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死神
濯沒見過核爆炸,只在紀錄片裡看到過影響。
說真的,那種事大部分人也都是在影片中看到的吧。
雖說大致能夠想到面前的深海八千米的裂縫下,正在有一顆核彈爆發,那種場面肯定相當震撼;但實際上即便是核彈也沒辦法突破八千米的海水水壓,將火焰與光送到月光下。
即使明白海底出現了仿佛毀滅世界的巨聲和衝擊波,可這些核爆炸的產物在大海面前太過不值一提。
根本什麼都感受不到。
唯一能證明那裡曾有核爆發生過的證據,只有在許久之後震盪海床而引發的海底火山噴發。
「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麼要帶著她了,這個選擇真是太明智了。」
你知道個錘子——濯在心底默默吐槽不過並沒有說出來。
現在的濯與蘇恩曦也已經來到了斷崖邊,再往前挪一小步就會腳底一空墜落到上百米的懸崖下,下面是雖然是海水但也有冒出海面的礁石,想來下場一定很慘。
不過三個人站在這裡反倒顯得異常安穩。
在濯的視野里,岸邊淺灘上的小樹被狂風吹成六十度斜角,海面上波濤起伏,更遠處的海平面盡頭已經出現了一道黑色的線,它橫列在黑色的天空,與黑色的海平面之間,線的顏色要淺一些,像是一道天與地的分割線。
斷崖上,濯站在中間,上杉繪梨衣與蘇恩曦分別站在他的兩邊,仔細去看的話會發現他們的頭髮仍舊塌著或者黏在臉上,根本沒被狂風吹亂。
當然,這種情況也說不上好就是了。
蘇恩曦說完拍手讚嘆之後,就看到濯筆直地跳了下去,但她一點都不擔心,甚至都沒去看一眼,而是望著遠處的海面。
海嘯已經來了,層層迭迭的潮頭高達數十米。
狂風、暴雨、烏雲、海嘯、海面中上萬雙隱藏在黑色海水下的黃金色瞳孔……這種畫面簡直像是世界末日,四面八方都是漆黑的,但卻有一縷月光找到這邊斷崖處。
蘇恩曦不得不讚嘆身旁少女的力量。
側頭悄悄觀察了一眼,瞧見她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後蘇恩曦便收回了視線,並決定也待在這裡。
這並非代表著蘇恩曦要等候她一起回去,與其說是蘇恩曦等候上杉繪梨衣,倒不如說是上杉繪梨衣在保護著蘇恩曦,蘇恩曦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敢稍微離開月光下的領域就立刻會被狂風卷到天空上去。
半分鐘之前風暴剛來臨的時候,蘇恩曦是準備躲進黑石官邸里的,也是那時候看到了這女孩真實的一面。
那時候上杉繪梨衣站在崖邊,她深紅色的頭髮還會被風吹起,可狂風到來,上杉繪梨衣只是有節奏地拍掌,她的頭髮反而落了下去。
也是與此同時,天空中的烏雲居然坍塌了一角,清寂的月光灑在斷崖上,銀光細碎,被淋濕的山脈仿佛一塊月光下有著細密紋絡的黑石。
這種場面即使是蘇恩曦也會被震撼,她當然了解龍族的世界,但這女孩正在做的事情似乎已經超過了鍊金術或者言靈的領域,臻至全新的領域……神的領域。
還是在那個時候,蘇恩曦看到了這女孩的眼睛。
冰冷又漠然。
蘇恩曦自認自己的身高不算矮,但與那雙赤金色瞳孔對上視野的時候,卻感覺自己正在被俯視。
蘇恩曦知道這並非對方在蔑視自己,因為她並非是在針對自己。
那種俯視,就像是神從天空里的御座上俯瞰人間。
她俯瞰的,是整個人間。
這一刻她仿佛不再是之前蘇恩曦跟濯提過的那個「認知上存在缺陷,即便面對宣洩欲望也可能會默默接受的無知女孩」,她簡直像是死神。
甚至蘇恩曦覺得自己就要被殺死了。
結果下一秒,宇都宮濯的一隻手就摁在了她的頭頂,怎麼說呢……有點幻滅。『死神』貿著力氣抵抗卻沒能起到作用,簡直就像是摁在孫猴子屁股上的如來神掌,最後這女孩的赤金色瞳孔里竟然冒出了委屈的神色。
簡直就像是一隻暴躁被撫平的貓咪。
真是見鬼!
