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3章 李惲:我認罪都不行?
竇懷讓滿腔憤懣、憋屈已極,憤然道:「那蔣王坐在鄰座,我絕無招惹,但開考之後不久便丟過來紙團,而後主動向監考官誣陷我作弊,我只分辨一句,便撲上來毆打於我!監考官將我倆揪出考場之外,房俊與許敬宗恰好趕到,然後許敬宗二話不說將我倆一併驅逐,更有甚者,將我考試資格取消三年,又打了二十軍棍,蔣王卻毫髮無傷……奸賊用心險惡,昭然若揭!」
在他看來這就是個陷阱,蔣王挑釁、惹事,房俊授意許敬宗區別對待且對他予以重懲,而一切之動機就在於竇家向陛下求娶晉陽公主,而房俊這個奸賊卻將晉陽公主視如禁臠,不許旁人染指。
丘神績之死至今仍是一樁懸案,可朝野上下誰人不知是房俊下的毒手?為此丘行恭矢志復仇,卻最終落得一個家破人亡之下場,父兄非但不汲取教訓,反而利令智昏,不顧他的反對一再向陛下求親……
怒火發泄一陣,只剩下無盡的恐懼,竇懷讓趴在床板上,抓著父兄的胳膊、衣袖,涕淚俱下:「這回是房俊的警告,若我放棄求娶晉陽公主也就罷了,若是執迷不悟,下一次就得步丘神績的後塵啊!父親,大兄,他連蔣王都能指使,可見權勢熏天至何等地步,咱們鬥不過他啊!」
心中當真是恐懼至極,那房俊心狠手辣、權柄赫赫,若自己對其警告視若無睹,往後怕是走在街上都要多加小心……
竇懷貞也有些驚懼,猶豫著道:「要不……這件事就算了吧?」
有關於房俊與晉陽公主之間的傳聞,竇家自然知曉,只不過這些年也未見兩人當真有什麼苟且之事,陛下也絕無可能准許晉陽公主下嫁房俊,再加上竇家現如今江河日下、日益傾頹,便想著嘗試攀上晉陽公主這個高枝,為家族尋求一個青雲直上的靠山。
可若是因此被權柄赫赫、勢力龐大的房俊視如仇讎,反而得不償失。
郎中進來,將竇懷讓的傷勢檢查一番,言說不過是皮外傷而已,塗抹金瘡藥之後幾日便可恢復……
待到郎中處置完傷處退出,竇德玄坐在椅子上思索良久,想著陛下言語之間已經允准這門親事,故而不願放棄,半晌才對竇懷貞說道:「你馬上去萬年縣衙,查一查蔣王是原本便與二郎分在一處考場,還是其中有所運作,打探清楚之後不要聲張,咱們再做計較。」
竇懷貞應下,轉身便走出去。
若蔣王是通過某些運作才與二郎毗鄰而坐,那這件事便是一場預謀,絕非巧合,蔣王陷害二郎更是有意為之,後果極為嚴重……
堂內,竇懷讓褪去衣衫、股後敷藥,整個人看上去很是頹廢,神思恍惚,仍在苦苦哀求:「父親,求親之事便算了吧,家族崛起固然重要,可孩兒的性命更重要啊!若是激怒了房二,不僅家族崛起無望,孩子更是有可能慘遭橫禍……」
竇德玄很是煩躁,喝叱道:「堂堂七尺男兒,竇家血脈,卻全無昂藏之態,簡直丟盡祖宗顏面!此事你無需多言,為父自有計較!」
竇懷讓欲哭無淚。
旁人很難領會房俊對於同一代人的威懾,年少之時「以力服人」,無論是誰想打就打,連親王都不能倖免,偏生其天生神力、罕逢敵手,誰人敢去招惹?及至年長,不再隨意動手,又開始「以勢壓人」,睚眥必報、小肚雞腸,但凡得罪他的都沒什麼好下場。
在各家長輩眼中那就是「別人家的孩子」,時常以其人之成就教育自家孩子,長此以往,房俊早已成為同輩人眼中「高山仰止」一樣的存在,天然存在畏懼。
父親只想著求娶晉陽公主之後的諸多好處,渾然不在意他將要承受的風險,實在是令人心驚膽戰、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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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長安城因為科舉考試而戒嚴,尤其是萬年、長安兩縣之縣衙作為考場所在,嚴禁百姓、商賈在附近走動,一隊隊金吾衛頂盔摜甲、嚴陣以待,在兩縣縣衙附近劃出一片禁區,偶有誤入者,輕則警告勸退,重則當場緝拿。
李承乾坐鎮太極宮,時刻聽取城內各種消息。
畢竟是登基以來首次準備充分、舉國範圍之內的科舉考試,自是無比重視。
萬年縣衙考場之內發生的鬥毆很快便傳入武德殿內……
李承乾先是大怒,繼而心思一轉,覺察到其中或許並非如此簡單,對侍立殿中的李君羨道:「派人給蔣王傳召,朕要見他!」
