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待林初棠離開,洛青鳶緩緩轉過身,她望著門口陷入沉思。
昏暗的燈光照進她的眸眼裡,星光熠熠,她來凡間十年,竟不知男女之間的情愫。
林初棠的話迴蕩耳邊,心口一陣騷動,他所謂的家是何意,她不過想渡他一生,平安且康健。他想要的是相守,如同尋常人的生活。
他規劃的願景是他一生所求,可他於自己只是千萬年來的一個過客。這場鬥爭不知輸贏,他是魂飛魄散還是修成正果。
洛青鳶都不知未來是怎樣,她也不知那情愛到底是如何。
她心事重重行至窗邊,她望著漆黑的夜,不知該如何面對。這種事,只有凡人清楚,何為男女定情,不是口頭幾句承諾。或許還有什麼講究,看來自己需要了解一下男女之事,若是再鬧出誤會,恐不好收場。
第二日,她一個人出門,此事她不便帶著葉玉婷,若是她知曉,不知又會如何難過。
她在大街上閒逛,雖是見著男男女女來來往往,卻並不有什麼親密互動,所以,如何判斷兩人是否是戀人。
她觀察半天沒有收穫,行至一個賭坊,她見著一個女子擰著一個男子的耳朵從裡面走出來。
「娘子,輕點,輕點,我再也不敢了……」那個青色衣袍的男子求饒道。
洛青鳶立定原地,她看著二人拉扯,夫妻之間也會如此?她回想起,林初棠小時候與她任性,自己會收拾他,他也會如此求饒。
可父母老師教育子女徒弟不都是如此,為何夫妻之間也會這樣。
她一直看著二人,直到那個女子罵罵咧咧拎著男子耳朵走遠。洛青鳶腦子裡直犯迷糊,男女之間可以如同長輩一樣訓斥對方,為何又不能如男女之間的那樣親密接觸。
凡間可有專門解釋男女行為的一些話本子,她思索著繼續穿梭人流。她行至一個書攤前,她駐足停留,低眸看著攤位上的書籍,不知該找什麼樣的書。
「姑娘,你想看什麼,我與你尋找。」賣書的藏青色衣袍的男子笑臉相迎。
洛青鳶抬起眸眼,她一臉認真說道,「可有關於男女之事的話本子?」
男子一愣,像是做賊那般朝周圍瞄一眼,如此大膽直接的女子,他可是第一次見,此乃禁書,怎會有人如此直白的問。
他眼珠軲轆轉幾下,然後,從攤位裡面走出來,他將洛青鳶拉到一邊,偷瞄幾眼周圍,低著頭小聲與洛青鳶道。「姑娘,怎可如此直白,此乃禁書,不可如此大肆渲染。」
禁書,難怪天界凡間,她不曾見過,「那你這兒可曾有?」
男子打量一下洛青鳶,此女子長得挺標緻,看著也不像那水性楊花之人,倒是不知羞,對著他一個男子問出如此問題。
男子四處張望了一番,確定沒人注意後,從懷裡掏出一本小冊子,神秘兮兮地遞給洛青鳶,「我這裡剛好有一本,不過這可是稀罕物,價格可不便宜。」
「無妨,多少都可以。」洛青鳶從懷中拿出一錠銀子。
老闆兩眼放光,笑嘻嘻接過銀子,將書遞給洛青鳶,「姑娘大氣。」
洛青鳶接過書冊,她低下頭翻開書頁,男子見狀立即阻止將書給合上,「姑娘,你回去在閨房之中再看,大街上人來人往,不好。」
男子如同看一個傻子那般看著洛青鳶,挺好一個姑娘就是有點虎,男子也沒她這膽子。
洛青鳶環顧四周,「此乃禁書,所以,會被官府管制?」
男子感覺很無奈,不知如何與她解釋,「官府……官府確實會管……反正,此書不可明目張胆看……」
「知曉了,多謝!」洛青鳶手持書冊拱手朝男子拘一禮,然後,離開書攤。
「這姑娘莫不是傻……」書攤老闆望著洛青鳶的背影,感嘆一句。
洛青鳶得了此書,她遵從書攤老闆回到侍郎府,進入自己的房間,一個人的時候才開始翻閱。
她打開書冊,認真翻閱,裡面的畫面讓她大驚失色,她慌張將書頁合上,心上一下一下跳不停。
她的臉頰開始泛起紅暈,她望著那本書就像是毒藥那般。她拍拍心口,吐出幾口氣,鼓起勇氣再次翻開一頁。
書上描述的男女不止親吻彼此,更是衣不蔽體做出一些奇怪的動作,她面紅耳赤,羞愧難當。
她猛然合上書頁,呼吸不暢,所以,林初棠在親吻自己的時候,難道腦子裡出現的是這些畫面。
她如此一想,頓時感到臉上滾燙,仿佛熟透了的蘋果,難道這就是凡人所說的情愛。
「篤、篤、篤!」
一陣敲門聲響起,洛青鳶驚覺站起身,她慌張將桌上的書藏於懷中,「誰?」
「阿鳶表妹,是我。」
外面響起林涔汐的聲音,洛青鳶整理一下衣袍,裝作鎮定坐於扶椅上,「請進。」
隨著推門聲,林涔汐緩緩走進屋中,她頓住一下,對身後丫鬟道,「你先下去。」
那個丫鬟側身拘一禮默默帶上房門離開,林涔汐和顏悅色走向洛青鳶。
洛青鳶平復一下情緒,她站起身朝林涔汐拘一禮,「見過林小姐。」
「無需多禮。」林涔汐扶住洛青鳶的手,溫柔的臉上,笑容特別和煦。
洛青鳶立直身子,她看看林涔汐,她恐是有話要說,洛青鳶揮手朝房門口擊出一股靈力,門口形成一道結界。
見是如此,林涔汐放心坐下,洛青鳶跟著坐在她旁邊。她提起桌上茶杯為林涔汐斟一杯茶,放下茶壺,等著林涔汐開口。
