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那段往事(二合一)
午時,徽州城,陰陽殿。
「叮叮咚……叮咚咚~!」
一陣悠揚的琴聲響起,卻見一位身著廣袖流仙裙的面紗女子,高坐於大殿主位,蔥白的玉指撥弄面前玉台上的古琴。
她的穿著打扮很是隨意,僅僅是一身樸素的黑色流仙裙,卻遮掩不住高挺的人心與如柳的纖腰。
三千青絲隨意盤起,髮絲上無半點飾品,卻盡顯端莊雅致!
特別是她那一雙美眸似蒙上了一層水霧,再加上朦朧面紗的遮掩,自有一股超凡脫俗,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
任誰看到第一眼,都會驚呼一聲「恰似仙子臨凡」!
當然,墜落凡塵的可不僅僅是仙子,還有這屬於仙家的琴音。
「叮叮咚咚.」
琴音潺潺如流水,似清風明月,高山峻岭,一道道無形音波,似漣漪般籠罩了整個大殿。
琴音裊裊間,道道光雨蕩漾灑落,澄澈透明,紛紛揚揚!
大殿外有一座花園,其中池塘內五彩繽紛的錦鯉被吸引,絡繹不絕地躍出水面,帶起陣陣晶瑩的水花。
花園中,綠草如茵,繁花似錦,原本於花朵間嬉戲的許多彩蝶都被這琴聲吸引,紛紛飛入殿中,圍繞著面紗女子,於半空中翩翩起舞。
畢竟……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許久之後,一曲終了,池中錦鯉緩緩沒入水中,彩蝶也戀戀不捨離去。
大殿內也是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眾人皆是閉目享受,目入陶醉之色。
「師尊的琴藝真是越發精妙了。」
好半響後,慕容穎最先反應過來,連忙起身誇讚道:
「這首《巫山吟》雖然還沒達到令人頓悟的超凡境界,但聽完後弟子也是感慨良多,師尊的琴道已然距離那至臻道境不遠了!」
而她話音一落,身旁的眾弟子長老,包括媚煙上人也是紛紛讚嘆。
特別是那些剛加入的合歡宗沒幾年的長老弟子,更是驚為天人,實在沒想到自家祖師,竟然彈出這樣一首「仙人之曲」。
與那些入門不久的合歡宗門人不同,身為撫琴女子的親傳弟子,慕容穎自然不是第一次聽女子彈琴。
甚至這首《巫山吟》,她也不止一次聽過了。
這是她師尊自創自譜的一首琴曲,也是她最喜歡的琴曲之一。
因為她特別喜歡曲中的一句唱詞——「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所以此曲她幾乎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可即便如此,今日師尊出關後再次彈奏此曲,她依舊能夠感受到其中的變化與新的東西。
在剛才的琴聲中,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境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
就像是一汪湖水,有微風拂過,有柔和的日光灑落,卻掀不起半點漣漪。
要知道,原本這可是一首追憶的琴曲。
當年,她好奇之下曾問過師尊,師尊告訴她,她譜寫這首琴曲,只是為了追憶她的某位故去的親人。
以往此曲彈至情動之處,就連她這位不經人事的少女,都會潸然淚落,感同身受。
可如今,卻歸於平淡!
這一方面說明了師尊的琴藝精進了許多。
另一方面,也說明了師尊的心境已然趨近道之圓滿。
畢竟大道之始,便是返璞歸真。
越是這般心境平淡如水,越是趨近於道。
師尊到底是一位化神尊者,在修道之路上,走得更遠,會有這般心境也可以理解。
這自然令慕容穎十分羨慕,像她就做不到師尊這般的心境。
總是會因為一些事,特別是最近,在發覺自己的心意後,總是會因為某世子的一舉一動,搞得心神不寧。
所以,她才會發出由衷的讚嘆,什麼時候她,也能像師尊一樣遇事波瀾不驚,平淡視之!
