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真相
「詛咒?」老夫人手中瑩瑩生光的佛珠不覺轉動得飛快。「你覺得華瑛是因為親事被人妒忌從而讓人詛咒了?」
寂秋蹙眉:「表姐身無傷痕,也無蠱毒。出嫁前莫名沉睡,細細想來,似乎只有詛咒之力可致?」她頓了頓,「詛咒反噬也不無可能。」
仇老夫人沉了臉。
「華瑛的未婚夫婿是武家的弟子。雖然只是個旁支,但武如規生得一表人才,家底殷實。年紀輕輕已經金丹在望。頗受武家嫡系看重。」
寂秋微笑道:「姐夫是生得好相貌。」
仇老夫瞅了她一眼:「不過沒你帶回家的那小子長得好。」
寂秋臉一紅:「外祖母~~~」
仇老夫人笑了笑:「行了,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你且回房歇著吧。」
寂秋微怔:難道表姐的親事,真有什麼貓膩?不該啊。
待外孫女走後,仇老夫人的臉陰沉得可怕。
仇華瑛的這個夫婿,年幼時由父母作主,曾經定過一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妻許九嬌。九嬌也是識海過人,小家族中少有的修練人才。不料在她十五歲那年築基時出了意外,成了個廢人!之後受不得打擊,自盡身亡。
兩年後,武如規才和華瑛定了親。
而華瑛和九嬌,是從小到大親密無間的閨中好友!
事後,老夫人也曾打聽過九嬌築基失敗的原因,似乎是當時服用的丹藥有問題。可是丹藥入肚,許家也查不出究竟,最後這事也只是不了了之。
仇老夫人手中輪轉的佛珠驟停:「敏君呢?讓她過來見我!」
宋敏君是仇家長子仇峻峰的正妻。她紅著眼進屋,還沒行禮就讓仇老夫人一聲喝罵:「你們母女倆做的好事!」
宋敏君腿一軟:「娘?!」
寂秋回到仇華瑛的院子裡,正見到昭暉與伺候華瑛的丫頭玉薇說話。
玉薇面色憔悴:「您是問許小姐的事麼?她之前是跟武公子定過親。許小姐沒了的時候,我們大小姐可傷心啦!」
昭暉循循善誘:「許小姐怎麼沒的?」
玉薇惋惜道:「許小姐築基用錯了藥,識海枯竭成了個廢人。她接受不了,就……割腕自盡了。」
昭暉沉默了片刻:「那你家小姐一定很傷心。」
「可不是?我家小姐在祭奠許小姐時,哭得不省人事。小姐還在許小姐靈前起咒發誓:若是知道是誰害了她,一定叫那人生不如死!」
林寂秋和顧昭暉剎時心悸!
仇華瑛現在這模樣,不正是生不如死麼?
玉薇似乎想起了什麼:「小姐說完這句話時,許小姐靈前的蠟燭明滅了幾回。大伙兒都說是小姐感動了許小姐的在天之靈呢!」
顧昭暉面沉如水。
玉薇似乎陷進了回憶里:「兩位小姐小時候,總愛一塊在院子裡的大樹下玩。盪鞦韆、蹴鞠、一塊比試靈力。沒想到,唉,造化弄人!」
昭暉又問:「我看那棵花樹上有些焦黑,這是怎麼回事?」
玉薇想了想,道:「哦!大概就是小姐和武家定親那一年的夏天,樹讓雷給劈到了。」
寂秋思:難道是花樹成精遇劫?
玉薇臉上露出傷感之情:「那晚出了意外,樹沒大礙,卻劈死了小姐的一個丫鬟燕回。」
昭暉濃眉微揚:「燕回?」
「嗯。她是小姐定親後買回來的粗使丫鬟。但是燕回機靈聰明,事事都做得極襯小姐的心意,所以小姐升她作了二等丫頭。」
昭暉沉默了片刻,猛的拂袖而起,轉身時瞧見了寂秋:「師姐。」
寂秋不禁訕訕:「師弟。」
「師姐既然聽到了,也該知道這事裡有古怪吧?」
寂秋點點頭。只是她現在不敢確定,許九嬌的死與表姐到底有沒有關係?
昭暉取出張雷靈符,滿面寒霜的走到花樹下,抬頭望著繁藏的花枝,冷聲道:「樹精不能離開根系以外的地方。你是怎麼知道許小姐葬禮時仇大小姐發過咒誓?」
花葉搖曳,悲傷瀰漫。
昭暉笑了笑:「自然是有人告訴你的。是誰?」
寂秋驚詫:「昭暉?你懷疑什麼?」
昭暉凝聲道:「樹精先生,許九嬌真的死了麼?」
樹幹剎時劇烈的晃動!