蘇恩曦看著對方腦袋被強行摁著,不得不低下頭,卻又強撐著抬起眼睛看向宇都宮濯的委屈眼神,再想起區區幾秒鐘之前她威風凜凜的姿態,心裡忽然明白了……其實把這丫頭留在家裡……才是最危險的吧。
……
即使閉上眼睛也快要被刺瞎的巨大光芒中,推動著更大的衝擊波如約而至。
在這股衝擊力潛,乘坐著凱撒小組的迪里雅斯特號潛艇簡直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樣可笑。
路明非感覺自己的腦袋和身體仿佛被一刀且成了兩半,身體與大腦完全各玩各的失去了聯繫。他從未體會過這種狂暴的加速度,跟這種加速度比起來,昂熱那輛改裝過的瑪莎拉蒂,還是垂直向下的中庭之蛇過山車都弱爆了。
緊接著便是眼前一黑,耳膜仿佛已經裂開了。
不過這也算是好消息,這說明核動力艙成功爆炸了,那玩意兒一旦爆炸,這座海底城市將徹底被岩漿吞沒,那座地獄般的廢墟不復存在,那些死神般的屍守也被埋葬。
這座屬於龍的城市本就不該存在。
「我們居然活下來了。」
幾分鐘後,路明非悠悠轉醒,坐起來的第一時間便是劇烈的喘息,在那種加速度下他的身體幾乎被擠壓成平面,肺部的氧氣全都被暴力催吐了出去。
儘管如此,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是讓他忍不住想要抱怨。
「看來你們的遺書用不上了,還好我根本沒寫,我建議你趕緊把那玩意兒收起來,不然被別人看到肯定會很尷尬。對了老大的遺書怎麼辦?」
路明非看了眼昏迷的凱撒。 楚子航則是看著黑漆漆的觀察玻璃外,淡淡地說:「我看到你也寫東西了,不是遺書麼?」
「我寫什麼遺書,那是路某死前留下的詩句,我以前看書上說霓虹武將臨終時都要吟誦一首辭世詩,什麼『我意若非公善後,喜得閒居無悔尤。歡然握手喜迎候,諾惺庵里證般舟』,還有什麼『順逆無二道,大道貫心源,五十五年夢,醒時歸一眠』,特別帶感。」
楚子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但沒說話。
路明非心頭一緊,緊接著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直到再次聽見楚子航出聲才鬆了口氣。
「那不是他們臨死前才開始創作的,其實大多數霓虹武將的文化水平一般,他們會在上戰場之前就找會寫詩的人做好,死前念一念就可以了。」
「我說呢,還尋思著霓虹人人都是詩聖,就我只會叫『好漢饒命』。」
聞言,楚子航又用那種讓路明非心虛的眼神看過來,其實就算這麼說,楚子航的神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依舊那麼面癱。
看到楚子航似乎在思考要說些什麼的時候,路明非再次有些緊張,也有些後悔。隨後他像是發現了什麼,忽然看向窗外。
「不止我們活下來。」
楚子航如此說道。
聞言路明非看向窗外,剛松下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
此刻迪里雅斯特號外,上千上萬的黑色陰影正在從下方高速上浮,它們聚集著行動的樣子簡直就像是沙丁魚群。
那是屍守群,這幫怪物沒有在方才的爆炸中滅絕,其中有部分和他們一樣僥倖活了下來,這一批逃離高天原的屍守竟然格外的多,它們也被核爆的衝擊波推離了那裡,沒有被波及。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路明非懸著的一顆心差點跳出來。
他在那群仿佛旋渦一樣的黑色屍守群中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身影,它利用自己的長尾捲動海水撩起海流,那條尾巴簡直就像是強力的助推螺旋槳,掀起了無數潛流和無數旋渦。
屍守們雞賊地圍繞著它上浮,因為那東西遊動的時候會在周圍形成向上的洋流,這種共同形同的方式讓路明非想起了會隨著鯨魚遷徙的魚群。
游得最快的屍守已經迫近迪里雅斯特號了,在瓦斯燈的照射下,它們冰晶般的長牙反射著刺眼的光。
「現在可以吟詩了。」楚子航說。
「好漢饒命!」
路明非哭喪著臉,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子。
而且就算它們在核爆的衝擊波中上浮了幾千米,但他們此刻仍舊處於大概三千米的深度,如今衝擊波的慣性用盡,失去動力的迪里雅斯特號也沒辦法繼續上浮了。
更糟的是路明非已經聽到了令人恐懼的撕裂聲,在核爆的衝擊和之前逃離時利用的『君焰』下,迪里雅斯特號終於到達了極限,現在光是3000米的水壓壓強都在慢慢消磨它的生命。楚子航或許還可以釋放君焰,但迪里雅斯特號已經承受不住了。
「我聽到什麼聲音了嗎?」路明非垂死掙扎。
「這是迪里雅斯特號的外殼在開裂的聲音。」楚子航淡淡地說。
聽到這些,路明非彎了一輩子的腰今天終於斷了。
沒救了!等死吧!寄!
