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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1章 此時,在泰拉
「就在不到兩個小時前,我派遣到大漩渦區域的一位憲章艦隊司令向我匯報:他確信至少有一支屬於帝國之拳的連隊,已經控制了恩底尼翁星團的主星,統治那裡的總督願意向泰拉繳納稅款。」
「你確定嗎?我在前線的通訊人員還沒有傳回來消息。」
「派往大漩渦區域的憲章艦長都是精挑細選的,他們值得信任。」
「憲章船長?我以為你們更願意自稱為行商浪人。」
「在一個嚴肅的場合中,自然需要一個更嚴肅的稱呼。」
凱爾西—德米多夫,新任命的憲章船長發言人,背負著銀河境內數以千萬計的行商浪人王朝集體意志的代行者:這雖然只是她第二次走入這座能夠仲裁整個人類帝國命運的議會大廳中,但是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讓她看起來就是生於斯長於斯的王者。
精美的笑容牽扯至少經歷了三次回春手術的面部皮肉,用精金包裹的指甲則是漫不經的敲打在象徵最高權力的中央圓桌上:這張直徑近乎九米的巧奪天工之作採用自北歐地區的最後一片森林,用一整塊無價的石化紅木打造,圍繞其散落左右的,便是泰拉元老院中所有值得尊敬的高貴人物。
現在,他們的目光無不集中在德米多夫的身上:做著相同動作的的還有將身體蜷縮在大廳邊緣的低級官員們,他們的數量在三十人到五十人之間,除非得到了泰拉元老們的指定,否則這些人無權在這神聖的大廳中發聲。
但只要走出了這座大殿,這些低階官員中的每一個,都是可以隨手決定一整個星區的生死榮辱的權力野獸:就連掌印者本人的政策執行,也離不開這些低眉順眼、看起來與機仆無異的官僚集團。
「恩底尼翁星團,那裡可以威脅到巴達布在大漩渦東部的領土,也許我們可以再派遣一支絕對忠誠於神聖泰拉的艦隊過去:多恩的戰士雖然忠誠無虞,但他們絕對不願意插手更多的事情。」
「我同意,有些事情還是要由我們自己的戰士去執行:法務部在大漩渦還有一支武裝艦隊,我可以立刻將他們調過去,他們的實力足以媲美精銳的太陽輔助軍,以巴達布軍隊現有的戰鬥力,那些傢伙贏不了可能爆發的流血事件。」
「還沒必要這麼極端,法務部元帥閣下。」
「這不是極端,這只是符合帝國法律的執法行動,奧西安先生。」
法務元帥稍稍側身,看向了這位與他意見相左的同僚:誰能想到這個謹慎到就連閱讀文件,都需要放大鏡的傢伙,會是掌印者欽點的第一任帝國財政部大臣呢?還能位列高領主的圓桌?
聽說他甚至暈血?
出身軍旅的法務元帥壓住了心底里的哂笑。
「更何況,既然我們法務部的行動是為了解決巴達布主星長久以來的拖欠十一稅問題,你們財政部為何又要如此束手束腳呢:只要巴達布能夠補齊他們的稅款,那麼我想貴部門下一次的財務報表,也能更好看些吧?」
「財政部的統計數字,可不會為了一個星球而改變。」
財政大臣奧西安收攏著自己華貴的長袍,對於法務元帥的意有所指充耳不聞,他從自己身後的侍從手中接過了一份文件,不慌不忙地抹去了上面的印泥,然後再度拿起了自己的放大鏡。
「更何況,巴達布現在的武裝衝突早已不是為了區區一個世界的稅款問題了,我派遣過去的稅務專員通過實地走訪了巴達布主星上的每座工業區和巢都,得出了一份無法讓人樂觀的統計記錄:巴達布可能根本繳納不起他們的稅。」
「就算你們法務部的審判員將那裡每一寸土壤里的水都榨出來,他們也繳納不起稅款:這些地方貴族在過去幾十年裡瞞報的經濟數字實在是太驚人了,即便我們按照最低的額度來徵收稅款,巴達布也肯定會奮起反抗的。」
「我對此毫不意外。」
