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聞戩勾了勾唇。
「明天慶功宴,會宣布你我的婚訊,這算是我送給王小姐的一點見面禮,希望您明日出席宴會,能心情愉快。」
又解釋為什麼自己今天才來見她。
「我許久不回雲寧,要述職,還要拜會許多上將,也在籌備婚宴,現在才抽出身來看望王小姐,還望您不要介懷。」
頓了頓,沉聲補充道:
「想必王小姐不知,家母病重,我又遠在駐地軍務繁忙,難得能回來一趟,故而很看重這樁親事,但願您對我沒有...太多不滿。」
他生了雙深黑鷹眸,專注盯人時,眸色深邃幽黑,真摯地令人感到不自在。
說實話,王小姐先前對這樁婚事,不算太滿意,是不得已之下的選擇。
但眼下,心裡那點不滿意,倒是幾乎消散了。
她臉色微紅,垂下眼帘搖了搖頭,語聲輕緩。
「不會,我知道軍務繁瑣,兩軍聯姻是大事,你我都要顧全大局,沒什麼可不滿的。」
他能特地來說這番話,已經很真誠了。
這算是自己來到雲寧後,第一份真誠與善意。
王小姐心下動容,彎唇笑了笑。
「傅軍長去忙吧,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明日宴會再見。」
傅聞戩負著手,也勾唇點了點頭。
兩人都不磨蹭,又寒暄了兩句,傅聞戩就先走了。
他快步下樓,從前廳出來,正迎面遇上柏溪和姰恪。
柏溪手裡拎著只紅皮箱,臂上還搭了條宴紫色刻絲木槿花嵌兔毛的披風,色澤與樣式說不出的溫婉華貴。
姰恪也拎了兩隻皮箱,提腳幫她關了車門,回身瞧見傅聞戩,微訝打了聲招呼。
「傅軍長?」
傅聞戩視線不動聲色從披風上移開,面上牽出抹笑。
「姰大夫,我來看王小姐,聽聞昨晚闊闊少爺病了?」
柏溪看了眼兩人,拎著皮箱和衣服,先進去了。
姰恪立在原地跟傅聞戩寒暄,聞言嘆了口氣。
「別提,也不是大事,就是病得急驚險些,現在應該沒事了,我上樓看看,你慢走?」
傅聞戩也不耽誤他時間,點點頭道。
「好,姰大夫忙,改日我們聊。」
姰恪笑了笑,拎著皮箱快步走近前廳,追上柏溪。
坐上車時,傅聞戩面上神情已經清淡冷沉。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原本是因為對王小姐很不滿意,才心情沉鬱,現在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那條紫色披風。
不用說,柏溪不會用這件披風,那一定是姰暖的。
腦子裡一張眉眼似畫的清媚容顏越發清晰,心頭某種情緒,如野草瘋長般開始蔓延,裹覆得他整顆心臟都繃得不適。
這種久違的燥欲感,直往腹肌下燒,悸動得叫人坐立不安。
傅聞戩闔著眼靠坐在后座上,眉心皺得死緊,凝神靜靜感受這股燥欲。
雖然短暫,但唯有這片刻的衝動,才讓他覺得他屬於男人的一部分,都是正常的。
「軍長?您臉色不好,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他的副官從後視鏡看了好幾眼,見他眉心始終無法舒展,不禁關切地詢問了聲。
傅聞戩思緒被打亂,豁地掀開眼帘,眸色幽謐,聲線淡漠。
「沒什麼。」
......還挺想見見她的。
明天慶功宴,也是兩個孩子的滿月宴。
能見到她吧。
——
闊闊醒來後,精神狀態就很好,能吃能喝。
屋子裡好幾個人守著闊闊,大帥夫人也催促姰暖回房間去歇著。
姰暖看兒子也沒什麼事,就安心回了屬於她跟江四爺的臥房。
這一覺,直睡到傍晚時分。
醒來就聽柏溪說,小兒子和小女兒已經送過來了。
柏溪,「汪恆帶人接過來的,說四爺從輔城軍營地回來,就被刀頭堂的人請去喝茶,恐怕得晚點回來。」
