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四爺選的那幾樣兒朱釵耳環,都是水頭兒還行,樣式也新穎別致的,正適合花季的姑娘佩戴。
姰暖模樣生得好,一身冰肌玉骨,削肩蜂腰琵琶骨,身段兒絕佳。
像她這樣天生底子好的姑娘,只要身上點綴佩戴的首飾,色彩不沉重不老氣。
他覺得,都會好看。
「唉!好嘞!軍爺就是眼光好,您可真會挑尖兒貨!」
掌柜的微僵的臉,瞬間又笑開了花兒,嘴裡應得響亮,連忙讓自家婆娘仔細包起來。
姰暖聽著這道極致諂媚刺耳的聲音,突然就不是很想再待下去。
她來的時候沒想那麼多,現在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過了今日,恐怕整個洪城的人都會知道,她進了帥府。
他們會對她的身份揣測議論。
若是有些不好的輿論,就會給她哥哥帶去煩擾。
江四爺見她站在那兒半天沒挪地兒,下顎微偏,輕聲喚她。
「暖暖?可有喜歡的?」
姰暖抿抿唇,隨意掃了眼眼前的櫃檯,選了兩隻粉玉耳墜。
「就這些吧,夠了。」
掌柜的連忙將她選的東西取出來,拿去一起包上。
姰暖走回江四爺身邊,靜靜等著。
江四爺的視線始終落在她身上,只一眼就從她低眉順眼的面上瞧出來,她仿佛是一點要逛的興致都沒了。
心頭思量了幾番,他站起身牽住她手。
「走吧,出去等。」
東西包好,自有項衝去付錢,倒不需要他們再惦記。
這會兒是上午十點多,日頭明艷得有些刺目。
江四爺帶著姰暖先上了車。
車門關上,沒了外人,他偏頭湊近了,仔細盯著姰暖看,口中低聲問詢。
「怎麼?沒挑到喜歡的,不高興了?」
不高興?
姰暖眨眨眼,隨即搖頭。
「沒有,挺好看的,我喜歡。」
女人是這樣,珠玉首飾啊。
別管喜歡的程度有幾分,只要買給她了,她就高興。
江四爺不置可否,伸出一根修長的食指,點了點她微抿的嘴角。
「看不出你有多高興,是不是跟著爺出來,被人盯著,覺得不自在了?」
他一問再問,這也算是種在意和關心。
姰暖這麼想著,心情倒是稍稍鬆快了一些。
她眼梢淺淺一彎,想了想,細聲說道。
「四爺知道嗎,整個洪城,只有我們家百善堂一家醫館,這裡的人,或許有一些會不認識我,但絕對沒有人,會不認識我哥哥的。」
江四爺聽了這話,再對上她那雙澄明靜謐的眸子,隱隱像是明白了什麼。
他唇角輕扯,心裡多少生出幾分不悅,似有若無笑了一聲。
「所以,還是因為跟著爺出來,被人瞧見,覺得不自在。」
姰暖卷翹的睫翼輕眨,微微歪頭審視著他面上神情,頓了頓,伸手過去握住他一根手指,話語輕軟。
「不是因為四爺讓我覺得不自在,而是我自己的原因…」
江四爺被她主動親近的小動作,撫平了心頭的褶。
他反握住那隻素白小手兒,挑眉睨著她。
「你自己的原因?」
「嗯。」
姰暖垂下眼帘,低眉順眼,模樣溫順靦腆極了。
「我未婚先孕,不曾婚娶,就這麼明目張胆地同男人在人前牽手…日後傳出什麼不堪入耳的話,會對我哥哥,也構成不好的影響。」
江四爺已經明白了她說這番話,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她又在跟他要名分呢。
他握著掌中小手捏了捏,調整了下坐姿,視線淡淡落在車窗外,若有所思著沒出聲。
姰暖眼尾餘光輕輕看他一眼,也沒再開口。
項沖和碧珠正是這時候一左一右上的車。
項沖顯然沒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一邊兒發動車子,一邊兒隨口問了句。
「四爺,去成衣鋪嗎?」
「回府。」
項沖一愣,遲疑地回頭看了一眼。
姰暖垂著眼默不吭聲。
江四爺依然看著窗外,狹長眼尾眯了眯,淡聲重複。
「太曬了,回府吧,你使人去請城裡最好的裁縫,到府里來給暖暖裁衣。」
項沖默了兩秒,應了聲,轉過臉去,開車回府。
這一趟,原本說是陪姰暖散散心,但卻從出來到回去都沒有一個時辰。
江四爺顯然沒了興致,姰暖也不可能當街撒嬌或者鬧脾氣。
回到府里,兩個人之間相處的氛圍,已經不如出府時親睦。
下了車,江四爺看著溫婉乖巧跟在身邊的姰暖,這才又淡聲開了口。
「先陪爺回趟主院。」
姰暖掀睫看他,輕輕點頭,「好。」
江四爺黑眸深沉,握住她纖細的腕子,將人牽著上了迴廊。
兩人一路無話,直到走進主院,他帶著人徑直進了內室。
「隨便坐。」
撂下這句話,也沒再管姰暖,逕自走到衣櫃前,拉開櫃門取出一隻皮箱,開始默不吭聲地收拾行李。
姰暖眼瞧著他這麼忙活,當然也不可能幹杵著看。
她幾步走上前,想著幫他收拾,方一伸手,就被江四爺輕輕擋開。
「不用你。」
姰暖不尷不尬地立在一旁,素手交握盯著他看,試探著問道。
「四爺這是,要出遠門嗎?」
早上不還說,最近無事可忙。
就這麼會兒功夫,就甩臉子回府,還收拾行李,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
這怎麼看怎麼有點賭氣的意思。
該不會就因為她一兩句話,他就翻臉了吧?
那也太小氣了。
姰暖面上不顯,心裡已經又嫌棄又鬱悶上了。
然而,顯然是她想多了。
江四爺將為數不多的幾套衣裳,全都疊好塞進箱子裡,而後將箱子合上。
聞言,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
「出什麼遠門?收拾收拾,不得搬去你韶雲閣。」
姰暖難掩驚詫,狐疑地看了看地上的皮箱,開口時話都磕巴了。
「搬,搬去…韶雲閣?」
這怎麼想一出是一出的?
江四爺淡然自若地嗯了一聲。
他上前兩步,握住她纖細的玉臂,輕輕撫了撫,語聲低沉溫醇。
「昨晚都那麼著了,你還想跟爺分開住?爺就養你這麼一個,何至於還要分著?」
姰暖喉間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無言以對。
江四爺,「那邊你住習慣了,爺看你規整得挺舒適,比這邊灰撲撲冷清清的主院要順眼,就不折騰你搬了,乾脆爺搬。」
姰暖輕輕咽了咽喉,櫻唇掀動,違心地嗯了一聲。
「四爺想住哪兒,當然是四爺說的算…」
可她那張床,哪有主院的大呀。
兩個人住,會很擠的。
這大熱的天,想想都難受。
江四爺垂眼瞧著她溫順乖巧的眉眼,半晌,牽唇笑了笑。
「暖暖要一直這樣乖,爺萬事都能遷就你,明白嗎?」
姰暖月眸微怔,「嗯?」
遷就她?
江四爺面上笑意漸漸斂起,「名分的事兒...,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