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顏今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這還是她直播以來，第一次感覺到為難，但她也知道，這件事瞞不了多久，因為警察快要帶著他們孫子的遺體來了。
早說晚說都要有個結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惋惜地說道，「老人家，有些事情我說了你們可能接受不了，不如，讓你們的孫子來說吧！」
「啊？」
爺爺奶奶沒明白什麼意思，表情有些呆愣。
但網友們卻意識到了不對。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不要啊，爺爺奶奶已經很苦了，他們的孫子要是出事了，他們還怎麼活啊！】
【靠，我不想看了，心裡有點堵得慌。】
【秦大師該不會又要騙我眼淚吧，我一個大男人總是哭哭啼啼的別人怎麼想。】
秦顏今說完，再次讓老人家的孫子現身。
「爺爺~奶奶~」
少年哽咽的聲音帶著彷徨和無助。
爺爺和奶奶突然聽到孫子的聲音，連忙東張西望地找了起來，當他們看到身後不遠處飄著濕噠噠的少年時，先是一喜，旋即身子晃了晃。
爺爺一臉難以置信，聲音顫抖，「鐵蛋，你...」
「你這孩子咋全身都是水啊，也不怕感冒！」
奶奶患有老花眼，但她一眼就看出這人是自己的孫子，即使對方是漂浮狀態，她也沒有太大反應，待他就如從前那般，慈愛地嗔怒一聲。
她拿出懷裡的手帕，緊走幾步，抬起手想要給孫子擦擦身上的滴滴答答的水漬。
但少年飄得有點高，奶奶根本夠不到，她還招招手，「一段時間不見，俺孫兒都長這麼高了，奶奶都夠不著了。」
少年沒有像往常一樣蹲下身，他可能是害怕奶奶的觸碰，飄遠了一些。
「爺爺奶奶，我...」
爺爺已經意識到什麼，他無聲地老淚縱橫，似怕被老太太看到，連忙轉過身，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淚，轉回身時，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連忙打斷他。
「娃兒啊，你這麼多天咋不回家呢，爺爺奶奶已經很久沒看到你了，聽說你考上了好大學，爺爺奶奶真替你高興，你就是俺們的驕傲...」
少年強忍著淚水，痛心哽咽地說道，「爺爺奶奶，對不起，我以後可能沒辦法照顧你們了，我，我要去找爸爸媽媽去了，把我考上清華的消息告訴他們，他們肯定很開心。」
「爺爺奶奶，原諒我的不告而別，我知道你們撿瓶子賣破爛供我讀書已經很辛苦了，我都沒有好好孝順你們就要走，是我、是我不對，我，我能不能下輩子還做你們的孫子，我保證，保證下輩子一定好好孝順你們，好不好？」
爺爺的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淚崩，他捂著臉，泣不成聲。
奶奶仿佛沒事人一樣，瞪了他一眼。
「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你是俺孫兒，你永遠是俺的孫兒，只要你平安無事，爺爺奶奶什麼都願意，不說了，娃兒啊，你是不是餓了，奶奶這就給你做餃子去，你最愛吃三鮮餡餃子，奶奶這就給你去做。」
說著，腳步虛浮地往身後的土房子裡走去，她還順手關上了門，就在眾人都以為奶奶沒看出來時，從屋裡傳來壓抑著的低泣聲。
哭聲極其壓抑，壓抑得讓人喘不上來氣，透露著悲涼與悽慘，就好像胸口被壓著一塊巨石，隨時都會窒息。
隱隱約約的哭聲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進每個人的心裡，讓他們的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一時間，直播間全都噤了聲。
他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感覺喉嚨堵著什麼，緊得發乾，連最簡單吞咽動作都有些艱難。
少年無助又無措地看向爺爺，一臉求助，「爺爺，奶奶她...」
「沒事，沒事，你奶奶她哭哭就好了，娃兒啊，這些年苦了你了，俺和你奶奶都知道你是好孩子...」
「去吧，不用捨不得俺們...俺們...俺們高興，高興你能和爸媽團聚，別忘了把考大學的消息告訴他們...」
「還有，逢年過節，有啥事就託夢過來，吃啥，缺啥...」
嗚嗚嗚嗚...
說到最後，爺爺的脊背已經彎成了90度，他說的每一句話就像是有千斤重般壓在自己身上。
【嗚嗚嗚，這什麼破直播啊，抽紙都用兩盒了！】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只找苦命人。】
【大師，能不能不要對他們這麼狠，你幫幫他們吧，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卻又迎來更令人窒息的噩耗，這到底是為什麼？】
【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好難受！】
【大師，快做點什麼吧，實在不行，我們可以組織一下，捐款，我們人多，一人一塊錢爺爺奶奶的後半輩子就不愁了。】
【我贊同，誰建個募捐帳號？】
誰知，秦顏今卻搖了搖頭，眼中無悲無喜。
「不用了，老人家會有人贍養。」
就在網友們疑惑中，不遠處傳來警笛聲和村民們的叫喊聲。
「大山叔，大山叔，快，村口來了一輛警車，說是鐵蛋出事了，您和大嬸兒趕緊去看看吧！」
有個村民氣喘吁吁地跑了，他人剛到籬笆院兒，警車就已經開到門口了。
警車剛停下來，一個少年就沖了下來，朝著爺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再抬頭時，臉上全是愧疚和悲痛，眼淚也是撲簌簌地往下掉。
「爺爺對不起，我是青書的同學，青書他、他為了救我...爺爺對不起，是我沒用，是我害死了青書，我知道我不配活著，可是青書臨死前一再叮囑我，讓我好好照顧爺爺奶奶，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們當親爺爺親奶奶照顧...」
「我也不求爺爺奶奶的原諒，我只求能給你們養老。」
少年說得真誠，字字句句都是發自肺腑。
這時，飄著的少年急著跟爺爺解釋。
「爺爺，他是我同學，我是自願救他的，不是被他害死的，而且，我根本來不及說遺言...」
所以，最後那一句贍養老人的話，是同學自己加上去的。
爺爺顫顫巍巍地走過去，將他扶起來，悲戚之色盡顯。
「俺知道，俺都知道，鐵蛋是好娃，你也是好娃，俺不怪你，不怪你...」
少年一把抱住爺爺的大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嘴裡一直念叨著：「是我對不起青書，是我害死了青書，爺爺奶奶我對不起你們...」
警察把死去少年的錄取通知書和一張銀行卡遞給爺爺，沉重地說道，「同志節哀，您孫子是我們市的理科狀元，這裡是學校和教育局給他的獎金，徐青書這孩子是好樣的，英勇無畏，大仁大義，他是少年英雄...」
一聲高亢嘹亮的聲音響起，「敬禮...」
齊刷刷的警察立刻筆直地站定，敬禮，眼中滿是敬重。
這一刻，徐青書身上散發出灼灼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