「諸位謬讚了,只是這些日子閉關,本宮忽有所感罷了。
琴之一道,博大精深,本宮距離那遠古時期,一曲悟道可還差得遠呢!」
主位上,眾人一番誇讚後,撫琴女子輕輕擺了擺手,終是開口,其音色柔和,頗有一股寧靜深遠的意味。
此女自然就是慕容穎的師尊,合歡宗聖女一脈如今的掌舵者——易安尊者了。
「本宮閉關也有十年之久了,今日出關,雖有些要事,但還是先檢驗一番你們的琴棋書畫之道長進如何!」
隨著易安尊者開了這麼一個頭,整個聖女一脈的畫風突然一變……
眾長老弟子們不是拿起毛筆開始在宣紙上圖畫,就是搬過古琴開始彈奏,亦或是擺好棋盤開始對弈。
進入了某種十年難得一見的——附庸風雅的畫風。
要知道,合歡宗聖女一脈在整個合歡宗內都算得上是一個另類了。
合歡宗的其他弟子,均是精通陰陽大道與媚術,崇尚合歡宗教義中所提倡「極上歡愉」,且是最原始的歡愉——肉體的歡愉。
而聖女一脈弟子,追求卻是「精神上的歡愉」,而非「肉體的歡愉」。
所以,此脈造就了諸多如媚煙上人與慕容穎這般的樂子人,通過觀賞別人的墮落,使自身得到極上歡愉。
也有一小部分珍愛其他事物,比如喜愛藝術,通過追求極致的藝術,來獲得精神上的歡愉之人。
而這類人通常表現為十分精通琴棋書畫,且十分重識見學養,有一副姣好的皮囊,深厚的學識、良好的修養。
此代聖女一脈的掌舵人,易安尊者,便屬此列。
同樣,由於她是掌舵人,自她上台以後,便開始有意在宗門內,培養這種藝術的氛圍。
所以,聖女一脈上下也有樣學樣,開始學習琴棋書畫,詩詞一道。
只是聖女一脈畢竟還是樂子人居多,很多人也只是礙於易安尊者的威嚴,才不得不附庸風雅。
平時該看樂子還是看樂子,也只有在易安尊者出關時,才會大肆布置一番,將整個聖女一脈打造成一個藝術氣息濃厚的殿堂。
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慕容穎:
「穎兒,你記住,琴藝雖重要,但聽曲之人的情緒變化,是喜是悲,是靜亦或是動,更加重要。
如果你能將這各色各樣的情緒,牽引進琴音之中,你琴音將更加能深入人心,甚至能洗滌心靈,你的琴道也會大有長進!」
「是,師尊,弟子受教了。」
面對自家師尊的諄諄教導,慕容穎嘴上連連稱是,心中卻是有些不以為然。
畢竟,她是個純粹的樂子,純粹到甚至為了看樂子,如今頭頂上都已經戴上了好幾頂青色的大帽。
不單她是這樣,就連幾個易安尊者的普通弟子與記名弟子,甚至慕容穎的姑姑媚煙上人。
對於易安尊者有關琴棋書畫方面的教導,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不過,她們表面還是表現的很重視的樣子。
畢竟易安尊者怎麼說也是她們宗門的長輩。
這些合歡宗「樂子人」自以為自己做的沒什麼紕漏,卻不想這一切小心思在化神尊者眼中,完全是沒有意義的。
易安尊者說著說著,很快停了下來,面色微微一沉。
「師尊,怎麼了?」
眾人感到疑惑,慕容穎更是出聲詢問。
「沒事,今日的檢驗便到這裡吧!
但很快,易安尊者的面色又恢復如初,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穎兒,匯報一下最近宗門的情況,還有那件事。」
「是,師尊……」
慕容穎領命,很快開始匯報起合歡宗的近況,其他門人也終於是停止了附庸風雅,紛紛坐直身體,認真傾聽。
卻沒有人知道,此刻意易安尊者的心裡想法:
「都是些不聽話的孩子,都是些不聽話的孩子……」
「一點也不如當年的他……」
……
「宗門這十年來……還有前段時間的六宗會盟,弟子前去參加了,師尊您應該也知道這事。」
很快,慕容穎便將宗門內十年發生的一些重要之事匯報了一遍。
「至於師尊說的那件事……」
隨即她的話題便轉到了易安尊者口中提到「那件事」上。
身為易安尊者的弟子,她自然十分清楚那件事是哪件事。
「回稟師尊,周朝太子太傅高思雅,十年來一直待在洛京,並未四處走動,也沒有什麼關於她的重要傳聞,基本上都是一些小事。
比如她又教導了某些王公貴族的子孫,在民間開辦了幾所學堂等等。
噢,對了,前段時間,據說她去了一趟天海州。」
慕容穎將這十年來她收集到的,有關高思雅的情報悉數匯報給了師尊。
這便是師尊口中的「那件事」,也是師尊每次出關後,必定會問的一件事。
慕容穎並不清楚其原因,也不知曉師尊為何會去關注這位周朝太子的太傅。
