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4章 這是結局？
李一倨傲地昂著頭，將桌上最後一枚金幣放進袋中，淡淡說道：
「你可以解脫了。」
是的。
季禮終於解脫了。
他輸光了第七、第十分店所有的金幣，讓自家兩個分店成為了光杆司令，同時他也將成為金幣最少的店長。
距離晚十點整，僅剩最後的半分鐘。
圓盤遊戲的門口聚集著無數蜂擁而來的遊客，它們如今再也難以偽裝，紛紛化作一灘又一灘長滿眼睛的怪物。
那些從身上掉落的眼球，鋪滿了整個地下世界的地板磚，大半鮮活、大半壞死。
鮮活的，轉動著視線直勾勾地盯著季禮，壞死的，扭曲著眼珠慢悠悠地化成一灘膿血。
30秒。
季禮丟下空空的金袋，瞥一眼對坐桌下堆成山的璀璨金幣，不解問道：
「你究竟如何做到圓盤遊戲，一盤不輸？」
這個問題的答案，出乎意料的簡單，但如果不說出來，卻又極難猜到。
「任何遊戲莊家都不會輸，所有賭場的骰子都有問題，我只不過是提前將掌控問題的東西拿到了手。」
李一從一旁的金幣袋子裡掏出了一個車鑰匙似的遙控器，隨便一按，洛仙面前的三顆骰子就變成了「爆」。
季禮默默地點了點頭，抓著拐杖離開了圓桌，回頭時踩爆了一顆眼球。
20秒。
「你認為Ta在你和洛仙的身上，所以輸光金幣後，十點整任務規則會對你們進行懲戒。
懲戒於你，Ta自然會忍不住出手抵抗，從而被消滅。
但我想不到，這種同歸於盡的結局，你該如何破解？」
彼此均有一問。
不過對於李一的這個問題，季禮側了一下臉，卻並沒有選擇回答，只是拄著拐杖，墊著右腿一步步朝門口走去。
這條鋪著紅色地毯的金色大道上，像是在恭送這個瘸腿長發的男人，無數的眼睛怪物在他前進的路上紛紛讓出身份，無限恭敬。
10秒鐘。
重回地上的道路很短，又很長。
那最後的10秒鐘，像是從18點走到了22點的四個小時，從室內遊戲區走到了圓桌遊戲，從39人走到了1人。
那最初的39人，如今僅剩下季禮自己一人了，他要獨自面對最終的根源性鬼物，Ta。
看穿了一切的洛仙，站在圓桌前摘掉了臉上的面具，那張已被毀容的臉上，有的只是一片平靜。
她側過身像是傾聽著什麼，最後回頭看向李一，輕聲道：
「少安說，謝謝你。」
背後種種，不再重要了。
恭送的金光、讓路的遊客，橙湖只聚焦於季禮一人，事實已經很清楚——Ta此刻只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果然，最終的Ta挑中的還是季禮。
因為洛仙太早集齊了入場券，並未經歷過橙湖堡的噬心魔考驗，沒有被Ta附身的機會。
「敢來找我，有意思……」
陰沉的天空，一輪圓月橫在雲間，細看之下那其實是一顆巨大的眼球，純白。
這個創造出來的龐大橙湖，最終時刻也就落實在單個人的身上罷了。
1秒。
天空的眼球散發了清冷的光芒，將整個橙湖籠罩著。
恐怖、龐大的靈異力量最後一次生效，Ta將自己最引以為傲的作品，時空定格。
過山車上，程銘與薛聽濤在軌道的對立，進行了對撞，兩個人的頭磕在一處，太陽穴同時出現了凹陷。
玩具小鎮，洪福背著斷了一條腿的古青雲，即將被掀翻的火車頭碾碎。
蘇城河跪在恐怖屋前淚流滿面，李觀棋單手撐在他的肩膀，仰頭望天。
瀕死的黃半仙倒在地上，將身體蜷縮成一團，或是渴求安全感，或是為了守住什麼重要之物。
恐怖屋入口的黑暗裡，一個殘喘前行的男人，背後跟隨著一個高高瘦瘦的鬼差影子。
橙湖堡，第四重輪迴的克萊德、白狼、侯貴生、衛光，還在閱讀著三則短文。
還有一個年輕女子，倒在第三重輪迴里，永永遠遠化作書房東牆下的一抔骨灰。
21點59分59秒59……
在這個最最接近結束的時間點，一切陷入了暫停，除了Ta與他。
他們回到了任務的起點。 那座奶茶杯休息室，西裝男嚴陣以待，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目光灼灼地盯著逐步走來之人。
「叮鈴鈴……」
整個橙湖陷入了一片漆黑，園區內所有的廣播在同一時間開響，通知所有人鬼此刻閉園，立即撤離。
晚十點鐘，並沒到，但閉園時間卻到了。
