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等待，並心懷希望
皎潔的夜色下，洛恩將撲上來的海倫擁入懷中。
看著那單薄的身影，想到一路上在斯巴達的所見所聞，他不免有些心疼起這個曾經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面，無憂無慮的小丫頭：
「是我，我回來了，這麼多年你一定很辛苦吧？」
聽到戀慕之人暖心的詢問，海倫壓抑的情感如決堤的洪水般衝出理智的防線，死死抱著洛恩的腰部，頭顱埋在對方的懷中，嚶嚶抽泣了起來。
洛恩輕拍著海倫的粉背，一遍遍地輕聲安慰：
「沒事了沒事了……」
不知過了多久，在那溫暖懷抱中沉溺了好一陣的海倫，這才想起被晾在一旁的兩位哥哥，戀戀不捨地起身，微紅的俏臉露出一絲難得的尷尬和羞怯，輕咳著打起招呼。
「卡斯托爾哥哥，波魯克斯哥哥，你們也回來了……」
聽到那個「也」字，心中本就鬱悶的雙子兄弟險些被氣吐血。
合著情哥哥才是正品，他們倆親哥哥算添頭？
不過，看到妹妹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兄弟兩人也沒了抱怨的心思，轉而神色嚴肅地進入正題：
「海倫，父王和母后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
海倫搖了搖頭，臉色有些黯淡。
「你們離開後不久，父王和母后就病倒了，情況一天比一天糟。我請了不少的醫師和學者過來為父王和母后診療都沒能找出病因，後來阿波羅大人甚至親自降臨和賜福，也無濟於事……」
「主神的祝福也沒用？」
「嗯，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的，誰也不能阻止……」
海倫點頭敘說著，臉上浮現出濃濃的悲傷。
父母離世，姐姐遠嫁，哥哥們又不在身邊，那段時間是她最難熬的日子。
而一旁的洛恩聽到兄妹三人的對話，不禁面露驚訝。
不應該啊，阿波羅擁有醫療和治癒的部分權柄，他的祝福理論上是疾病的克星才對。
除非，斯巴達王和王后的死，另有隱情……
洛恩的目光一陣閃爍，不由想到了海倫有感而發的那句嘆息。
——命中注定？
想到此處，他猛地心頭一凜，嚴肅地看向海倫：
「之後呢？戰神山有什麼反應？」
「我也不清楚……」
海倫搖了搖頭，認真補充道。
「因為就在這不久之後，他們全都消失了，一夜之間！」
洛恩微微頷首，繼續追問：
「那，他們有沒有給你留下什麼信息？」
「有！在諸神消失的前夜，一隻從戰神山飛來的貓頭鷹為我送來了一句口信。」
「是什麼？」
海倫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了那句似叮囑，又似神諭的留言：
「【等待】，並心懷【希望】……」
洛恩聽完，閉目沉思片刻，心中若有所悟。
現在，他大概明白諸神為什麼會消失了。
有某種危險正在希臘醞釀，而斯巴達王和王后的死就是預兆。
戰神山眾人很可能從中發現了什麼端倪，並且無力應對，不得已採取了某種避險措施。
斯巴達作為最先出問題的地方，海倫又是和斯巴達王與王后接觸最多的人，所以他們甚至不敢帶上海倫一起，只能將她留下，並給出一句模糊的神諭作為後手的安排。
——等待，並心懷【希望】？
洛恩垂下眸子，看向自己的掌心，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毫無疑問，他就是諸神和海倫要等的【希望】……
只是在自己離開前，戰神山足足擁有十一位主神，雅典娜、普羅米修斯、忒提斯三位智囊，以及幾乎數之不盡的神怪、神靈和英雄……這麼豪華的陣容，居然沒做出任何反抗，就選擇了暫避鋒芒。
而且，這一退就是兩百年的銷聲匿跡……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那個在希臘醞釀的危機，顯然已經強大到連諸神都畏之如虎的地步。
——宙斯？
洛恩想了想，旋即搖頭否決了這個答案。
