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陽緩緩睜開了眼,兩道黑光迸發而出,仿若吐出兩口濁氣般,只不過是從瞳孔之中。
以天地立心,顧名思義,就是要借天地之力。
借天地之力,就要承受天地之重。
他的眼中,是一片混沌,模糊不清。
傳聞混沌初開,氣之輕清上浮者為天,氣之重濁下凝者為地。
何為天地,天地就是這股氣。
欲要承受天地之重,就要承受這股氣的威壓。
天地似乎有所感,一道道靈氣風暴自四面八方而匯聚而來,順著虛無,順著光陰長河,順著明川大山,順著四季之變,順著萬物...
瘋狂的湧入陸陽體內,橫衝直撞。
如白刃加身一般,要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斬殺於此!
「這就是天地之威麼...」
陸陽如那日面對無天老瘋批一樣,渾身都在打顫,五臟六腑宛若刀絞,痛苦難捱。
識海之中如若氣機爆裂,頭痛欲裂。
剛剛凝聚而成的血肉之心,如同被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在劃線切割。
天地立心,天地不容!
他的雙腳猛的一沉,深深的插進了那虛空之中。
豆大的汗珠立即滴落。
磅礴的天地意志,似要以摧枯拉朽之勢,終結他這不可一世的態度。
又將他牢牢禁錮,似是要他的無法無天行為,變成作繭自縛畫地為牢。
「這比那無天瘋批可要厲害多了!」陸陽咬著牙硬挺。
他的心中冒出了曾經看到過一句虛無縹緲的話。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旦惡乎待哉!」
找到天地之本性,把握天地之六氣,就可遨遊於無窮無盡的境域!
以天地立心,和修士一樣,要麼逆天而行與天爭,要麼順天而為稱其臣。
但還有第三種方式,就是不順不逆,而在於掌握,把控天地之變化,在天地之中自由翱翔,如同一葉扁舟之於大海,任你風浪再大,都無法淹沒。
「風浪越大,魚越貴!」
又一句話在陸陽腦海中響起。
他眼中黑光逐漸散去,混沌亦變得愈發清明,這一刻,他的心逐漸變的澄澈起來。
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逍遙天地中!
咔嚓——
如骨頭折斷之聲,又似是新心就位之聲。
原本虛弱不堪冷汗直流的陸陽,體內突然爆發出猛烈的意志,這意志似要破題而出,衝出那天地威壓布置的牢籠!
「凡人心亦險於山川!」
「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合一!」
「傍日月,挾宇宙,游乎塵垢之外,我既有入世的膽量,就有承受的擔當。」
陸陽的表情平靜下來,仿佛事不關己,只靜靜的看著自己血肉之心的變化。
下一刻,磅礴的天地意志被生生的托起!
陸陽的血肉之心和身體再無半分罅隙!
他的眼中出現了天地之相!
法相天地...陸陽心中恍然,這是他領悟了那道君的神通。
但他的法相似有所不同,尋常道君法相只為一物或是一人,陸陽還記得逍遙道君那老神仙般的法相,當時還頗多嚮往。
如今,自己的法相似乎是這天地萬物,只要自己所想,均可凝結為自己的法相。
他突然抬起頭,淡淡一笑,口中輕吐兩個字:「立心!」
渾身的精氣神匯聚一團,輕而易舉的衝破了身旁的牢籠,直達天地。
那些四面八方而來的靈氣,亦在陸陽的身後凝結出了一道虛影。
那虛影赫然就和他本人一模一樣。
法相天地,這是他最原始的金身法相。
新生出的心已經完美融合,陸陽的眼中迸發出精光,渾身氣勢開始暴漲。
咔嚓——
如同鎖鏈斷裂之聲,他體內似有禁錮應聲而斷。
一道接著一道。
道君境,突破!
體內鴻蒙之氣大漲,從一絲髮絲般粗細的線變的粗如手指。
整個江城都在顫動,如昊光大作!
陸陽暴漲的氣勢絲毫沒有停頓的勢頭,聖王境近在咫尺。
這一刻,天地似乎都在聽從敕令。
九天之上,風雲色動。
一輪碩大無比的紅日落於陸陽遠方霧海之上,一輪明月自霧海之上浮起。
剎那之間,天地異象。
紅日落,明月升,均在這一片金色雲海之中。
日心月中均是那年輕修士白衣飄搖的身影。
「成了...早該成了。」
陳拙瞎著的眼死死的盯著那明月紅日,喃喃自語:「瞎子都看的出來。」
玉真仙子的目光早從那六個粉雕玉琢的娃娃身上挪開,雙手捂著嘴巴,激動的滿臉通紅。
「算你沒有食言!」
白冰冰正看的出神,卻聽到旁邊奶糯糯的聲音,「娘,爹又活啦?」
「爹沒死啊!」
「沒死,娘你在這哭什麼?」
「閉嘴!」
白冰冰無奈呵斥一聲,但身邊仍是吵吵嚷嚷,她一臉黑線,「不然這個月都沒有飯吃!」
修士辟穀,只要境界夠了,如這般大的孩子幾個月,甚至數年滴水不盡都無所謂。
但這六個不行,瞬間就如同被拿捏住了命門。
老老實實的朝著天上看去,雖然不解,但那一紅一明的大圓盤,很像江城那家最好吃的糕點...
遠方樹梢之上的李妙真,嬌軀猛顫。
泣不成聲,如被剪斷的珠簾。
她渴望著陸陽醒來,又盼望著時間能夠永遠留在這一刻。
她也早就猜到,那離天空最近,儒家弟子方陣之前可可愛愛活活潑潑的少女,還有那帶著六胞胎氣質雍容的美婦人,應該都和陸陽交情匪淺。
而她們氣息的強大,讓她想要知難而退...
陸陽醒了,自己是不是該走了...
向天一拍大腿,倏地沖天而起,立在了江城上空,雙手攤開,掌心朝上,上上下下晃了幾下。
那表情明顯就是在示意:
這還不給點掌聲?燥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