裡委屈。」
「你只來看了我一次,那麼久不來,嬪妾都要被人欺負死了…」
「嬪妾不像她們,我什麼都沒有,要是…要是陛下生氣,那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嬪妾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你不能不來…」
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沒規矩。
言語間少不了對他的抱怨以及自己的委屈,蕭晏清被她弄得怒也不是氣也不是。
這後宮眾人哪一個不是等他心情好了就看上一眼,去與不去哪容其他人說嘴,她倒是好,不僅埋怨自己不來看她,暗裡告別人黑狀,還將自己說的如此委屈。
一腔睡意被磨得消耗殆盡,瞧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恨不得甩手而去。
可她說得實在可憐,只能耐著性子安慰道,
「莫要哭了。再哭整個齊雲閣都要聽見了,明日你怎麼見人。」
沈南雁哽咽,「嬪妾也不想哭,為什麼陛下每次來都要惹嬪妾哭?」
蕭晏清:……
這還講不講理?
「明日朕讓人把字帖送來,不許哭了,再哭朕可要治你的罪。」
沈南雁聞言抬起眼睛看她,一雙眼哭得水汪汪的,「那明日陛下還來嗎?」
「…莫要得寸進尺。」
未得到他承諾,沈南雁也知道見好就收,依著他抽噎了兩聲,瞧他真是困極了,便從他懷裡利落地爬下去,自己拿過帕子擦了擦臉,又回到床上乖乖地蓋上被子。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蕭晏清嘆了口氣,終於清靜了,以前也不知道那麼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