李君羨不敢耽擱,趕緊走出殿外,對麾下親信低聲交待幾句,再度返回殿中。
李承乾坐在御案之後,喝著茶水琢磨著蔣王之事,片刻之後又吩咐李君羨:「派人去萬年縣查一查,看看蔣王是恰好與竇懷讓鄰座,亦或是經由運作才與其毗鄰。」
李君羨心中一凜,連忙應下,出去殿外讓麾下馬上去查……
未幾,便有人將蔣王李惲帶入太極宮。
「臣弟覲見陛下。」
李惲進了武德殿,二話不說,便老老實實跪在御案之前。
見此,李承乾微微蹙眉,抬頭看向李君羨。
李君羨道:「微臣派去尋蔣王宣召之人剛剛出了承天門,便見到蔣王已經來到。」
李承乾冷笑。
這是犯了事之後自知難逃責罰,主動前來太極宮請罪……
「你我名為君臣、實為手足,平素從不講究這些虛禮,今日何以一反常態以大禮參拜?朕有些受不起啊。」
「臣弟一時衝動犯了錯,請陛下責罰。」
似乎沒聽見李承乾言語之中的譏諷,李惲低眉垂眼,認錯態度極佳。
「你犯了何錯?」
「考場之上,與人毆鬥,擾亂考場秩序,影響陛下掄才大典。」
「你既然知曉這是掄才大典,乃重中之重的國事,為何還要明知故犯?」
「那竇懷讓誣陷臣弟,臣弟沒忍住。」
「呵呵……如此說來,那竇懷讓誣陷親王、擾亂科舉,豈非該當死罪?」
「……倒也罪不至死,臣弟已經揍了他一頓,又被取消三年內的科舉考試資格,到此為止就好。」
「砰!」
李承乾氣得拍桌子,怒斥道:「到此為止?擾亂國家大事,你說到此為止就到此為止?許敬宗剝奪你二人考試資格,是因為他負責監考,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但你二人之罪責卻絕非如此!」
「臣弟知錯。」
李惲瑟瑟發抖。
李承乾蹙眉看著李惲,這廝雖然看似瑟縮如鵪鶉,實則並無太多懼怕之色,明顯有恃無恐……
「滾出去,站在殿外罰站思過,待朕查明緣由,再行處置!」
「……喏。」
站在殿外雨廊之下,雨水淅淅瀝瀝,李惲這才感到害怕,本以為一番責罰到此而止,孰料陛下居然還要嚴查,若是查出自己乃蓄意為之,這可大大不妙……
沒過多久,李惲便見到一個穿著「百騎司」服飾的官員快步而來,瞅了他一眼,躬身施禮,而後向門口的內侍道:「卑職奉命調查,回來稟報。」
內侍進入店內,李君羨快步走出,那「百騎司」官員湊到近前,兩人低聲耳語,然後李惲發現李君羨似乎下意識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事情有些不妙。
果然,李君羨入內通稟,不久,出來一個內侍叫他入內。
李惲心驚膽戰,進入殿內,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
李承乾面無表情:「你的考場原本並不與竇懷讓相同,更非毗鄰,緣何私下買通萬年縣官吏,將座位換到竇懷讓旁邊?」
李惲咽了口唾沫,著實沒料到陛下居然去查這個,再說什麼竇懷讓誣陷他就明顯是欺君了,後果實在嚴重,但真正意圖又不敢明說……
只能硬著頭皮道:「臣弟知罪,平素與竇懷讓素有罅隙,聽聞其意欲通過科舉考試升官晉爵,心中不滿,遂想要破壞其考試,這才出此下策,請陛下責罰。」
李承乾氣道:「說出誰人主使,朕赦你無罪,否則,從重處置!」
李惲跪伏於地,垂頭喪氣:「的確是臣弟因私怨而妄為,並無旁人主使。」
既不能抵賴狡辯、亦不能全盤交待,只能老老實實認罪,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頂了天也就是打一頓再圈禁府中十天半月,總不能奪爵那麼嚴重吧?
反正背後主使是一定不能供出來的,否則那後果比陛下責罰更為嚴重……
李承乾怒極反笑:「還敢嘴硬,真以為朕不能將你如何?來人,先將這混帳推出去重責二十軍棍!」
「喏!」
兩名內侍上前將李惲扶起,推去殿外。
李惲任憑處置,既不喊冤叫屈、亦不頑抗掙扎,仿佛認命。
旋即,李惲撕心裂肺的叫喊聲響起……
李承乾面沉似水,對李君羨道:「這件事必有隱情,絕非蔣王所言那麼簡單。」
李君羨眼觀鼻、鼻觀心,不予置評。
有內侍快步入內,啟稟道:「陛下,巨鹿縣男竇德玄,懇請覲見。」
李承乾嘆口氣:「苦主來了……召見吧。」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