「洛姑娘,如今局面已經穩定,只是……」林涔汐看著洛青鳶,眉心輕皺,「不知如何揭穿那狠心母子,亦不知如何為棠兒平反,如何為母親雪恨。」
林涔汐說到此處,她用絹巾擦拭一下眼角,心中想著母親被他人陷害蒙冤而死,自己的弟弟也被詆毀,如今只能隱姓埋名,心中隱隱作痛。
洛青鳶低下眸子,她不知如何回答,本也是一條難走之路,她身為女仙不可殺害凡人,否則,哪有林初墨母子張狂之說。
「父親……如今一病不起,若是,他撒手人寰,我林家真就落入那對母子手裡……」林涔汐又是擔憂起來。
「洛姑娘……」林涔汐淚眼婆娑望向洛青鳶,「你術法了得,可有什麼法子讓那母子二人招供?」
洛青鳶定定看著林涔汐,自己若是插手,凡人命運恐又會波動,自己已然幹過多少有違天條之事,若再出手,她自己都保全不了,何談助林初棠登仙。
洛青鳶的沉默,林涔汐更是傷心,她幽怨望著一處,「今後亦不知如何是好,不瞞洛姑娘,我這府上生活也不容易。夫君與我早已是別有二心,唯有孩兒羽翼未滿,在這府上度日如年熬著……如今,一面要護著幼子,一面要保全棠兒,心中還惦記母親血海,總怕哪天就再撐不下去。」
「林小姐,莫太擔憂。」洛青鳶安慰。
林涔汐苦笑,「棠兒如今也不過戶部一個小小的典史,無權無勢,還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我也沒有門路,亦不知如何斗得過那母子二人。」
「林小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洛青鳶寬慰她道,「林小姐,前日,府上遇刺客,我發現府上有一個奇怪的女子,林小姐所說的二心可是指……」
林涔汐心中一震,她看向洛青鳶,不知如何回答。
「本是……」林涔汐頓一下,「本是家醜,不可外揚……我也不當你是外人,既是問到,也不瞞你。」
林涔汐端起手行至窗邊,她望著黑夜,目光里儘是哀怨,「那是夫君年少時的戀人……當初,他帶回府上的時候,我也問過,他一直不承認,也不給那女子名分……」
「這是為何?既是戀人他為何不收她入房,府上不是還有另外兩個姨娘……」洛青鳶疑惑,既然,如此在意,為何又不肯納妾,難道是因為他們之間的誤會仇恨。
「我也一直疑惑,後來,我暗自調查……豈是他不願,是有難言之隱。」林涔汐目光裡帶著晶瑩。
「有何難言之隱?」洛青鳶來了興趣,對於那個女子充滿好奇。
「那女子是李府小姐……」
「李府?哪個李府?」洛青鳶詢問道。
「洛姑娘應該知曉,就是當年將二妹夫題卷冒用,成為狀元郎的李雲蕭那個李府。這個李小姐是李雲霄的姐姐,記得當年嫁到外地。」林涔汐說起往事。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洛青鳶失神,當年就是因為自己幫助沈冰硯翻案,李府慘遭滅門,沒想到十年後,這件案子還能與林涔汐的府上扯出關係。
「既然嫁到外地,為何又會出現在你府上,侍郎大人為何又將她……」洛青鳶站起身,她行至林涔汐身邊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我之前也想不明白,後來,才知道,李雲蕭被關入大牢以後,沒過多久,他死在獄中,李府也遭滅門。當時,這個李小姐帶著孩子回娘家,我也不知夫君是如何得知她有難,又是如何將她給帶回府上。」林涔汐目光里更加哀愁。
「多年來,他對那個女子的好,誰又不看在眼裡,只是,她已是他人之婦,又是罪臣親屬。夫君無法給她名份,可他的心卻是完完全全給了她……」林涔汐哀嘆一聲,「我不在意他納妾,可唯有那個女子,我深知,他已然是當她是妻……」
洛青鳶內心五味雜陳,她想起那個女子說她三歲孩子葬身火海,原來是李府那場大火。這件事一直卡在她的心裡,為一個人正名,最後讓一群無辜的人跟著受牽連,她不知對與錯。
洛青鳶退幾步,她跌坐在扶椅上,因為一個人的執念,她默默的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
「林小姐,若我說……你與棠兒放棄報仇,安穩度過一生,棠兒為商為官只求平安喜樂,如何?」
林涔汐愣愣看著洛青鳶,她聲音沙啞,「為何?洛姑娘,你修為如此高,既會易容之術,又會降妖除魔,林初墨如此陷害你與棠兒,你亦能金蟬脫殼。若是說你就算取了那母子性命也不在話下,既你如此能耐,為何不能將其繩之以法?如今你還勸我姐弟不要為母親報仇?」
洛青鳶低下眸子,她沉默一陣開口,「林小姐,世人之命皆是上天安排註定,若是執著必受其苦,唯放下,皆得安生。」
林涔汐眼中充滿失望,「洛姑娘與我們非親非故,照顧棠兒十年已是莫大恩德,是奴家異想天開,為難你了。」
林涔汐垂下雙肩默默走出屋裡,洛青鳶望著她的背影,滿臉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