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救我！」
「救我！蠢貨！」
就在張啟東即將離開莊園時，一道罵罵咧咧的聲音從底下傳來。
只見身形矮小的吉格斯正慌不擇路地向著他這個方向跑來，左手氣爆彈擊退追兵並給自己加速，右手特製炸藥擾亂敵人視野。
它親眼看著艾克離去，又失去菲羅斯家的密探和金魔援助，早已陷入危機之中。
看著吉格斯一路慌慌張張、摸爬滾打、哭天搶地的向他衝來，張啟東只能停住。
做人真難，追這個「罪魁禍首」的密探分別來自好幾個家族，今天一旦救了它，自己跳進守望者之海也洗不清了。
「但也不能不救，畢竟自己預定了約德爾小隊。」張啟東嘆了口氣，逆著槍林彈雨，俯衝到地面一把抄起吉格斯。
「哈哈哈哈，蠢貨們，嘗嘗大傢伙！」他提著吉格斯還沒飛高，被追出脾氣的它就大笑著朝後邊拋出了等身高的炸彈。
菲羅斯家外的驚天火球重現，張啟東一個加速脫離追兵視野。
「居然敢追我，活膩了。」朝後面張牙舞爪的吉格斯哼哼唧唧。
「你是被金克絲帶壞了吧。」張啟東忍不住吐槽，「你無緣無故地衝進去炸了他們老家，別人不追殺你才奇怪吧！」
「呸，要不是因為那個蠢貨被抓，我才不會……」吉格斯舉起小短手，「而且我只是按照約定炸了那些建築，沒傷人！」
「你……好吧。」張啟東的喉嚨鼓了鼓，最終只說出這兩個字。
他不再說話，默默加速，迎面吹來的強勁冷風讓吉格斯不得不乖乖閉上嘴巴。
很快，他們到達森林上空。
「哪個神經病在這種下那麼多靈植，精神力和生命力有點混亂，得下去找。」張啟東邊說邊提著吉格斯落入林中。
對任何普通人來說，在夜晚進入密林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即使不懼心理壓力，也會遇到正常人難以解決的猛獸和困難。
可今夜先後到來的都不是一般人，所以他們大膽地殺了進去。
即使是在茂密的樹林裡穿梭，張啟東依舊很快，十幾分鐘不到，他們就找到了坐在樹枝上的艾克和失魂落魄的金克絲。
艾克的表情很獨特，張啟東願意解釋它為三分憤怒、三分無奈、兩分焦急和一分寵溺，最後一分叫——不知如何是好。
金克絲則是雙腿併攏屈膝，雙手環抱其上，低著頭沉默。
張啟東察覺到了現場詭異的氣氛，可他手上的吉格斯沒有。
他們尚未落地，炸彈人就掙脫束縛，跑到金克絲前又蹦又跳地沒好氣道：「都是你，那麼莽撞，害的我差點死在莊……」
如果換一個正常人做這套動作，它可能代表的是暴跳如雷，但吉格斯做出來格外可笑。
金克絲抬起無神的雙眼，以往紅寶石一樣的瞳孔充滿死寂的灰。
巨大的反差讓吉格斯的抱怨戛然而止。它伸出小手在金克絲面前晃了晃，得不到回應後，無辜的眼神投向另外二人。
「應該是中了燼的套路。」張啟東伸手把吉格斯扒拉開，繞著金克絲轉起圈子。
不知嘴遁，是否管用。
……
「滾一邊去，你晃得我好煩啊～」金克絲有氣無力地謾罵。
張啟東面露喜色。雖然他眼前這個失去了活力的平蘿莉看起來像一隻快死的小動物，但只要還能說話，他就有周旋的餘地。
在金克絲身旁三米外找了個空地坐下後，他思索著開口道：
「你知道嗎，其實我也是個孤兒，而且是個沒什麼本事的孤兒，到你們這般大的時候，我已經抱怨了這個世界無數次。」
「為什麼別的孩子都有親人，有溫馨的家和可口的食物，而我卻被無情拋棄？」
「為什麼他們生日有蛋糕和禮物，哭了有人安慰，而我只能得到嚴厲的喝罵？」
「為什麼孤兒院裡的其它大孩子總是要搶我們的東西，大人們看見也不管……」
「每一次，我的恨意都更深一點，直到我開始討厭這個世界，開始以捉弄和欺負同學為樂，到最後，我甚至討厭自己！」
「人的一生就是這樣，有很多事情在最初是無可奈何的，我們反而應該慶幸，慶幸我們能從這樣的泥沼中清醒過來……」
張啟東開啟漫長的絮叨模式。
思前想後，他覺得金魔很可能是利用他說的這個點擊潰了金克絲的心理防線。
一通他自己也信了八成的肺腑之言過後，金克絲抬頭了。
她瞥了一眼張啟東，失神地說到：「他給了蔚一個機會，救我，或是救那個皮城女警。」
「額～」張啟東準備好的應對之詞全部被堵在嗓子眼。
他用精神力戳了戳身旁的炸彈人，炸彈人意外地盯向他。
「事情是這樣的。」吉格斯吐槽道，「蔚和那個女警找到了金魔的準確地址，而我和金克絲偶然得知這是個陷進的。」
「於是她拉著我衝去救人，結果我們也掉進了陷進，被一大群來歷不明的強者包圍，再後來我們四個就被迫分開了。」
「因為自己去救人，而被救的人沒有選擇救自己，一時落差太大所以被找到了心裡漏洞麼。」張啟東很快理清思緒。
「沒錯，沒錯，現在該怎麼辦？」吉格斯興奮地點頭。
「涼拌……」張啟東給它翻了個白眼，轉頭對金克絲嚴肅道，「這種事不該我和你說，是時候讓艾克和你談談了。」
雖然自己用孤兒這個身份拉進了和金克絲的距離，但接下來的話不適合他說。
