姰暖抬眼看了看姰恪,垂眼將信紙折起來,徐聲低語。
「齊軍跟王家撕破臉,要打仗,四爺暫時回不來了。」
預料之中的事,她早有心理準備,但真得到了確切消息,還是心裡難免失落和擔憂。
「打仗?」
姰恪微驚,「又打?不是剛結盟麼?這怎麼......」
姰暖搖搖頭,「不清楚,軍務繁瑣,咱們也搞不懂。」
姰恪皺起眉頭,「這仗打起來,得多長時間?」
姰暖頓了下,繼續搖頭:
「說不好。」
姰恪,「......」
這麼看來,江升短時間內,還真是回不來了。
——
翌日一早,姰暖就讓人備了份厚禮,準備出門去趟柳先生家。
柏溪不在,她帶著紅樓和靈槡。
三人剛走到二進院門,就見一輛車停在府門外。
姰暖腳步頓在敞庭里,看車外面車門打開,身形偉岸的青年軍官從車上下來,古怪的是,他懷裡還抱了只狗。
雪白的一團,體型還沒有她養的白貓琉璃大,看起來剛斷奶不久的樣子。
傅聞戩見她立在院子裡,也是面露詫異。
他很快跨進府門,一手抱著懷裡的小奶狗,點頭見禮。
「夫人。」
姰暖櫻唇淡勾,「傅軍長,你怎麼來了?」
傅聞戩淡笑客套,垂眼看了看懷裡吱唔吱唔的小奶狗,解釋說:
「一位舊下屬,知我愛狗,送了我這隻西施犬幼崽。」
「這種狗長不大,性情也溫順,許多貴太太和小姐都喜歡,我瞧著挺適合給小孩子玩,就想著送來給大少爺...」
姰暖看了看那隻狗,雪白軟糯的一團,怯怯乖巧憨然可愛。
她臉上笑意不變,徐聲說。
「這麼可愛,傅軍長應該留給傅夫人養,她一定也喜歡。」
傅聞戩清笑搖頭,「她不喜歡狗,沒耐心養,也嫌吵。」
他抱著狗往前走了兩步,端起來給姰暖看。
「既然送來給大少爺,夫人就替大少爺收下吧。」
又溫聲解釋,「我遇到五爺,還聽他責備我,說我不該送那可大的狗,怕會傷到小孩子。」
「一想也是,先頭送的那兩隻狗,現在應該也長很大了。」
「到底是畜生,還是不要讓大少爺靠近那兩條大狗,這一隻,正適合給少爺玩兒。」
姰暖斂目看著他手裡的狗,淡淡勾唇,搖了下頭。
「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傅軍長還是帶回去吧,如今我正給闊闊請先生開蒙,不可嬌慣他玩物喪志。」
傅聞戩微怔,「夫人給大少爺請先生了?」
他沒記錯,闊闊還很小。
姰暖點頭笑了笑,沒多解釋。
「我還有事,要出趟門,傅軍長把狗帶回去吧,以後也不要送什麼東西給他,他什麼都不缺。」
拒絕疏離的態度,已經是很直白。
傅聞戩眸光動了動,勾唇點頭。
「是,是我考慮不周了。」
姰暖沒再逗留,提腳往車邊走去,帶著紅樓和靈槡上了車。
洋車駛離,傅聞戩抱著狗跟出來,立在台階上目送車走遠。
他淡淡勾唇,拉開車門重新坐上車,將手裡的小奶狗丟在了一旁車座上,垂著眼慢條斯理拍了拍袖口上的狗毛。
喃喃自語便笑念了句:
「...看來她不喜歡狗,還是更喜歡貓。」
往前他記得姰暖有一隻白貓,所以才特意挑了這麼一條白狗。
卻被拒絕了......
副官一臉複雜,自後視鏡看他:
「...軍長?走麼?」
傅聞戩搭起腿,斜靠在車門邊,懶懶看向車窗外。
「走吧,跟上她的車,看看她去哪兒。」
*
從柳先生家裡出來,姰暖感到十分糟心。
她不止跟柳先生賠禮道歉,還給人家漲了月錢,他才答應明日繼續去上課。
等回到少帥府,還要繼續再跟兒子講通。
管孩子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這才剛剛開始,就遇到挫折,姰暖心情挫敗又鬱悶。
回到少帥府,她就忍不住寫了封信,交給紅樓。
「拿去杜公館,給季先生,叫他幫我發電報給四爺。」
「是。」
紅樓接了信,轉身要走,姰暖又想起什麼,開口喚住她。
「等等。」
紅樓立住腳,「夫人?」
姰暖站起身,「走吧,先去看看樓歆,看她有沒有什麼話要捎給項沖的。」
——
江左那邊的撕盟戰役,在軍政府里掀起不小的波瀾。
接連半個月,軍政府幾乎天天在開會。
姰暖隔三五天,都能從江川那兒得知戰況進展。
轉眼入了陽春三月,天氣漸暖。
姰暖也沒太多心思關注戰況了。
因為闊闊開蒙不太順利,她對兒子的表現是又愛又氣,三不五時就要把他拎到跟前訓一通,然後又因為他淚眼汪汪的賣可憐而心軟。
自打嫁給江四爺,連生了兩胎三子。
姰暖覺得這幾年來,從沒有一件事讓她這麼心力憔悴。
她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該換一種方式來教導兒子。
不止姰暖受折磨,柳先生也飽受折磨。
這日,他終於受不了,很堅決地跟姰暖請辭。
姰暖好話說盡,也沒能挽回他。
柳先生繃著臉說,「我實在才疏學淺,當不得給大少爺開蒙的重任,少夫人不如還是另請高明吧。」
姰暖,「......」
柳先生走了。
姰暖立在廊下,抬手揉了揉心口,闔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宋姑姑和柏溪對視一眼,齊齊目露擔憂。
柏溪斟酌著勸她,「暖暖,或許是闊闊跟柳先生的秉性不合,換一位先生,興許就合適了...」
姰暖抬手扶額,擺擺手有氣無力的轉身。
「讓我緩緩,換先生的事,過了這兩日再說。」
她實在也沒臉再跟柳先生賠禮道歉了。
姰暖上樓,當天就交代宋姑姑打包行李,送闊闊回江公館去住兩天。
她需要耳根子清靜清靜,好好想想,該給闊闊換個什麼樣的先生。
*
孫子被送回來,許久不見的大帥夫人當然是最高興的。
她在電話里,聽姰暖說了這個月闊闊上課,跟先生屢次鬧不睦,最後還把先生給氣走的事。
大帥夫人很不以為然:
「本來就是講不通道理的年紀,小孩子這麼大,正玩兒的時候,你也不要期許太高,沒什麼。」
姰暖,「......」
大帥夫人繼續開解她:
「我們闊闊,很聰明的,到該懂的年紀,有些事,不用你著急,自然也就懂了。」
「......」
「好了,你好好歇兩天,孩子交給我,你別管了。」
然後『嘟』地掛了電話。
姰暖跟著掛斷電話,在小書房裡靜坐了片刻,耳根子果真清靜了。
她從書房裡出來,靈槡卻從院子外走進來,上前稟話。
「夫人,傅軍長來見您。」
姰暖下意識蹙眉,「什麼事?」
靈槡,「是跟大少爺開蒙的事有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