西裝男沒有了先前的嬉鬧，它用一種十分複雜的神色看著來者，一字一頓道：
「第七分店、第十分店店長，說出你店現有金幣數。」
季禮雙手按在握柄上，抬頭看了一眼外面天空上的白眼，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還是回答道：「0。」
西裝男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兩手一拍桌面，語氣極重，再度確認：
「第七分店是0，還是第十分店是0，亦或是你所有的分店，全都是0金幣？」
「所有分店均為0，我就是最少分店店長。」
在確認Ta在何處後，洛仙應該會與李一進行對賭，從而擺脫最少金幣的現狀。
那麼季禮可以完全確認，他就是最少金幣的店長。
西裝男似乎在這個時候長舒一口氣，癱坐回椅子上，拉長了音調，緩慢開口道：
「最少金幣量的分店，懲罰為：本店全體人員，抹除！」
轟……
陰鬱了許久的天空，在這一刻電閃雷鳴，烏雲畢月後，讓那顆眼球的光芒黯淡到了極點，僅剩下一縷幽光。
西裝男癱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只顧著用那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季禮。
而季禮整個人被混沌的光束，完全包括自身，規則的死亡無法被人力阻擋，只能束手等死。
他整個人沐浴在恐怖的靈異氣息中，任由其遊走全身，像是要將其泯滅成灰塵。
那根陪伴著他幾次任務的拐杖，頃刻間化作碎片，最終成為灰燼被吹散進風中。
長發、黑衣被狂暴的靈異力量吹動，而季禮卻動彈不得，閉緊雙眼宛如等死。
但就在這距離晚十點任務結束的最後一刻鐘，遲遲結束不了的一刻鐘里，季禮死亡之前卻有另一道白光在體內迸發。
那白光是一個橢圓，凝聚成型時活像個眼球，只是丟失了黑色的瞳孔。
它一經出現，季禮的長髮與衣角就全部飄回，仿佛成為了一道對抗那規則的保護罩，優先成為規則的碾碎者。
而季禮在這個時候，睜開了雙眼，那灰黑兩色瞳孔，在慘澹的月光、陰鬱的夜色里顯得熠熠生輝。
這就是他的生路，他的賭。
比起洛仙，一路經歷過噬心魔洗禮的季禮，顯然更應該成為Ta的寄生體，且與方慎言的關係，他是最合適進入恐怖屋的人選。
按照Ta規定的路線里，季禮也的確應該進入恐怖屋，去找方慎言匯合，幫助他毀掉瞳孔。
如此一來，Ta就可以借用店員之手，逃避掉吞噬鬼的威脅，來成功完整。
但Ta的計劃，最關鍵的一手是——不可被季禮識破，Ta在自己身上。
顯然，Ta失敗了。
且失敗的代價是，季禮完全沒有如願前往恐怖屋，反而是輸光了所有金幣，通過西裝男公布的規則，對Ta進行絞殺。
最大的敗筆是，Ta挑錯了人。
如果Ta選擇附身的人是洛仙，那麼這個計劃或許有概率成功，但可惜Ta選擇了季禮。
季禮之於洛仙，最大的區別是他體內有灰色靈魂，沒有任何一隻鬼可以進行附身。
就算附身了，那就等於自己鑽進牢籠，再想逃都不可能。
因此，Ta註定了要被季禮藉助結算規則，進行處決。
眼球的白光，在剎那間熄滅，宛如被吹熄的燭火。
季禮重新恢復了行動自由，天空那最後一縷眼白照亮著他的發梢，他看了一眼窗外的橙湖。
結算的第一輪懲戒，將Ta進行了抹除，讓季禮死亡的第二輪，還沒到來。
但只要21點59分59秒59，這最後一刻時間隨著Ta的抹除而取消暫停，晚十點鐘一到，季禮就能拖過死亡懲戒。
複雜的佣金任務，卻擁有一個短短几句話講述完的結局。
然而，這真的就是結局嗎？
不是的。
因為距離晚十點的最後一刻鐘，依舊沒有恢復流逝，整個橙湖仍在暫停狀態，儘管季禮體內的Ta已被抹除。
同樣。
季禮的生路，不是這麼簡單且容易，他之所以不會死，也絕不僅僅是靠拖延時間。
因為……
與瞳孔一樣，Ta這個眼白，其實也是一對。
正當此刻，天邊那被閃電壓制到極限的「圓月」留下的最後一道光，突然綻放了比之前還要明亮數倍的白光。
第二顆眼白，於21點59分59秒59，從天空隕落，降臨橙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