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血と花(4)
施耐德盯著大屏幕,代表戰鬥過程的紅點重新轉綠,沉重地嘆了口氣。
「『君焰』……那是序列號89的言靈!」古德里安額頭上出汗,「這種危險序列的言靈校長不知道吧,你在隱瞞犯罪施耐德教授!」
就在剛剛,如同電焊般明銳的光焰射穿了教堂的玻璃,通訊立刻中斷,塵埃向著四面八方迅速擴散。教堂在瞬間就只剩下立柱和承重牆這樣的剛性結構了。
如今他們只能通過諾瑪的震動檢測判斷戰鬥結果。
「不,校長當然知道,所以楚子航是超A級。」施耐德面無表情。
「你從沒有對風紀委員會匯報過這件事!別說蠢話,一般教授無權查看言靈檔案,我卻能以風紀委員會的主義申請特權!你忘記校規了麼?見鬼!」曼斯坦因大聲說,「施耐德!你是執行部負責人,你該明白我們的學生都是些什麼人!他們擁有人類和龍族的雙重血統,在領域內下達命令,就會改變自然規則,這些能力有多危險,被許多案例證明過。你還記得那個被我們稱為吞槍自殺的學生到底是因為什麼而死的麼?」
「我對校長報告過這件事,校長默許我對此保密。」施耐德低聲說,「曼斯坦因,就算你幫我忙,忘記這件事,楚子航的言靈還在我的控制之中。」
「該死!不是你能否控制的問題,所有危險的艷玲能力按照小鬼都要被立案存檔,僅僅告訴校長是不夠的,校長也無權默許你!這件事如果我保持沉默,校董會知道之後,違反校規的就是你我校長和古德里安四個人!現在可以控制的,你怎麼能保證它將來不會失控?不準備預案怎麼可以?」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古德里安大驚。
面對曼斯坦因的憤怒,施耐德沉默了許久,深深吸了口氣說道。
「楚子航是個好學生。」
「這和他是否好學生無關!」
「一旦被鑑定為言靈能力有風險,就會被從所有學生中隔離,是不是?」
施耐德教授直視著曼斯坦因的眼睛,這讓曼斯坦因想到了什麼,卻也沒辦法說出假話出來。
「是。」
「我相信楚子航是個好學生,努力適應著他的能力,成為我們的一員。我們每個人都體會過血之哀帶來的孤獨感,他就是為了克服這種孤獨感而來到卡塞爾學院,我想不到什麼理由阻止我幫助他。我曾因為危險的言靈能力被隔離,我嘗到過那種痛苦。你們也嘗到過,在兒童神經病院中,是不是?」
施耐德說完,屋子裡安靜起來,曼斯坦因和古德里安看了看彼此,都沒有說話。
施耐德凝視著兩人,鐵灰色的眸子透著冷光。
「楚子航是個好學生,而且他站在那裡也沒有超標,或者說這次的敵人是比『君焰』更麻煩的傢伙,這很適合,不是麼?」
「什麼更麻煩,什麼意思?我承認楚子航這次做的很好,擊退了同樣擁有『君焰』的敵人……難道不是?」
「曼斯坦因,你並不是個很善於說謊的人,說辭鏗鏘有力,但是你的目光游移,暴露了自己。古德里安撒謊的習慣是會抓頭,你撒謊的習慣是會往右下角看,你們不愧是一個精神病院出來的,壞習慣都類似,你對他的嘲諷用種花俚語說,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校長降落後便第一時間讓守夜人解除了戒律,三天前夜晚被偷偷放入校園的那些東西也被埋在了教堂,連諾瑪都不知道,身為風紀委員會主席的你也不知道嗎?」
「什麼鬼!?曼斯坦因,你又做了什麼?」
曼斯坦因沒有理會古德里安外強中乾的抗議,他了解自己這個老朋友只是想把話題轉移到這邊而已。
實際上確實如此,古德里安和曼斯坦因一起隱瞞了新學生『路明非』不臣服於『言靈·皇帝』的事情,被載入史冊的龍類中,不臣服於『皇帝』的只有白王血裔。這件事古德里安沒有說出來,曼斯坦因也不再提這件事,整個卡塞爾學院,他們兩個在龍族譜系學上研究最深入,他們如果『恰好一起』忽略了這個細節,本不該有人在關注。