……
「這幫混蛋別他媽放棄啊!」
櫻井麻衣反握長刀,刺入了自己的肋骨里,一條長著鱗片和鋸齒狀利牙的銀白色小魚被她用刀尖剃掉,『天羽羽斬』順風揮動,銀白色小魚被切成兩塊。
剛剛這東西在核爆的衝擊波中撞到了迪里雅斯特號的外殼上,嗅到自己身上的血腥氣後,彈跳著撲進了她的身體裡就開始啃咬,巨大的加速度下酒德麻衣能撐著不被迪里雅斯特號丟下已經是極限,根本沒辦法阻止它,這玩意撕開鯊魚皮外裝後就搖擺著尾巴想進一步鑽進她的腹腔里去。
酒德麻衣低頭看了眼和半邊身體一般大的魚頭,這玩意還在盯著她開合著嘴巴,看樣子似乎還打算跳起來。
酒德麻衣頭皮發麻。
可現在酒德麻衣根本沒工夫理它了,她剛抬起頭就有一口腥臭、長著長牙的裂嘴沖她而來,嘴巴裂開的程度看得出來這傢伙不打算一點點食用自己,而是打算直接咬下她的整顆腦袋。
因為這怪物並不是唯一的,它的身後還有數不清的屍守同樣湧來,怪物知道自己沒辦法獨吞獵物所以打算搶走最美味的頭部。
酒德麻衣下腰躲閃的同時雙臂揮舞,銀光閃過,屍守從下顎到尾部被徹底地刨成兩部分,只有嘴巴以上的部位還粘連在一起。
屍守還沒來得及下墜便被身後的同伴一擁而上啃噬殆盡。
酒德麻衣也來不及直起身,便被又一隻屍守撲倒著推了出去,刮著迪里雅斯特號的甲板滑行……
……五分鐘後,酒德麻衣罵罵咧咧地發出了「這幫混蛋別他媽放棄啊!」這句感嘆。
她此刻已經跪在了迪里雅斯特號的頂上,身上的鱗片滲出血跡,『天羽羽斬』和『布都御魂』如揚起的羽翼守護在她的兩側。
單獨的屍守無法挑戰她,但屍守群衝鋒起來可以衝垮航母作戰群,這些雞賊的傢伙圍攻酒德麻衣就像群狼圍攻烈馬,它們並不強攻而是不斷消耗獵物的體力,等到她真正疲憊,屍守群便會一擁而上。
現在酒德麻衣還未真正疲憊,她的動作中還透著凜冽的殺氣,屍守群還在圍繞著它旋轉。
但酒德麻衣清楚自己現在最糟糕的情況並非體力耗盡,而是被藥物激活的血統正在侵蝕身體,原本這種藥物可以支撐四個小時,四個小時之內血統都不會失控,但在幾千米米深的海底這樣持續發力,獨力對戰屍守群,已經超過了她的極限,血統中的嗜血基因正在蠢蠢欲動。
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死馬當活馬醫,繼續利用君焰引爆海水繼續上浮,酒德麻衣已經感受迪里雅斯特號此時的狀態了——他們在下沉!!!
這時候屍守群忽然開始後撤了。
準確的說他們在某個瞬間忽然開始反方向遊動,這種反方向不是指調轉頭尾的姿勢遊動,它們仍舊維持著之前的方式圍繞自己遊動著,但無論是旋轉的方向從順時針變成了逆時針,而是它們為了保持距離不斷靠攏自己的動作,反而進一步拉遠了彼此。
酒德麻衣疑惑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