一位化神尊者,去關注一個修為不過區區元嬰的修士,實在是有些不正常。
慕容穎也曾經問過,不過易安尊者卻並未告訴她原因。
後來乾脆她也不問了,師尊說什麼,她照做就是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番話,成功溝通起了易安的回憶:
「算算時間,她的聖心疾,應該也要發作了。
哼,十年一次的聖心疾,到底還是太便宜她了。
當年若不是因為她,本宮也不至於失去……唉,罷了!」
在心中如此默念了幾句後,易安這才開口道:
「她去天海州所為何事?」
「根據探子來報,高思雅來到天海州後拜訪了翼……翼風侯府,隨後便一直住在了翼風……侯府上,直到前兩日才乘坐飛舟返回洛京。」
提到翼風侯府,慕容穎的話語不由有些磕絆,顯然是想起了某個讓她心動又心碎的世子。
「翼風侯府?」
「師尊,就是那個翼風韓家,其現任家主韓飛羽,老家主韓林則是周朝當年的征北元帥,後被封至天海州。」
「韓林?原來是他。她去翼風府做什麼,還一直住在那裡?」
「這個弟子就不清楚了,不過據說這高思雅曾在洛京教導過翼風侯府的……韓……韓世子,算得上他的老師,想來應該與此事有關。」
慕容穎此言一出,易安並沒有繼續追問下了。
因為在她看來,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自從那人變成那副軟弱的模樣後,就再也沒有當年的惡劣性格,會有一兩個教導的好,且有感情的弟子,也屬正常。
如此說來,這十年閉關,並沒有什麼值得她關注的地方。
正當易安尊者結合慕容穎匯報的情報,準備得出這個結論時……
下方匯報的慕容穎,微微一猶豫,像是做出什麼決定一般,有些扭捏地開口道:
「對……對了,師尊,剛……剛說到這個韓……世子,其實,他……他就是弟子之前給您匯報的那個『天生魔子』……」
「天生魔子?原來就是他!」
易安很快點了點頭,似想起了什麼。
她閉關這些年,也不是完全不理俗事,相反,有什麼重要的事,宗門之人還是可以通過秘法聯繫到她。
這「天生魔子」一事,事關重大。
有關合歡宗對待天生魔子的態度,慕容穎她們自然需要請示過她後,才能做出決定。
記得當時媚煙與她說過,這韓家小子與穎兒之間似乎……
「是的……他……他……師尊,您也說過……要弟子……接近他……所以弟子之後打算前往韓家……」
慕容穎很快點了點頭,語氣依舊扭捏,特別是在說到,她打算前往韓家時,更是面色微微一紅。
見此一幕,易安哪裡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既如此,你便去吧!」
當初也正是因為媚煙私底下告訴她,穎兒似乎與這小子之間有些糾纏,所以她才會做出決定,全力支持這位未來的「天生魔子」。
雖然實際她並不怎麼把這魔子預言當回事,但是既然是穎兒兩情相悅之人,她自然不會反對。
「啊,是……謝謝師尊,謝謝師尊。」
得到易安肯定的答覆,慕容穎自然是大喜過望,連忙不停躬身道謝。
而她如此激動的反應,也是令易安來了一絲興趣。
這臭小子何德何能,居然能拐走我宗聖女一脈的未來繼承人?
想到這,她當即開口道:
「這小子叫什麼名字,可有他的詳細情報?」
由於當時並未把「魔子」當回事,以及還在閉關。
所以易安也並未仔細查看有關「魔子」的情報,故而有此一問。
「他叫韓墨。」
慕容穎自然不敢隱瞞自己的師尊。
然而,她卻不知道,此言一出,主位上的易安尊者頓時愣住了。
韓墨?
韓墨……
韓墨!
倒不是因為這個名她曾經聽過,而是因為,這個名字令她想起了她的一位故人、親人!
對方的名字里,也帶著一個「墨」。
此刻,易安高坐於主位之上,素裙遮掩的傲然渾圓鼓起,成熟貴婦豐腴優美的身段曲線顯露,整個人卻是有些神思恍惚。
她下意識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其中裝著一塊被她用法力保存下來的酸棗糕,就這麼靜靜的看著。
一個香囊,一塊酸棗糕,一段往事。
她深深的呼吸,眼裡帶著遲遲不散的眷戀,那是只屬於她的往事。
那是,好不容易體會到了母性與快樂的女子,與純真少年之間的往事。
「高墨,墨兒……我的墨兒……」
「本宮……本宮,真的好想你……」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