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釗見他神情平淡不似作假,反倒有些疑惑,按理來說依文相對朝政的重視程度,這般大的事情他不應該一無所知啊,難道文相真是打定了注意要不理世事了?
反觀一旁的周林素,很快就明白了李釗說的是什麼事情,不過他們這些尚未入朝為官還在等待分配的新人來說,並不清楚朝堂上的爭論,不過他也聽父親偶然提起過一句,只是了解個大概的事情經過。
好像是和那位昭儀有關係。
一想到蘇茗琅,周林素就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幾次三番在蘇茗琅面前破功,實在有些繃不住了。
「封禪一幹事宜沒有問題,只是參與封禪的人選卻不同了。」李釗沒有直接說,而是又觀察了一番文相等神色,「其實此事還與皇后娘娘有關。」
「恩?」提起皇后,文相臉上的表情瞬間變換了一下,不過他並沒有著急詢問,反而是將茶水送到了嘴邊。
李釗本想等他發問,可是看他那副樣子明擺著是不會上當,他索性也不再耽擱下去,再耽擱一會兒他就要披著夜色回京了。
「往年參與封禪與祈福的皆是皇后娘娘,可是今年娘娘的身子愈發不好,前些日子還大病了一場,陛下憐惜娘娘身子不好,有意讓蘇昭儀替代娘娘參與一部分的祈福儀式。」
「不過。」李釗解釋了一下:「不過,重要的環節還是需要皇后娘娘親自上陣。」
「陛下也是擔心皇后娘娘的身子,還請相爺理解。」
「你說皇后病了?」文相仿佛沒聽到他後面說的話,腦海里只有皇后大病一場這六個字。
「如今依然痊癒。」李釗微微愣神,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不過前段時間正好也是她們參與秋狩後回宮的那幾天,或許是一路上多有不適,總之皇后卻非常虛弱,一下子就病倒了起不來。
這場大病過去,皇后好久都沒能徹底好轉,即便好轉過後也能感覺到身子的不適感。
李釗也知道自己不該將這些事情說給文相聽,可是自己身負使命,片刻耽誤不得,不然他也不會親自來此叨擾。
知道皇后的病已經好了,文相這才松下一口氣,李釗後面說的話這才擺在面前。
文相抬頭看著他,臉上的神色說不上憤怒或是不甘,不過那雙眼睛裡卻寫滿了悲哀,李釗雖有些不懂,可他也不是全能之人,對這些細膩的心思他素來不太擅長。
「能得陛下恩寵是皇后娘娘的福氣。」文相這麼說著,言語間卻聽不出半點兒歡喜。
或許這位老人家也在心中暗暗的恨著自己,不該將孫女推進那無邊無際的火坑。
「臣子們多以不合禮法為由阻礙陛下,臣來此就是為了……」
李釗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文相給打斷了,老人擺了擺手說道:「老夫已經不管朝事,對於李大人所說的這件事幫不上什麼忙。」
「李大人請回吧!」文相沒等李釗說出什麼反駁的話就示意齊仲元送客。
齊仲元手上頓了一下,起身站在李釗面前做出了一個請字的手勢。
「相爺!」與他預料中的一樣,這件事情不會那麼好解決,李釗順從的起身卻沒有跟周林素出去,反而對文相繼續說道:「封禪一事已經是必然的了。」
「陛下心意已定,即便是您或是您的門生不願也沒有半點兒作用,反而還會讓陛下厭惡娘娘幾分。」
李釗說完,文相等神色肉眼可見的難看起來,老人的眼中被背上的情緒淹沒,有些事情一直藏在暗處無人知曉,恰好文相就是那個藏起來的人。
如今事情變換成這樣,文相這個知情人除了一直以來的絕望灰敗以外,就剩下無限的惶恐,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
「娘娘……」李釗欲言又止,他想了半晌還是決定說出來:「娘娘她的身子確實不好,即便是硬撐著只怕也很難堅持到最後一刻。」
李釗近乎用一種語重心長的語氣說話:「相爺,下官其實很清楚您和諸位臣子的目的或是心愿。」
「您愛護孫女,下官實在高興。」李釗頓了頓繼續說道:「可以太醫院裡研究了這麼長時間,好不容易將皇后娘娘的身子調養好了一些,萬一在去的路上病了,一路上沒個正經住宿的地方,這又該如何是好?」
文相確實聽進去了,不過他心裡還是有一道坎兒過不去。
李釗見他那個表情決定將再加一碼,「相爺,您要知道上次皇后娘娘大病一場就是在從狩場回來的路上。」
「那時候天氣還沒有現在這麼冷,皇后還是不堪辛勞,所以……」
李釗的話沒有說完,文相卻很清楚他的意思,老者思索了良久,終於長嘆一聲說道:「老夫半截身子已經埋在了黃土裡面,這些事情隨天意而行吧。」
這麼說便是答應了,或者說是不管了,可是李釗在意的不是他一方之言,而是他身後那些人的心思。
「不知可否請相爺書信一封,畢竟即便相爺如今在山中偷閒,朝中卻仍舊有您的門生舊友在為皇后娘娘鳴不平。
文相聞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竟然笑了出來,「伯齊,去取筆墨來。」
周林素聞言當即端著筆墨放在了文相面前,文相提筆寥寥幾句,李釗知道這件事辦成了。
他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話還沒說,事情卻出乎意料的簡單,這般看來即便世人皆說文相文學世家必然古板守舊,如今看來那些所有的身外之物名聲權利,都比不上他孫女的一份平安來的重要。
既然事情已經辦妥,時辰不早了李釗不準備過多逗留,院子裡的馬也不禁發出抗議的「哼哼」聲。
文相心情還是有些沉重聞言不再多留,讓周林素替他出門送了李釗一程。
回神入屋,周林素不解的看著文相,可是他的休養卻不允許他多問半個字。
文相一眼就看穿他的欲言又止,搖頭輕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