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心猿意馬
當賈環出來時,薛蝌和林之孝等人仍在鎮撫衙門外等候。薛蝌到底年輕沉不住氣,一見便迫不及待地問道:「環兄弟,姓雷的怎麼個說法?」
賈環平靜地道:「雷正法答應放人了。」
薛蝌愕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繼而大喜過望,語無論次地道:「放人?太好了,呵呵,太好了,這回伯娘該放心了。」
薛蝌本來不抱多大希望的,結果這件他認為不抱希望的事竟然被賈環「彈指間」就辦成了,甚至連一文錢都沒花,簡直不可思議。
林之孝同樣十分意外,不過他到底老成穩重,只是微微喜形於色,倒是他的兩個兒子林忠林富一臉的難以置信,不過現在他們也終於明白,為何自家老子會看好環三爺了,這位爺確實有兩把刷子。
至於石頭刑威,早就習慣了賈環的能人所不能,所以沒有半點驚訝,反而覺得理所當然,在他看來,三爺既然敢來,那就肯定是有把握的,事情沒辦成才是意外呢!
眾人等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裡面果然把人送出來了,不過卻是用擔架抬出來的。
薛蝌見狀面色微變,快步上前道:「大哥,你怎麼了?」
只見薛蟠那貨側躺在擔架上,面色蒼白,虛弱地蜷縮成一團,全然沒了平時的囂張跋扈,屁股後的褲子還紅紅黃黃的,也不知沾染了什麼污物,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奇怪的臭味。
林之孝到底是年紀大,見多識廣,見狀不由暗暗心驚:「作孽啊,薛大爺是遭了多少罪?」
賈環顯然也瞧出了些許端倪,皺起劍眉望向抬擔架的兩名獄卒。
其中一名獄卒笑道:「薛大爺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屁股摔傷了,其實並無大礙,養幾天就該好了。」
薛蝌皺眉道:「如何就摔成這樣子了?」
獄卒笑道:「那得問薛大爺自己了,指不定出恭時剛好摔在廁籌上,戳傷了唄!」說完便轉身溜了。
賈環本來就對薛蟠不感冒,之所以出手打救這貨,完全是因為寶釵,此時眼見薛蟠還活著,身上似乎也沒有明顯的傷痕,所以也懶得再理,命薛蟠的兩名小廝扶薛蟠這貨上馬車。
豈料兩名小廝剛把薛蟠扶起,後者便殺豬一般慘叫起來:「蠢才,輕點,想痛死老子啊!」
兩名小廝嚇了一跳,只能把薛蟠重新放下,結果牽動了傷口,後者又是一聲悽厲的慘叫,下意識地掩住了屁股,痛得面容扭曲。
兩名小廝暗吐了吐舌頭,我的親娘喲,大爺這是遭了什麼罪啊?
薛蟠夾著臀,既痛苦又屈辱無比,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薛蝌卻是知道這位堂哥勾搭雷正法男寵的事,再看薛蟠如今這痛苦的樣子,便猜個八九不離十了,只能讓人直接用擔架把薛蟠抬回家,而薛蟠顯然也知道丟臉,全程用衣服蓋住頭臉。
薛府。
提前收到消息的薛姨媽,寶釵和寶琴正在內宅客廳中等候。正當三人望眼欲穿時,終於有人來報:「大爺進二門了。」
薛姨媽大喜,急忙站起來走到院前,寶釵和寶琴也跟了出去,鶯兒、香菱、文杏、同喜、同貴等一眾丫環,還有婆子也圍在四周,一個個抻長脖子好奇地張望。
不多時,一行人終於出現在視線內,但見兩名小廝抬著一副擔架,氣喘吁吁地走在最前,擔架上分明躺著一人,雖然用衣物蓋住了頭臉,但薛姨媽還是一眼認出正是兒子薛蟠,不由心神俱震,魂飛魄散,放聲大哭起來:「我的兒啊,你就狠心丟下了為娘……」
「大哥!」寶釵和寶琴二女也是花容失色,敢情她們見薛蟠蓋著頭臉,只是以抬回來的是一具屍體呢。
幸好,隨著兩名小廝走近,分明看到擔架上的薛蟠在動,甚至能聽到其痛苦的呻叫聲。這時薛蝌也快步上前解釋道:「伯娘,大哥沒事呢,只是受了點傷。」
眾人不由都鬆了口氣。
薛姨媽疑惑地道:「既然沒事,為何要蓋住頭臉?倒嚇了我一跳!」
薛姨媽一邊說,一邊試圖伸手去把蓋在薛蟠頭上的衣服掀起,豈料後者卻按住衣服不肯鬆手,一邊大嚷道:「別動別動。」
薛姨媽更是驚疑,但聽兒子的聲音,似乎中氣還好,傷得應該不算重,便斥道:「你是新娘不成,進了家門還蓋著紅頭蓋,連娘親也不能瞧了?」
