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5章 追隨
萊凜朝著種植園正門的方向走去,她是如此激動,以至於中間幾次小跑起來,但又迅速因為不想弄亂頭髮和衣服而再次放慢了速度。
萊凜無法忘記前幾天赫斯塔突然來到店裡的情景,那天埃麗不在,整個店面空空蕩蕩,只有她一個人站在吧檯後面,百無聊賴地玩著酒瓶蓋。
赫斯塔出現在門口,有些遲疑地停了片刻,然後走進來道:「今天沒有客人嗎?」
「那天以後就沒有了,」萊凜苦笑,「人家不讓自己的兵過來嘛。」
她給赫斯塔端了壺檸檬水,但還沒來得及拿杯子,赫斯塔就從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放在她面前。
「我有個提議,你可以把它視為一個交易,」赫斯塔說,「特里昂男爵暫時不想再經營他的種植園了,所以他給出了十五年的經營權,你感興趣嗎?」
「……啊?」萊凜有些意外,「種植園?」
「就你旁邊那個。」赫斯塔道,「離這兒很近的,好像種了很多咖啡吧。」
「我沒種過咖啡啊……」
「那你看看吧,」赫斯塔站起身,「如果你感興趣,只需要拿你這間酒館的經營權作交換。」
「但我這兒的合約只剩不到——」
「你這邊有幾年算幾年,他不要求對等。」
「……什麼意思?」萊凜問。
「我需要一塊地,」赫斯塔道,「但我身份特殊不好自己出手。」
萊凜一時無言,只是回吧檯翻箱倒櫃地找起了自己的眼鏡,而後認真地翻看起赫斯塔帶來的文件。
「……這裡面說還需要出一筆租金——」
「那是在你不給分紅的情況下要出的,」赫斯塔道,「交換經營權後,特里昂要求拿走種植園經營淨利潤的百分之五,當然你也可以要求他把酒館下來幾年的利潤勻出來——」
「那如果我虧本了呢?」
「那這筆錢也不用出了。」赫斯塔道,「你現在好好看看這份合同,有不明白的地方直接問我。」
赫斯塔起身去吧檯給自己拿了個杯子。
「傷好些了嗎?」
萊凜尚沒能將注意力切換到日常對話中來,因此有些木訥地看看文件,又看看赫斯塔,半晌才道:「……嗯。」
「伊德里安最近沒有再來找過麻煩吧。」
「沒有了。」萊凜道,「您……冒昧問一句,您到底是……」
「用『你』就可以了,我是AHgAs新派駐到十二區的監察官,」赫斯塔道,「簡·赫斯塔。」
萊凜並不清楚這個官是幹什麼的,但她點了點頭,做出一副自己非常了解的樣子。
「……你需要的是一雙白手套。」
「也……可以這麼說。」
萊凜輕呼了一口氣,她搖了搖頭,微笑著將所有文件推回到赫斯塔跟前。
「可能有什麼地方讓您誤會了吧,我們一直是老實本分的生意人,這種事情——」
「用『你』就可以了。」赫斯塔再次糾正,「我新到十二區,對這裡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所以我需要一些人來幫助我……」
赫斯塔的語調忽然變高了一些:「同樣的,你看起來也很需要有人拉你一把。」
萊凜的目光落在了那份文件上,她什麼也沒有說,看起來絲毫不為所動。
「我知道你很擅長借力打力,」赫斯塔道,「但在和伊德里安結怨以後,你還能向誰借力呢?」
「這些事……」
赫斯塔的左手落在胸前:「向我。」
萊凜一時屏住了呼吸。
「伊德里安這樣的人,甚至入不了我的眼。」赫斯塔輕聲道,「他來找你麻煩的那天,你也親眼看見了。」
「但您……你會在十二區待多久呢?」萊凜的話說起來有些磕絆,「將來……某一天,如果你突然走了——」
赫斯塔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意外:「難道你打算在十二區待一輩子?我以為你們只是在這裡賺錢?」
萊凜喉嚨微動:確實如此。
她和埃麗總有一天要走的,這裡固然危險,賺錢卻比第三區容易得多……
「反正都是拿風險換收益,」赫斯塔道,「為什麼不試試再進一步呢?」
「我……考慮考慮。」
「我不需要猶豫的同伴,」赫斯塔道,「萊凜,我沒做過生意,不過我覺得商人的嗅覺是最敏銳的。謹慎是美德,節制是美德……這些都不假,然而這些市民的美德沒法幫助你抓住機會,因為當機會降臨的時候,命運往往只會垂青那些敢於回應的人。」
赫斯塔站起了身,手也伸向了桌面的文件:「如果你打算幫我,我可以給你多半天的時間看文件,如果不願意,那我就先告辭了——」
「我答應!」萊凜幾乎立刻按住了文件的一角,「我……現在來看。」
赫斯塔一笑:「好。」
這幾天萊凜一直在回憶這個片段,儘管理性上她懷有極大的不安,然而說不清為什麼,赫斯塔的聲音,她講話的語氣,她目光掃過來時那種認真又帶著些許威嚴的神情,都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信服。這種感覺就像在曠野中獨行了許久,忽然望見另一個人,她從容地朝著一個方向前進,令人忍不住想要跟隨。
……
車停在了種植園的南邊。
「我們這幾天收集了幾乎所有關於你的報導,」斯黛拉道,「只有維荷頓利益黨這類極右翼站你這邊,稱讚你有魄力,給阻滯的政壇帶來的一縷新風……」
「維荷頓利益黨是主張什麼的。」赫斯塔問。
「反墮胎,反對女性就業,反對第三區過度干預,主張保護本國勞工……」斯黛拉掰著手指道,「為了給獨立陣線唱對台戲,他們竟然都不在乎你是個女人了!要不說政客都是牆頭草呢。」
「那剩下的黨派呢?」赫斯塔又問。
「幾乎所有的左翼報紙都在罵你窮兵黷武,是毫無人性的劊子手,」斯黛拉嘆了口氣:「這都算什麼事呀,就沒幾個正常人是挺你的。」
「也不一定,」赫斯塔道,「也可能站在中間的那些人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