「刀頭堂?」姰暖略顯驚訝。
柏溪點點頭,「可能是明天慶功宴,那邊有別的事私下跟四爺往來。」
姰暖就沒再接這話題,又問起兩個孩子。
「灝灝和榮榮呢?」
柏溪說,「大帥夫人在安排,四少爺和五小姐住原先大少爺的嬰兒房,一早就收拾好了。」
姰暖簡單綰了頭髮,身上裙衫睡得皺巴巴,又起身換了件天水碧色素緞旗袍,這才跟柏溪一起從房裡出來。
走廊里已經燈火通明,那邊盡頭處,還有傭人來回走動,聽起來有點熱鬧。
姰暖帶著柏溪一起過去。
走到大帥夫人的房門口,先聽見屋裡闊闊歡快的叫喊聲。
姰暖拐進去,瞧見闊闊拿了把木劍,正跟江大帥比劃著名打架,小傢伙在屋裡跑得一頭是汗。
「母七!啊啊啊——」
他看到姰暖,握著劍擺出架勢,就大喊著衝過來。
姰暖哭笑不得,一把抱住他,替他撫了撫頭上汗水。
「別鬧了,瞧瞧一頭汗,爺爺也很累,知不知道?」
江大帥一手扶著腰,一手拎馬鞭立在那兒,呼哧喘氣的笑了笑。
「嗨,不累!闊,來,爺爺跟你練,叫你母親去忙。」
闊闊扭頭又掄著劍氣勢洶洶殺回去。
他自幼就壯的像個小牛犢子,小孩子病來的快,去的也快,這會兒像是壓根兒沒病過一樣,又瘋玩兒起來。
姰暖立在房門口看了會兒,無奈好笑,搖了搖頭,轉身又去了嬰兒房。
大帥夫人在房裡,屋裡全是人,奶媽媽和女傭們,都在忙活著將兩個小主子的衣物收拾好,還有許多闊闊之前玩兒的玩具。
這間房一如既往,唯一不同的是,又多了一張嬰兒床。
「醒了?」
大帥夫人正抱著小襁褓,樂得眉開眼笑,抬眼見她過來,便忙吩咐榮媽。
「快去給暖暖端些飯食來,她都隔了一頓飯。」
榮媽笑眯眯答應著去了。
大帥夫人又叮囑姰暖,「孩子們有我呢,你自己去洗漱吃飯,不用惦記。」
姰暖笑了笑,「我睡好了,就來看看他們,一會兒去吃飯。」
說著話,走上前低腰看嬰兒床里。
她小兒子正醒著,小胳膊小腿兒踢騰得歡快,見到她,窩著小嘴『啊噢啊』的奶糯糯叫著。
出生至今兩個月,奶媽媽奶水好,兩個小傢伙兒養的白白糯糯,像兩個糯米糰子,看起來就喜人又健康。
姰暖眉眼柔和,瞬間笑得月眸彎彎,握了握兒子小手。
大帥夫人抱著小孫女走過來,看了看嬰兒床上的小孫子,嘴角的笑弧壓不住,眼裡喜愛滿溢。
「我有些日沒見,又長了些肉,更討人喜歡了。」
「瞧瞧我們榮榮,哎喲,祖母的心肝肝,她方才還跟我笑,祖母的心都要化咯~」
說著就湊到懷裡,小心輕柔地親了兩口。
大帥夫人,以前是個兒子奴,現在是個孫子奴,眾人都習以為常。
看她這樣,都抿唇笑而不語。
姰暖又看了看小女兒。
小傢伙比雙生哥哥還要像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比兩個哥哥都要玉雪軟糯,性子也安安靜靜的,從不哭鬧,很討人憐愛。
現今江家,孫子輩里四個,只得一個孫女,大帥夫人喜歡的如珠如寶。
她愛死榮榮了。
給兩個孫子打的滿月禮,是四隻金鐲子和一套金項圈、金鎖。
榮榮的就比闊闊的,還要多一圈兒指甲蓋大的五彩寶石,華貴得刺眼。
大帥夫人美其名曰,「女孩子都愛珠玉寶石,往後要留著給榮榮做嫁妝,一定要名貴拿得出手!」
陪了龍鳳胎一會兒,榮媽過來說,飯菜都端到房裡去了。
姰暖就從嬰兒房出來,回自己臥房用膳。
飯吃到一半,庭院裡傳來洋車駛來的動靜。
等她撂下碗筷,江四爺就漫步踱進了屋。
「回來了,用膳了嗎?」
「吃過。」
姰暖起身迎過去,聞到他一身濃郁的菸草氣,重到壓過了他身上原本的雪松香。
她接過男人脫下來的軍裝褂子,遞給柏溪,示意她先出去。
又跟著江四爺進屋,輕聲問:
「四爺去刀頭堂了?出什麼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