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到這一幕，外圍的艾瑞莉婭和凱南露出不妙的神色。
下一秒，藤土巨人連同它體內的張啟東變得虛幻起來，仿佛要脫離這片時空。
「什麼情況？」
張啟東心中一驚，手腳發冷。
流淌在身上的滾燙金血居然在失去溫度，讓他心慌。
他全面壓制了手上的青黑色球體，即將滅掉對方，但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忽然降臨此地。
「不管了！」他心一狠。
嘭的一聲，球體炸開，隨之而來的是日月失色，天地倒懸。
眼睛睜著，卻失去了視野。
口鼻張著，卻沒有了呼吸。
身體感受不到一絲重力和阻力，輕飄飄的，宛如煙霧一般。
空氣和充斥其中的魔法元素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五彩斑斕的，怪異的光。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看不到，但知道是光，而且顏色極其斑駁，前所未有。
【這是異常的精神位面！！】
【用你的精神力去感知一切】
系統適時的提醒，讓滿頭霧水甚至有些急躁的張啟東定下心來。他熟練地探出精神力，世界頓時清晰，而且遠超以往。
「什麼鬼！」還沒好好感知這個世界的他猛然抬頭。
離「地面」五米高的前方，有一顆光暗混雜的巨大球體。球體下有無數根莖支撐，它們向四周延伸，無法察覺盡頭在哪。
「是那個腐靈，它沒有攻擊我！」張啟東沒來由地鬆了口氣。
如果現在的他還能心跳加速，那剛才察覺到這個光球時，他的心跳肯定比發動機還響。
他沉下心來，靜靜的對峙。
不知過了多久，球體動了，但對方悄悄往後挪動了一點。
這時張啟東才能感受到，對方的「視線」其實一直在自己身上，而且似乎是高度聚焦那種。
但不知為何，他發現不了這道「視線」的具體落點。
「系統，在精神領域我能不能幹贏它！」心中沒什麼底氣的他決定向系統諮詢一番。
【放心吧，可以】
「那我上了！」張啟東陡然振奮，背後像裝了噴射器一樣，以詭異的姿勢向前推進。
不同的世界，打法也不同。
……
艾歐尼亞，落霞村。
藤土巨人和張啟東一起消失後，外圍的超級大戰瞬間白熱化。
失去束縛的雷霆一個眨眼都不到，就將可怕的暗光全面壓制。不甘的嘶吼和咆哮陣陣響起，根本不像人能發出的聲音。
眾人意識到，凱隱要輸了！
「恐怖，如此狂暴的雷霆，居然連一片葉子也沒有誤傷！」
維戈持劍來到艾瑞麗園面前，「不過那個來幫你的朋友就可惜了，又一個強者白白送命。」
說話間，其餘三人迅速集合。
對他們這些修煉有成的武術家來說，艾歐尼亞最可怕的不再是魔法植物和靈體，而是無處不在又詭異至極的精神領域。
武術家的意志，也就是精神的質量非常高，但在龐大的精神位面，量決定一切。
量不夠幾乎等同於無法視物，他們人再強，難不成還能殺穿整個精神位面？
所以同級的法師在精神領域能活，甚至能找到回歸的道路，而他們這些人不行。
看張啟東的黑眼黑髮和作戰方式，維戈等人當然覺得他是武者，而且極有可能是一位強大的瓦斯塔亞換形武者。
因為一直盤旋在天空的瓦力圖斯被獅人認出來了。
短暫對視後，他不甘地問：「您為何也要管這件事？」
「管？現在不一定了。」瓦力圖斯嘟囔，「沒人付帳了怎麼管，雖然怎麼看他都不會死在精神領域，畢竟他身上可是……」
四位領袖聽不到後面的話，但他們知曉前面的就夠了。
「別拖了，趁著萬靈的意志尚未降臨，快點解決吧！」一直沉默寡言的武僧直接道。
「好，動手吧！」
四人不再囉嗦，出手就是全力以赴的致命殺招。
維戈一馬當先，手中的木劍散發出驚人的肅殺之意，暗紅的劍身像血與火在熊熊燃燒。
這是飽含殺意的征伐之劍，連外放的精神力也能湮滅。在修煉精神之道為主的艾歐尼亞，這一劍天然克制大多數人。
拳法家、武僧和瓦斯塔亞獅人緊跟其後，沒有第一時間出招。
他們要根據艾瑞莉婭的應對方式，找到弱點，發起致命攻擊。
「沒有退路了！」傷勢在身的艾瑞莉婭往前一步，雙掌合攏，以手為刀，迎上了維戈的劍。
她當然沒有真的用手去接。