片刻後,樹精又幻化成人形,清雅的眉目中盛滿意外:「你很聰明。」
昭暉搖頭:「許九嬌不甘被害,我想她當時就已經有了懷疑,於是詐死後暗中調查。我不知道她查到了什麼線索。但是兩年後仇大小姐與自己曾經的未婚夫定親。我想那時,她大概明白了一切。」
樹精閉上眼睛,悲傷的氣息撲天蓋地。
昭暉續道:「她當然是想報仇的。但那時,她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與仇大小姐抗衡了。所以,她想了個辦法!」
樹精輕聲問:「什麼辦法?」
昭暉沉聲道:「就在仇大小姐和武如規定婚的那一年,她帶著一張引雷符潛進了仇家。」
樹精回頭瞧了眼樹幹上還沒褪盡的焦黑,苦笑:「你觀察得真清楚。」
「那夜雷電交加。她用體內殘餘的靈力激活了引雷符,成功引來了天雷。我想她原來的計劃是引你與雷霆對抗。若你的靈力一旦引爆,足以將這幢小樓夷為平地,無人生還。」
寂秋茫然不解:「但是,沒有發生過什麼靈力爆炸啊!」
「這就要問樹精先生了。」昭暉沉聲問,「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明明是大白天,但天空忽暗,小院漸漸籠罩於一片暗幕中。
昭暉與寂秋驚訝時,大雨漂潑而下,天際轟雷滾滾,藍紫色閃電猙獰。
雨水落在身上,卻不曾打濕衣裳。昭暉恍然:幻境!
幻境中,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從小樓中走出,撐著傘來到了大樹下。
「你早就認出我了是吧?」少女輕輕摩梭樹幹,臉上的笑容淒涼又古怪。「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易容換貌混進仇家的目的?」
樹枝微晃,樹精顯現成形。
「……她們說你死了。」
「不死,怎麼能讓害我的人放心呢?」少女喃喃自語,「誰又能想到,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竟然為了搶走我的未婚夫,苦心設局害我?」
樹精歉然不語,只是內疚的望著她。
雷電越來越近,風驟雨疾。
「阿欒。」少女揚起臉,眼底閃過抹歉意,「對不住了!」
花樹的主幹,赫然貼上了一枚黃紙朱畫的引雷符!
阿欒似乎並不驚訝,他只是抬頭看向天空:「原來如此。」
轟隆隆的閃電劈到了一根樹枝上,立時燃起青黑色的煙。
阿欒抱緊胳膊,痛楚不堪。
「阿欒。」少女含淚微笑,「我不會讓你白死。」
又是陣閃電划過,樹上青煙四起。
阿欒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滾著身體。
「阿欒?!」少女有些驚惶了。「真的很痛麼?」
阿欒向她勉強笑了笑:「還好,能忍。」
「阿欒——」少女的淚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她想起幼時,和華瑛一塊兒爬樹摘花,在他的蔭萌下聚餐,在他的細語慢歌中午睡,清雅的香味揉和著溫暖的風,匯成她少年時期最美的回憶。
「蒼天在上,我許九嬌以血起咒以命為酬!讓害我的人在我靈前發的誓,應驗在她身上!」少女猛的起身撕下引雷符——「九嬌,不要!」
阿欒的驚呼聲中,閃電擊中了引雷符!
少女倒在花樹下,已然沒有了聲息。
花園的動靜終於引來了府里的僕從。
阿欒隱於樹中,目視著諸人的呼叫:「打雷劈死人啦,這樹起火了,快來救火啊!」
雷遠雨消,昭暉與寂秋如夢初醒。
阿欒低嘆:「九嬌就是心太軟了。」如果她狠下心,他和仇華瑛早已魂飛魄散。
寂秋面色慘白。
昭暉嘆了口氣:「所以仇大小姐的確是受詛咒反噬。」
「九嬌死前以命祭天。」阿欒聲音漸低,「華瑛抵不住的。」
寂秋嘴唇嚅嚅:「真的沒有辦法麼?」
阿欒搖頭,消失於倆人面前。
昭暉淡聲道:「師姐,人在做,天在看。仇大小姐就是咎由自取。」
寂秋心亂如麻。可是,華瑛是她的親人啊!
這晚夜半時分,睡夢中的昭暉隱隱聽到咣咣的聲響,似砍伐似挖掘,持續了近一柱香的功夫。隨後,他的窗子被道道閃電照亮。
次日晨起,昭暉竟被告之,仇華瑛病好了!
他難以置信的跟隨師姐到小院裡探望,才進園子,剎時呆住:園中漂亮的花樹竟然消失不見了!連根帶葉拔得乾乾淨淨。地上一片新翻的泥土。
寂秋仿佛沒看見般,徑直進了小樓。
昭暉依舊在外邊等著,他拖著酸沉的雙腿走到大樹的位置下,泥里一根根斬斷的虬根似乎還泛出腥紅的液跡!
為什麼?
他看到玉薇經過,急忙喚住她:「玉薇姑娘——」
玉薇臉上喜孜孜的:「顧公子。」不等他問,就答道,「顧公子想問這棵樹吧?昨晚老夫人和家主過來說,就是這棵樹里的樹精作怪害了小姐。所以連夜將它砍掉了。」
昭暉衝口的胡說二字強咽了回去。
他想起昨夜的砍伐聲和電閃雷鳴,頭暈目眩中憶起自己在千窟岩和蘇蘇一起翻看典藉時,曾見到過一個解死咒的法子——用另一個道行高深的人祭壇,代替受咒者。
所以,不能離開仇家的阿欒是作了仇大小姐的替死鬼了麼?!
昭暉全身發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