施耐德也不該關注。不過現實看來並非如此,或者說已經被發現了。
曼斯坦因慢慢地在桌邊坐下,扭頭看著自己的老友古德里安,「我們都小瞧這個老傢伙了,我現在懷疑他每天都會偷窺我們睡覺。」
「校長也偷窺,」施耐德低聲說,「如果追究起來,他才是一切的主謀,並且所有都知情。」
「你是說?」
曼斯坦因眼睛一亮。而古德里安見曼斯坦因被說動,抱著頭慢慢蹲下去。
「見鬼!校長到底在想什麼?」
「他的好學生路明非是血統純正的好孩子,我的好學生是血統穩定的執行員,他們很努力,很正常,在這次龍族入侵中抗爭在抵擋龍族的第一線,他們會成為卡塞爾學院乃至人類的英雄。」
古德里安和曼斯坦因看著彼此,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
「是這樣!毫無疑問是這樣!」
古德里安忽然想明白了,站起來大聲說。
實際上他的老臉有些泛紅,視線不自覺的再次看向右下角的方向,因為二十分鐘前他們才在監控攝像里看到他的『英雄學生』路明非在敵人出現的第一時間駕駛著跑車,載著那裡最靚眼的女學生陳墨瞳離開了校園。
「很好,那我們都是出色的導師了。」施耐德那張布滿裂痕的臉上難得露出笑容,「現在風紀委員會主席可以告訴我,教堂里到底埋著什麼了麼?」
「嗨!你們都是出色的導師和我又有什麼關係?路明非是古德里安的學生,楚子航是你的學生,你說的什麼棺材我根本不知道,你應該去問校長。」曼斯坦因不從。
「也不算吃虧,因為你也有個新學生,恰好正陪著曼斯坦因的學生一起兜風,不過這並不是我想說的。你明白我的意思曼斯坦因,我得為楚子航負責!」
「……」曼斯坦因沉默。
「什麼負責?分配女朋友的事情也要導師操心麼?」古德里安顯然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
「我的學生楚子航本沒必要站在那裡暴露自己,他的犧牲學院和我以及他本人都出於自願和責任,但我們也有權力知道我們在守護什麼?」
「守護?不是冰窖的入口麼?」古德里安又問。
「冰窖?那種東西需要調離所有的執行部嗎?我調查過三天前的監控,一無所獲,就連諾瑪也不知道。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竟然會讓昂熱繞過執行部運送,連我都要瞞著。我們可以是學院的利刃,實際上也一直都是,但我們也不想無緣無故地折斷。」
「為什麼要來問我?」曼斯坦因嘆氣口說。
「兩個原因,首先,昂熱既然瞞著我做這件事,就算我去問他也不會告訴我;其次,你的風紀委員會承擔的責任之一就是監控校園,你有檢查校園的特權,身為導師你這個人雖然貪財又尖刻,而且你非常沒有立場。」
「貪財尖刻沒有立場,你到底想說明什麼?」曼斯坦因無奈了。
「你會袒護身邊的人,這是你的習慣。根據檔案,你的新學生也沒有言靈,就算這樣你也會包庇她。所以你才會默許古德里安的S級學生路明非和你的A級學生在這種關頭一起離開,甚至可以說是臨陣脫逃!你默許了這件事,因為這次校園內會發生超出控制的事情,對麼?」
「該死——」
曼斯坦因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
……
英靈殿。
B組完全控制著這個區域。他們由學生會的骨幹組成,多數人都參加了安珀館的舞會。
時間緊急,黑色的小夜禮服或者白紗宮廷長裙都來不及換下,女孩們把頭髮盤起來,裙腳簡單地一紮,手裡提著九毫米口徑三十發彈夾的烏茲衝鋒槍,右肩掛著填滿的備用彈匣,短槍藏在裙下貼著大腿捆緊,腳下居然蹬著嵌水鑽的高跟鞋。
「哥特美人的華麗!」一名學生會幹部從拼花窗里看出去,白色長裙在風裡搖曳。
八名在「戰場生存課II」中成績優秀的學生控制前門,八名控制後門,兩側門各有四人,每一扇拼花落地窗下兩人,二層通道六人,配齊輕重武器,必要時可以迅速支援。