僅憑那位神王陛下，可不足以讓整個戰神山退避三舍，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沉思良久，由於信息不足，洛恩始終沒有找到頭緒，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抬頭看向海倫：
「那，他們有沒有留給你什麼聯絡的方式？」
海倫搖了搖頭，同樣一臉無奈：
「沒有，自從諸神失蹤之後，各個城邦的神殿和祭司進行了無數次獻祭和呼喚，但全都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就連隨行的神血英雄們都沒了音訊。仿佛，他們真的從這個世界上完全蒸發了一樣。」
為了驗證真偽，洛恩也嘗試著拿出魔法陣圖中的各種媒介來建立共鳴術式，但另一頭果真毫無反應，並且自己發出的信號如泥牛入海般消失。
——要在沒有任何支援的情況下，獨自調查出希臘面臨的真正危機。
——還要在不打草驚蛇的前提下，找出你們的蹤跡……
雅姐，你們可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
洛恩抬手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隨即目光重新落到了海倫的身上。
既然直來直去行不通，那就只能先從海倫這條線上查起。
「對了，阿伽門農王呢？那老小子進城之後沒來騷擾你？」
「我是斯巴達代行王權和神權的祭祀長，可不是他從別的城邦搶來的戰利品，敢在神殿亂來，除非他做好了和斯巴達全面開戰的準備！」
海倫頓了頓手中的魔杖，挺起光潔的下巴，傲然回答。
而順著海倫的目光，洛恩看向大神殿外一隊隊來往巡邏的神血禁衛軍和幾個偏殿中幾乎塞滿了的神職者，臉上不由露出讚許的笑容。
「看樣子，你在施政期間做的不錯，很受這些人的愛戴。」
「也，也沒那麼好啦……」
聽到誇獎，海倫俏臉一紅，連忙擺手。
「和您所創造的偉業比起來，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螢火的微光，不值一提。而且，我能為斯巴達帶來那些改變，得到外面那些人的追隨，也都是因為您的教導。」
說著，海倫含情脈脈地看向洛恩，眸中的崇拜和傾慕仿佛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如果說，曾經的自己只是一個為外貌而心動的追星少女，那麼現在的自己就是一個努力向偶像靠攏的求道者。
因為自己越是貫徹這位塵世牧者的教導，越是能感受到那份思想的偉大。
「咳咳……」 眼見神殿中的氣氛又曖昧了起來，兩個電燈泡忍不住乾咳著打斷了某對狗男女的眉目傳情。
「說起來，阿伽門農去哪了？」
「在長老院，人是他們請進來的，自然由他們負責招待。」
「居然放任外人進城，他們想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不就是看我掌權太久，想借著姐姐出逃的事情，聯合趕來興師問罪的阿伽門農王，逼我下台。」
海倫揉了揉太陽穴，臉上露出無奈苦笑，說出了自己不太妙的處境
「長老會和那些監察官目前已經掌握了斯巴達七成以上的神血禁衛軍，我雖然在城裡也有不少追隨者，但基本都是些資質和戰鬥力平庸的普通人，再加上我那位姐夫和他帶來的精銳，對方在軍力上已經完全壓過了月神殿。冒然起衝突，只會徒增傷亡，所以我正派人向戰神山借兵，準備調停這場紛爭……」
斯巴達雙子聞言，不由面露驚訝。
「七成？你不是做了很多利國利民的事情，怎麼那些神血家族全都站在長老會一邊？」
「因為屁股決定腦袋……」
洛恩一語道破關鍵，隨即向似懂非懂的兄弟兩人繼續提醒道。
「不明白，就先想想斯巴達因何立國。」
「強軍？」
「那要維持一支強大的軍隊，讓他們擁有源源不斷的軍功，最需要的是什麼？」
「戰爭！」
兄弟兩人恍然大悟，齊刷刷看向自己那位富有愛心的妹妹，乾澀地詢問。
「海倫，你這兩百年間對外發動了多少次戰爭？」
海倫想了想，緩緩舉起了一根手指。
兄弟兩人試探性地開口：「一百？」
海倫搖了搖頭，尷尬地縮回手指：「是一次也沒有。」