飛舞在她身邊的刀刃變得凌厲無比，像飛蛾撲火般撞到劍上，碎得無聲無息。
毫不誇張的說，艾瑞莉婭此刻的心情就如同那破碎的刀刃。
其實維戈是十分有名的劍術大師，不同於她慘死的父親，對方在戰爭中的出色表現讓其名聲和實力都更上層樓。
當這位有名有姓，且與她還算熟識的強者拿起殺伐之劍斬向自己時，艾瑞莉婭開始懷疑。
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
這種質疑在她心中已經存在很久了，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戰爭勝利了，可艾歐尼亞也永久的改變了。面對外鄉人，艾歐尼亞的子民不再滿懷善意，而是自發性的出現了惡念。
尤其是面對諾克薩斯人……
這是一種根源上的改變，看似不嚴重，但就跟神聖化的靈開始腐化是一個道理。
人們並不清楚，發自內心的友善才能帶來真正的和平。被強行要求，困於框架內的虛假和平，反而是矛盾的孕育之地。
艾瑞莉婭為此請教過超級強者，一位保守教派的精神領袖。
對方的原話是，「遠古的艾歐尼亞經歷過數不勝數的大戰，可時間終會抹平一切，只要不刻意提起，人們會將該遺忘的遺忘，最終保留的仍是和平。」
沒錯，這就是保守派的理念。
曾經的大戰將這片土地打得天翻地覆，一些古老遺蹟保存下來的戰場歷經千年而不朽，狂暴的戰意甚至能影響大師。
可那又怎麼樣？對艾歐尼亞之前的和平有影響嗎？
這就是一些實力異常強大，生命足夠悠久，視野十分「廣闊」的超級強者的想法。
這讓艾瑞莉婭數次陷入認知障礙。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是不對的，可一直以來受到的教育理念讓她不能做出別的選擇。
「分心？」
維戈爆喝一聲。他很憤怒！
即使有刀刃阻攔，他的速度依舊很快，快到就連自己，也只能在電光火石間喊出兩個字。
「艾瑞莉婭！」
青藤驚恐的吼叫和手上的魔法同時發出，數根細小的樹枝在艾瑞莉婭腳底竄起。
一根打向木劍，一根戳向維戈，還有兩根卷在艾瑞莉婭身上，試圖帶她偏離木劍的鋒刃。
「噗呲！」
艾瑞莉婭回神，劍已入體。
實際上，就算她一直高度集中，也無法逃脫這次夾擊。
反倒是維戈一劍得手，所以剩下的三人皺著眉沒出手。
皺眉是因為維戈的劍偏了，不知是樹枝的影響還是什麼其它原因，木劍穿過了艾瑞莉婭右邊身體的某個部位。
沒出手是因為他們對維戈有著絕對的信任，這種信任不是來源於兄弟會組織，而是來源於劍術大師這個身份。
在寂靜且無比短暫的對視過後，維戈微微顫抖的手一划，木劍向艾瑞莉婭的心臟划去。
「到此，結束吧！」
艾瑞莉婭閉上眼睛。
為了殺她的，為了保護她的，她親手或間接殺掉的……在戰爭中因她而死的人，比她前半生見過的加起來還要多。
在父親死亡前，她只是一個一心求學，愛跳舞蹈的小姑娘，這一切壓得她近乎喘不過氣。
正如維戈所說，如果身為領袖的她不作為，那諾克薩斯再次侵略艾歐尼亞的可能性非常高，到時仍舊會有無數人死去。
可在艾瑞莉婭眼裡，如果由她親自做出戰爭這個選擇，那將來死去的百萬、千萬，甚至上億人，都有她一份負責。
不光如此，在肉眼可見的千年時光里，和平和均衡會因此遠離艾歐尼亞，這片土地也會發生不可預測的變化。
這些，她承擔不起！
確認過眼神，維戈瞭然一切。
要做出這種選擇確實困難，一般的強者都做不到。外人可能無法體會，但說幾個例子，全世界的人就會立馬明白。
戰爭之初，艾歐尼亞有僧侶提倡不抵抗政策，希望用愛和善良感化侵略者……
戰爭中期，艾歐尼亞的村落仍舊會接待諾克薩斯人，即使對方穿著士兵的服飾，村民仍舊會拿出食物招待他們，方便吃飽喝足的士兵更有力氣……
戰爭後期，最典型的事跡莫過於艾瑞莉婭的父親，強大到被冠以「劍聖」之名的里托不願離去卻又不主動抵抗，最後因為祖宅導致全家被殺之事。
別說主動發起戰爭了，在被動反抗和引頸受戮之間，還有不少人會下意識地選擇後者！
這也是維戈支持兄弟會發起刺殺的原因，看似奪權的大戲，其實藏著他無法訴說的痛苦，由害怕善良而引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