大廳中,愷撒·加圖索,卡塞爾學院學生會主席,靜靜地坐在那裡,閉目養神。
英靈殿是一座拜占庭風格的古老建築,坐落在奧丁廣場的中央,外面裝飾著布滿暗紅色花紋的花崗岩,傳聞這些花崗岩來自印度,曾經有一場流淌過人龍兩族鮮血的屠龍戰爭在那裡發生,鮮血滲透進當地的花崗岩層,幾百年後採石場發現這裡的花崗岩色澤與眾不同,肌理中滿是血色。而完整的世界樹圖案被雕刻在整個外壁上,頂部矗立著一隻雄雞,底層則鎮壓著一切龍族的祖先,黑龍尼德霍格。
它在卡塞爾學院中是一個類似聖堂的地方,用來頒發學位證書。這裡通常每年僅僅開啟一次,學生們穿著普魯士宮廷特色的學位袍進入,坐在一排排橡木長椅上,等待校長念到他們的名字,在所有人的掌聲中登台接受學位,兩側牆壁上,掛滿了歷代屠龍戰爭中為人類建立功勳的英雄頭像。
愷撒坐在最前排的椅子上,穿著考究的白色正裝,仰頭對著圓形穹頂下的雕塑。
渾身甲冑、騎著八足戰馬、手持長矛的天神奧丁。
獵刀狄克推多靜靜地躺在愷撒的膝蓋上,填滿子彈的一對「沙漠之鷹」則放在旁邊的座位上。
愷撒嚼著嘴裡的牛肉條,摸出手機撥號。
手機放在耳邊,凱撒問。
「楚子航,你那邊結束了嗎?「
「不知道,可能已經走了吧。」
「以你的能力,你沒能留下他?」
「沒有。」
「逃走了?」
「不知道。」
「我的客人也來了,是個有禮貌的女孩子,似乎正準備敲門。」
電話那邊的楚子航難得的沉默了一下,主動提問道。
「……矮小的女生?」
「矮小這個詞即便是用在女生身上,也是非常沒有禮貌的,這點就連芬格爾都知道,你應該用『嬌小』這個詞彙。」
「抱歉。」
「跟我說這個沒用……從你那邊逃離來我這裡,是覺得我好欺負麼?」
「我沒有收到撤退命令,這應該是對方的計劃。」
「嗯哼。你覺得我能留下她嗎,這一次要賭點什麼呢?」
「自由一日你輸掉了跑車,我輸掉了刀,兩份賭注都還沒有交給贏家路明非,有什麼必要繼續賭?」
「有道理。」
愷撒想起他停在車庫裡的布加迪威龍,在他的概念里這台車仍舊老老實實地呆在他的車庫裡。
他有點沮喪,不是吝惜車,而是實在不太好意思把這台車開到路明非面前交給他。他本來計劃如果路明非順服地上台和他並肩站立,他就灑脫地從口袋裡摸出車鑰匙拍在他手心裡,說這玩具原本就該是你的。愷撒那一刻心情也有點緊張,如果路明非不接受,那怎麼辦?
凱撒還準備再說些什麼,那邊的楚子航已經先一步掛斷了電話。
…
…
叩叩叩——
教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楚子航站在燒焦乾裂的地磚上面,手中的村雨還沒有被收回刀鞘。聽到敲門聲的楚子航沒有出聲,而是靜靜地看著大門的方向。
叩叩叩——
令楚子航有些意外的是,這次到來的敵人似乎非常講究禮貌,好像只要身為主人的他若是不出聲發話的話,對方就會這樣一直敲下去。楚子航沉默地想了想,還是決定發音邀請『客人』進門。
「請進。」
叩—
敲門聲停了。
有人推開了門,又合上了門,腳步聲在教堂里迴蕩,腳步有些緩慢,來人似乎有些怕生。透過碎裂的天頂,楚子航看到對方正在打量著四周,最後才看向他這邊的方向。
兩個人打量彼此。
楚子航穿著校服,解開全部的扣子,提著村雨,漆黑的長髮沒有束起,凌亂地垂下遮臉。
來人全身籠罩在黑色的作戰服里,黑色的短髮套在連兜帽里,頻頻眨眼的看著這邊。
楚子航一愣。
這倒並非是因為對方略顯侷促的表現,楚子航相信自己的判斷,不覺得能讓之前那個女孩作為探路的正主會是個沒經歷過這種場面的『雛』。
之所以如此,是他突然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這種像是錯覺一樣的直感並非來自於面前站著的男孩,好像是……來自四面八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