法務元帥的視線在他面前的文件和記錄板上尋索著,隨後便瞥向了在座的各個同僚:執掌內務部的總管、代表雙頭鷹的另一個頭髮言的鑄造統領,以及流淌著高貴血統的領航員使節,還有象徵著星炬庭的赫蘇拉夫人。
法務元帥敲了敲桌子:在他確定了正在發言的行商浪人代表已經對此默許了之後。
「我們都對於巴達布主星的窘境毫不意外,不是嗎,我們從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他們的稅款,至少這不是主要目的:我們的目標是擊退五百世界的步步緊逼,然後拆解巴達布的大漩渦霸權,將那些被他們統治的世界解救出來。」
「一個內在各方勢力保持著相對平衡,沒有任何一個勢力能夠做大的大漩渦區域,才能擔當神聖泰拉安穩的東方門戶:而且唯有一盤散沙的行星總督們,才會溫順的上繳他們應當繳納的義務,這可比區區巴達布主星重要多了。」
「我不否認目的的正義性。」
行商浪人點了點頭。
「但我們應該注意的是,我們在執行的第一步就出現了問題:我並不想挑起紛爭,各位大人,但是我們總歸要搞明白,我們原本合理的訴求為何會陷入這種地步?只有找到了出錯的地方,才有能和平解決這場危機的可能性。」
「這一點,無需你操心,德米多芙夫人。」
法務元帥沒有說話,代替他發言的是內務部的總管,坐在第二榮耀位置上的人:這位接過了掌印者馬卡多權柄的天官擁有著生來嚴肅的腔調,但是他的臉龐卻稚嫩到足以讓旁人皺起眉頭。
「抱歉。」
行商浪人點了點頭。
「但我沒記錯的話,我上一次走進這座大廳的時候,代表內務部發言的應該是……」
「西米恩—彭塔西安閣下。」
內務部總管點了點頭,他蒼白色的眉眼間積蓄著哀傷。
「他是我的老師,也是接過了掌印者閣下權柄的,執掌帝國內務部的第二任總管:他的任期截止到尼凱亞事件的爆發,他和他最忠誠的九個助手全部殉職,包括內務部系統中幾乎所有的領軍人物,我不得不臨時接過他的責任。」
「抱歉。」
行商浪人急忙低下了頭。
她對此毫不懷疑,因為這是整個泰拉權力結構共同的秘密:在過往的大遠征期間,帝國內務部身為唯一一個在地位上能與各位基因原體平級的怪物部門,一直是由掌印者馬卡多親自領導的,所以他最忠誠最得力的骨幹們,也大多集中在內務部的權力系統中。
理所應當的,為了維繫尼凱亞會議的正常運轉,參與那次會議的內務官員也格外多:結果就是這個首要權力部門在尼凱亞事件中的人員損失,幾乎比其他的泰拉權力機構加起來還要多。
唯一能與內務部相提並論的也就只有法務部了,原定的法務總監蘭塔爾身死當場,這才有了原轄區法務元帥羅爾的順利替補:而這位新元帥的前半生,都是在純粹的殺戮和審判中度過的,法務部在他短暫的領導時間中,已經顯露出日漸危險的強硬作風。
「誰能想到呢……」
【尼凱亞】這個詞就仿佛一塊沉甸甸的壓艙石,死寂的氣息瞬間傳便了整個圓桌:唯有最是悠閒的領航員和星炬庭的代表,能夠在腦海中繼續他們的竊竊私語,畢竟眼下正在討論的危機,和他們的部門沒有絲毫關係。
「勃拉姆先生。」
星炬庭代表眨了眨眼睛,聲音在他們的腦海中迴蕩。
「我記得有無數領航家族也在尼凱亞受到了創傷。」
「是啊。」
領航貴族點了點頭:即便是用腦海中的靈能發言,他的聲音也帶有揮之不去的本土腔調。
「死的人太多了,我的一位遠方舅爺和我的侄女就死在那裡。」
「請默哀。」
「真是太可惜了,他們的一對兒女才剛剛六個月大。」
「幸好,他們在尼凱亞之前已經為他們的兒女組織了訂婚儀式。」
「……」
赫蘇拉夫人沉默了,她花了幾分鐘的時間才找回語言。
「那麼,你們就沒有想過為何會發生這樣的悲劇麼:我們星炬庭的成員沒有參加尼凱亞會議,但即便如此,我們也被嚴禁討論與尼凱亞有關的任何詞彙,只知道那裡曾經發生了一場可怕的災難。」
「實話跟你說。」
領航員悄悄的瞥了一眼討論正酣的幾位同僚。