「哈……咳咳!」石頭刑威忍不住笑出聲,忙裝咳嗽掩飾,心想,薛大爺這些天在錦衣衛大獄裡,只怕真的夜夜作新娘呢。
薛蝌尷尬地道:「伯娘,咱們進屋裡再說。」
薛姨媽聞言更加驚疑了,忙讓兩個健婦接手擔架,把薛蟠抬回房間去。
寶釵本欲跟去,忽又停下來,轉身看著賈環,那脈脈的眼神,雖然一言不發,卻勝似千言萬語。
賈環微笑道:「寶姐姐先去看看蟠表兄的情況,且不用管我。」
寶釵輕點點頭,柔和地道:「辛苦環兄弟了,你在這兒稍坐,香菱,給環三爺倒茶。」
寶釵吩咐完便匆匆趕往薛蟠的住處,結果剛到門前便聽到娘親哭道:「遭殺千刀的,竟然如此糟塌折辱人,這都成什麼樣了,他就不怕報應麼?」
「哎喲啊,痛死我也,娘親你別大喊大叫的,傳出去孩兒以後還怎麼見人。」薛蟠殺豬般叫著埋怨道。
「誰大喊大叫了,就數你自己叫得最大聲了,豈有此理,姓雷的也太過份了。」薛姨媽看著兒子那慘狀,既肉痛又惱火,一邊咒罵雷正法,一邊抹眼淚。
身邊一名老嬤嬤訕訕地道:「太太,大爺那……地方傷成這樣,都化膿了,最好還是讓二爺去請個大夫回來診治一下為妙,就怕日後留下了病根,可不是頑的。」
薛蟠此刻已經無地自容了,再找個大夫來看那殘菊,那就更加不能見人了,所以死活不肯。
薛寶釵正猶疑要不要進屋,聽到裡面的對話,便問道:「娘親,大哥,我能進來嗎?」
「別進來!」薛姨媽和薛蟠幾乎異口同聲地大叫。
「噢!」薛寶釵皺了皺峨眉,止住了腳步,身後的鶯兒暗吐了吐舌頭,好奇地想:「大爺這是傷哪了?怎麼聽著怪怪的。」
這時那老嬤嬤走了出來道:「大爺的傷並不礙事,只是受傷的地方有點不雅,倒是不宜姑娘們看,都回去吧,待會請大夫瞧完了,姑娘們再來。」
寶釵和寶琴二女尷尬地點了點頭,默默地退去。
且說賈環在客廳內坐下等候,香菱斟了杯茶,低著頭端到賈環面前,低聲道:「環三爺請喝茶。」
賈環本來還想隨便閒聊幾句以免冷場的,但見這美婢始終低眉垂眼的,一副淡淡的樣子,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只說了聲:「謝謝。」
香菱斟完茶後來退到一邊,低著頭默默地站了一會,自己反倒有點不自在起來,偷偷瞄了一眼,發現賈環正看著那杯茶水出神,不由暗暗好奇。
話說香菱之所以在賈環面前態度冷淡,並非是討厭後者,而是為了避嫌而已。因為之前薛蟠試圖換婢被賈環狠狠修理了一頓,事後賈環上門拜訪,薛蟠這貨裝樣子要用門閂打賈環,香菱當時由於阻攔了一下,便被薛蟠當成了出氣的對象,不僅挨了一頓狠打,還被冤枉暗中愛慕賈環,此時自然要保持距離以避嫌。
又隔了一會,香菱見賈環仍盯著那茶水沉思,終於忍不住問道:「環三爺不喜歡喝這茶?」
賈環回過神來,微笑道:「不是,只是有點困,放空一下。」
香菱哦了一下便不再言語,氣氛便又再沉寂下來,正尷尬之際,寶釵和寶琴二女返回了,香菱不由鬆了口氣。
賈環沒想到二女這麼快便返回,便問道:「寶姐姐,蟠表兄的傷勢如何?」
薛寶釵實難啟齒,只是含糊地道:「應該傷得不算重,娘親讓蝌兄弟請大夫去了,等大夫看過了才知。」
「噢,那就好!」賈環說著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呵欠。
薛寶釵見狀關心地道:「環兄弟困了,不如先到客房裡小睡一會吧?」
賈環擺手笑道:「不用了,喝口茶提一提神即可。」說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薛寶琴笑道:「環哥哥別硬撐著,才連續考了九天的試,剛出考場便為了我們家的事四處奔走,難為你還專門趕往城外的碼頭等姐姐等到天黑,晚上也沒好好休息,第二天一早便去鎮撫衙門把蟠大哥救出來,忙前忙後的,鐵人也頂不住,還是趕緊去補個覺吧。」
薛寶釵聞言更是過意不去,柔聲道:「琴妹妹說得對,環兄弟先去補個覺吧,仔細熬壞了身體。」
賈環此刻確是又累又困,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頭道:「好吧,那我先去休息一會。」
於是,薛寶釵便把賈環帶到客房休息,甚至親自整理了床鋪,放下帳幕,那無微不至的賢慧模樣,倒像是在服侍丈夫的妻子,弄得賈同學都有點心猿意馬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