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鴻卓和溫婉都朝門口看去。
傅景琛站在那兒,冷沉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溫婉,深邃的潭底,籠了一層陰寒。
他胳膊上搭著一件黑色大衣,上身是經典的西裝三件套,黑色馬甲將他的寬肩窄腰襯得剛好。
溫婉能感覺到他呼吸有些急促,不知道是因為走得急,還是,他又生氣了。
「爺爺!」
傅景琛穩了穩氣息,繼續說道。
「我有些事,要跟您談談。」
正說著,陳思明從後面小跑著跟上來。
恭敬的和傅老爺子打招呼。
他們一下飛機,就聽說傅老爺子把太太叫過來了。
傅先生猜到,老爺子一定是因為雪薇的事情。
擔心太太被為難,他們是開了綠色通道過來的。
方才,車還沒停穩,傅先生就衝下來了。
「思明,你帶太太回車上等著。」
「我……」
溫婉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傅景琛瞪住了。
傅景琛不給溫婉拒絕的機會,眼神示意陳思明將溫婉帶走。
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溫婉看見了他鬢角的汗珠。
十月的京都,不是個會出汗的季節了。
溫婉抬眼看了看他。
「乖,回車裡等著我。」
溫婉沒再說話,攏著手朝外面走去。
「這麼急著趕回來,是怕我欺負那丫頭?」
傅鴻卓看得真切,他這孫子,對那姑娘上心著呢!
要是普通人家,夫妻和睦恩愛,自然是好事。
但,在他們這樣的家庭里,夫妻太過恩愛,很難走到頭的。
傅景琛看著溫婉走出大門,才回過頭來,扶著老爺子坐下。
「爺爺!」
傅鴻卓抬手打斷了他。
「景琛,你向來不是個感情用事的孩子,這一點我非常滿意。不要為了一個女人,忘了自己的身份。」
傅景琛放在身側的手,慢慢收攏成拳。
「爺爺,雪薇,其實並不是非要跳芭蕾,她在那方面沒什麼天賦,不然也不可能在莫斯科那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如果我們強行把她推到首席的位置,對她的風評,不一定是件好事。」
傅景琛說完,看向爺爺。
他承認自己這次是為了溫婉,可剛才說的,也確是事實。
傅鴻卓起身,拍了拍傅景琛的肩膀。
「雪薇是不是跳芭蕾的料不重要,重要的是,登上巴黎歌劇院的人,一定不能是你媳婦兒,一定得是雪薇。」
說完,傅鴻卓就叫來管家,攙著他回房間休息。
傅景琛坐在書房,半晌,沒有動彈。
他明白爺爺的意思。
溫婉是傅家的媳婦兒,如果她贏了楚雪薇,不管是不是憑自己的實力,都會被外界說是傅家欺負楚雪薇這個孤女,說傅老爺子不念舊情。
傅鴻卓走到書房門口,看著孫子稍有些挫敗的背影,有些不忍。
「溫婉那邊你好好補償,就算是我欠她一個人情。我看那孩子不是個不講理的,會識大體的。」
說完,傅鴻卓就離開了書房。
傅景琛一個人在書房裡坐了好久,每每想著,要不就聽爺爺的,腦海里總會有小姑娘垂眸掉眼淚的樣子,實在讓人心疼。
他從院子裡出來的時候,溫婉正扒在車窗上,往院子裡看。
遠遠地,就瞧見小姑娘瞪著那雙大眼睛,像個小貓似的。
只是這小貓崽看著溫和,其實心裡主意大得很,冷不丁伸出爪子撓一下,保管一片血痕。
溫婉看見傅景琛從院子裡走出來,連忙推開車門上前迎接。
傅老爺子剛才的話,確實讓她不安。
一個傅景琛已經讓她應對不過來,如果老爺子也阻止她,那她真的很難完成心愿。
傅景琛看見小姑娘朝他跑來,連外套都沒穿,只有裡面那件羊毛連衣裙。
他張開雙臂,用大衣將小姑娘裹進懷裡。
一隻手,在她頭頂上揉了揉。
「先上車!」
他擁著溫婉快步朝車子走去,將她塞進車裡。
直到傅景琛在她身旁坐好,溫婉的眼睛,都沒有從傅景琛的身上挪開。
知道溫婉想問什麼,傅景琛有些不敢對上那雙眼神。
爺爺方才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楚雪薇是一定要站上巴黎歌劇院的舞台的。
「景琛,」
溫婉的小手拽著傅景琛的衣袖,聲音有些發顫。
「景琛,你跟爺爺說,給我一次上台的機會吧,就這一次,我只要這一次……」
她說著說著,眼淚就那麼砸了下來,落在傅景琛的褲腿上,洇出好大一灘水印。
傅景琛將人半擁在懷裡,幾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
「婉婉,下次吧,你可以不用急著退團,生孩子的事,也可以不急。這次的機會,先留給雪薇。下次,一定如你所願。」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真正聽到了,那份心碎一點也沒有減少。
婉婉從傅景琛的懷裡坐起身來,將頭靠在另一邊的車窗上。
眼淚像是停不下來了,一個勁的流。
下次,哪還有下次呢!
她還能活多久都是個未知數,哪裡還有機會等到下次。
就算能等,媽媽那邊也等不了了。
傅景琛見不得她這副樣子,抓著她的手腕,想把她抱進懷裡。
溫婉輕輕揮開傅景琛,抬手在臉上擦了擦。
她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眸子還是如往常般清亮,可傅景琛卻覺得,那其中閃著一抹異樣的光芒。
溫婉終於開口。
「是因為我是傅太太嗎?」
傅景琛皺眉,他想到剛才在書房前,溫婉沒有說出口的話。
她說她是溫婉……
她是不是為了那個演出機會,就要只做溫婉!
之前她也說,這個傅太太,她做夠了!
一想到這裡,傅景琛就覺得,心臟像是猛抽了一下,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用舌尖抵了抵腮幫,漆黑的眸子裡,那份威壓全然涌了出來。
「溫婉,不要仗著我寵你,就得寸進尺。有些話,你一旦說出口,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