「我當時就在場,我很確定我參加了尼凱亞的會議,但是我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我跟你一樣,現在只知道尼凱亞上曾經爆發了一場可怕的災難,而馬格努斯大人和他的千子軍團被指責與此有關,受到來自於帝皇的絕罰。」
「但真是奇怪:其他的靈能者組織完全沒有受到波及。」
赫蘇拉夫人的眼眸閃爍著。
「尤其是那些阿斯塔特軍團里的智庫,他們居然也能正常運轉。」
「不是說,這些軍團智庫和馬格努斯大人是站在一條戰線的嗎?」
「原因不是這個。」
領航員神秘的搖了搖頭。
「願聞其詳。」
赫蘇拉夫人摩挲著指尖。
「我個人欠你一個人情。」
「談不上人情:我也只是道聽途說了隻言片語罷了。」
領航員淺酌了一口飲品。
「雖然帝皇下令清洗了有關於尼凱亞的所有記憶,但是,有些記錄依然得到了保留,我們可以將些許的端倪和線索聯繫在一起:出了問題的不是智庫,也不是任何有靈能者有關的事情,真正造成了禍患的可能只是千子軍團。」
「何出此言?」
「因為帝皇在軟禁馬格努斯大人時的理由,很不對勁。」
「我們都知道,有一大批千子的高層軍官在尼凱亞上面,直接被逮捕甚至是處決了,但你知道逮捕和處決他們的罪名是什麼嗎:被逮捕的那些千子軍官,被禁軍們指控已經不再純潔了,而那些被直接處決的千子……」
「他們的罪名是叛國和謀逆!」
「還有墮落罪:而且是事關於異形的墮落罪!」
「異形?」
赫蘇拉夫人深呼吸了一下。
「你是說……」
「沒錯。」
領航員點了點頭。
「現在都在傳言,尼凱亞上的悲劇是千子高層中的一小撮叛逆軍官與異形勢力相勾結,對帝國高層發起的襲擊行動:而且據說他們還侮染了千字軍團的基因種子,讓其他的千子戰士也已經不再可靠,所以普羅斯佩羅才需要被封鎖,直到相關的檢測結果出來。」
「和異形勾結?」
赫蘇拉夫人有些難以置信。
「這……這怎麼可能?」
「我原本也不相信,但你聽說馬格努斯大人的事情了嗎:馬格努斯大人雖然正在療養,但是帝皇曾經公開宣稱,他對於馬格努斯大人的某些舉動非常失望,而且據說禁軍也指控了馬格努斯大人。」
「罪名是御下不嚴,沒有能確保麾下軍團對人類的忠誠。」
「這樣的罪名,居然能被拿來指控一位基因原體:可想而知帝皇這次有多生氣,千子軍團的罪名應該也出不了錯,他們中的確有人與異形勢力相勾結了。」
「什麼異形?什麼異形有能力污染一個阿斯塔特軍團?」
「這個麼……」
領航員欲言又止。
「你姑且聽著,這只是我無意中聽說的小道消息:我們家族中的某些遠房親戚,曾在尼凱亞事件爆發後的第一時間,被帝皇和禁軍緊急徵召過,他們奉命引導一整支遠征艦隊前往銀河的西北方向,在那之後的事情就不記得了。」
「但是我聽說,帝皇在離開了尼凱亞之後,他和一部分禁軍戰士的確消失了一段時間,一同消失的還有一大批精銳的凡人輔助軍:這些輔助軍的編號有些在前不久才再次返回到帝國境內,有些直到今天就再也沒有消息傳出。」
「你說他們是幹什麼去了?」
「銀河的西北方……」
赫蘇拉夫人想了一下。
「這不就是當年……」
「對,冉丹。」
領航員咀嚼著這個詞:這個在如今的人類帝國之中,只有他們這些絕對的高層人物,才有資格記住的名字,而且就連他們,也只被允許記住這個名字,和這個名字背後那血腥的一長段歷史。
「帝國當年最大的敵人,耗費整整一代人的時間,才最終消滅的異形帝國:如果說,它們中還殘存著些許的殘黨,而且這些殘黨能影響到千子軍團的話,反正我對此是絕對不會感到驚訝的。」
「它們肯定能做到:要不然當年的第十一軍團又是怎麼……」
領航員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為在他的正對面,法務元帥已經再次站起身來了。
「所以,我想你應該已經了解到了這一系列悲劇的起源了。」
話是對行商浪人說的。