兄弟兩人聞言，不由痛苦撫額。
斯巴達以強軍立國，各種殘酷的訓練和全民皆兵的傳統，將整個城邦打造成了為戰爭而服務的戰爭機器。
掠奪財富、掠奪奴隸、獲得軍功、保持階層的流動這些都是戰爭所能帶來的好處。
但自從自己的這位妹妹掌權後，先是執行了各種破壞傳統的政策，然後又帶來了長達兩百年的和平，這簡直是要把斯巴達的軍功階層和神血家族往死路上逼。
難怪長老會寧願背負罵名也要引外人入城逼宮，難怪斯巴達近七成的神血家族都和月神殿站在了對立面。
「我知道這樣有些矯枉過正……」
看到兩位哥哥不太好看的臉色，海倫幽幽說出了自己的願景，
「但我在色薩利見識過戰爭的殘酷，我們用無數的流血犧牲，才換來了和平的曙光，所以我不希望斯在我執政期間，斯巴達人再因戰爭而流血。」
緊接著，她頓了頓，眸中閃爍起一絲深藏的不安。
「而且，自從諸神消失之後，各個原本並肩作戰的城邦都開始互相攻伐，很多我所熟知的神血英雄也都莫名其妙地死在戰爭中。所以，我懷疑這背後是不是有著某種力量在暗中讓整個希臘陷入紛爭和動亂，更加不敢冒然開啟戰端……」
「你的想法是對的。」
洛恩拍了拍海倫的肩膀，給予肯定的答覆。
其實早在俄刻阿諾斯之海，他就隱約感覺到整個希臘的氣氛不太對。
和那位漁民的閒聊，更是驗證了他的猜測。
他們離開的兩百年間，瘟疫、饑荒、戰爭、洪澇等各種各種的天災人禍在層出不窮，搞得整個希臘民不聊生。
這種熟悉的末日氛圍，讓他很容易就聯想到一個人。
——災厄魔女潘多拉！
作為宙斯麾下毀滅了數個文明時代的頭號戰犯，希臘眼下的各種亂局多半和她，以及她背後的主子脫不了干係。
而且在傳說中，潘多拉所掌握的潘多拉魔盒除了擁有帶來各種災禍的能力外，最深處還封存著讓世界破而後立的【希望】。
等待，並心懷【希望】……
雅典娜留下的這句預言，或許不僅是指從海外歸來的他，還有這種有關【潘多拉魔盒】的隱喻。
而此刻，聽到洛恩的安慰，海倫心中的忐忑逐漸消弭，笑容明媚地看向三位到來的援軍。
「剛才，我還在擔心信使能不能安全抵達雅典，戰神山又是否願意出面調停，但現在你們回來了，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
說著，海倫如同卸下了某種負擔般，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雖然掌權了兩百年，但平心而論，她並不喜歡這種和外人勾心鬥角的感覺，如今擁有正統王位繼承權的兩位哥哥歸來，她幾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扔下這副擔子，和自己傾慕的那位神靈一起雙宿雙棲。
「別高興太早，我們現在的身份見不得光，這位子恐怕還得你來坐。」
洛恩開口擊碎了海倫的幻想，並道出了自己的擔憂。
諸神和英雄消失之謎，以及那個讓戰神山都退避三舍的潛在危機，自己目前還還沒調查出頭緒。
局勢尚未明朗之前，敵人在暗，他們想要掌握主動權，也不能過早暴露。
海倫聽到這個壞消息，不禁面露愁苦：
「城裡的神血禁衛軍最近調動很頻繁，加上阿伽門農王也已經到場，長老會動手的時間很可能就在這兩天。但你們現在不能暴露，歌果那邊短時間內又指望不上，這下有點麻煩了。」
「區區一些神血禁衛軍而已有什麼好擔心的？要不我們今晚幫你把那些邁錫尼人全宰了，長老院裡的那些老傢伙還敢有什麼指望！」
雙子兄弟隨口安慰，當即化身為殺氣騰騰的護妹狂魔。
「別去！」
海倫連忙拉住了兩個說話間就要向殿外走的哥哥，嚴肅提醒。
「邁錫尼沒你們想的那麼簡單。我的那位姐夫身邊似乎有些奇怪的幫手，全身黑翼黑袍，看不清面貌，一般的神血英雄根本無法與他們為敵！正是借著這股暗處的力量，邁錫尼近年來已經接連吞併了數個地區，一躍成為伯羅奔尼撒目前最強大的城邦！」
黑衣黑袍，看不清面貌……這打扮聽著有點耳熟啊。
正當洛恩皺眉思索間，一絲氣流的變動讓他猛地眯起了眸子，抬頭看向神殿屋頂，冷然暴喝：
「誰？出來！」
瞬間，迷宮的權能覆蓋住整個大神殿，將四周化作囚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