「內務部門在尼凱亞的混亂中失去了大量的精英人士:其中就包括當任的內務部總管,以及由掌印者閣下專門指定的,全權負責大漩渦事物的大漩渦專員:後者的死便是如今危局的直接原因。」
「如果那個大漩渦地區專員沒有死在尼凱亞上的話,他本應在尼凱亞的會議結束後,親自趕赴到巴達布主持徵稅問題的:而不是讓一群低等級的收稅官和財務人員把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副模樣。」
言罷,法務元帥還不忘向財政部的大臣點頭致意。
「抱歉,奧西安先生,我絕無譴責你的部下們的意思。」
「我知道,羅爾閣下。」
財政大臣的面色無虞,只是靜靜地撫摸著他的放大鏡:誰能想到這位看似華貴和藹的高層人士,居然是在座所有人中,最讓帝國的總督們感到膽寒的那一位呢,他的筆尖只需輕輕一抹,便可以讓無數個世界陷入人間地獄。
「對於巴達布的危機,我們財政部的確負有一定的責任,但不應該將所有的職責都歸於我們:我派去的官吏都是最能幹的,他們只是在忠誠的履行他們的責任,問題並沒有出在他們的身上。」
「畢竟,按照掌印者閣下和大漩渦專員原本的計劃,財政部本身就扮演著利刃的角色,我們需要一絲不苟的計算巴達布的得失,計算出代表他們承受極限的數字:這樣才好讓內務部的人員出場,讓接下來談判變得更加順利。」
「漫天要價,落地談錢。」
行商浪人搖了搖頭。
「誰能想到錯在第一步。」
「演戲就要演的真實。」
財政大臣也有些無奈。
「所以,我的稅官們根本就沒有被告知之後的計劃,他們本身的等級沒有這麼高,這都是為了更好的對巴達布和大漩渦形成威懾:誰能想到原本趕過去接替他們的大漩渦專員居然出了差錯,將原本漫天的要價給落實了。」
「但是,往好了想,各位。」
法務部的元帥敲打著桌子。
「至少我們最重要的目的,如今已經達成了。」
「你是說,和奧特拉瑪五百世界的對峙麼?」
「沒錯:讓基里曼和他的野心就此暴露在全銀河的面前。」
「讓他們知道:是誰的軍隊已經開進太陽星域的土地了。」
財政大臣縮了回去,他的確無法反駁這句話。
歸根結底:無論泰拉挑起這場危機的根本目的是什麼,真正讓高領主們決定動手的直接原因,還是因為基里曼附庸的艦隊已經在貝坦加蒙的宙域巡邏了,是因為就連太陽星域的某些世界,也開始搖擺向奧特拉瑪的旗幟了。
「在這樣的威脅面前,我們做什麼都不會是錯事。」
行商浪人撫摸著桌面。
「但代價就是如今的危機:全銀河都在看著我們呢。」
「正是如此,各位。」
法務部元帥點了點頭。
「拋棄幻想吧。」
「無論我們最開始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既然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了萬眾矚目的地步,那麼我們僅剩的目的就只有一個了: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打贏這場與五百世界的對峙戰爭。」
「因為,我們都知道。」
「當銀河中的所有人都在沉默中注視著我們的時候,那麼無論是稅款問題還是領土問題,此刻都已經變得不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便只有威嚴的問題了。」
「再說的通俗些:這是事關於臉面的問題。」
「如果我們這次退卻了。」
「那麼在此之後:就沒有任何人會聽從泰拉的命令了。」
「話是如此:但你覺得我們應該如何保持這個臉面呢?」
「……」
「這個問題。」
「我想我們需要等待掌印者閣下回來後,才有資格討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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