用精神力提點艾克幾句後，他悄悄拉著吉格斯退到遠處。
「你要幹什麼？」炸彈人擺了擺小手，發現掙脫不了後問到。
「接下來的話不適合你聽。」張啟東大步流星，「誒，說到底，還是個孩子！」
沒錯，金克絲還是個孩子。
不管是心理上還是……一個天真的孩子面對「背叛」這種玩意，頂不住很正常。
而張啟東要做的，就是讓艾克說醒她，讓她自我成長。
他們走遠後，兩股精神力偷偷摸摸地往後方延伸而去。
張啟東和吉格斯相視一笑。
……
「金克絲，我累了。」艾克躍下樹枝，躺到金克絲身旁。
「我們三個曾經不顧危險跑到林子裡，用這樣的姿勢看著烈陽落下，皎月升起，那時候的我們說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金克絲沒有吱聲，艾克自顧自繼續道，「後來為了拉進祖安和皮城的距離，我成了祖安謎團的領袖，蔚成了皮城的警探。」
「雖然看起來身份變了，但我知道，我們做的是同一件事。」
「為了這個目標，我和蔚付出了很多很多，也收穫了很多很多，直到不久前的雙城巨變。」
「那之後，祖安不需要我了，可皮城還需要蔚，但不幸的是，作為警備處少有的獨立警探，凱特琳和蔚被卷進了陰謀中。」
艾克用低落的聲音繼續說著，表情也漸漸變得難過。
「不過她倆從一開始就不會有危險，敵人針對的不是她們。」
「這是個陰謀，灰夫人希望剷除皮城的不安定分子，金魔便順勢把我們都拉進了陰謀里，我們三人剛從藍熏莊園出來，那裡，毀了……」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實力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不打算繼續這樣下去了，我要前往沙漠深處，尋找神秘的時間魔法師。」
「這一趟，我可能會死，也可能會獲得足夠的力量去庇護我想保護的一切。」
「金克絲，責怪別人或自己都是毫無意義的，如果我回不來，希望以後你能懂事一點……」
「就像這次，其實沒有人會責怪你，我只是希望自己變得更強大，相信蔚此刻也抱著同樣的想法，她的責任比我們更沉重。」
艾克說完，堅定地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後走去。
一步，兩步，他沉重地踩過落葉，沙沙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餘光卻在看張啟東。
「繼續走，腳步再放慢一點，能不能給我一種你很決絕，卻又希望她挽留你的情緒……」張啟東在精神連線中遠程指揮。
十五步，十六步……
等艾克走到張啟東和吉格斯身旁，金克絲終於有反應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重新鋪灑光輝的皎月，倒地，沉沉睡去。
「什麼情況？」艾克頓時有點慌，但謹遵囑咐沒有回頭。
「沒事，應該是壓力過大，得到鬆懈後忍不住睡了過去。」
張啟東脫口而出，「暈」字也被成功替換成「睡」字。
「等她醒來，我們就能出發了，時間可不能用來浪費！」他忍不住提醒艾克。
「嗯。」艾克明了點頭，現在他比誰都明白實力的重要性。
「艾克，我也要去～」睡過去的金克絲忽然張嘴嘟囔著，「還有吉格斯，大家一起變強！」
「這——」張啟東用口型對艾克道，「速度會慢很多，時間法師位於沙漠深處的艾卡西亞遺址，不僅遙遠，還很危險！」
「艾卡西亞遺址嗎？我就知道。」艾克右手狠狠攥拳。
其它地區的人民或許會遺忘那塊土地，甚至地圖上去掉他，但舊時代的海上商人可不敢。
大運河沒通航之前，所有繞南方海洋行駛的商船必須小心翼翼地避開那塊土地。
絕大多數靠近那兒的人都死了，而時間魔法師的傳說，正是少部分逃脫的強者流傳出來的。
但望著睡倒在地還念叨著變強金克絲，艾克猶豫了。
此時離去，無異於再次拋棄。
……
數個小時後，深夜。
張啟東、艾克、金克絲和吉格斯四人悄悄重返皮城，目的是大發明家·黑默丁格的私人住處。
他們要弄一架性能足夠優越的飛行器，方便四人一起出發。
沒錯，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艾克決定帶上金克絲。
張啟東考慮到橫飛沙漠確實有風險，且金克絲和吉格斯也不弱，只好勉強同意。
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們能從黑默丁格這兒順利弄到飛行器。
「放心，不用偷，不用搶。」來到高度戒嚴的皮城中心區邊緣，吉格斯帶著三人躲過眾多探測後直接跳進了黑默丁格家。
高高的鋼鐵圍牆上遍布儀器，但這些儀器此刻沒有發出警報。
身為位高權不重的特級發明家，黑默丁格的住處很大，其它住戶和這裡的間隔也很遠。
所以圍牆後是一個露天實驗室，戴眼鏡，披大褂的黑默丁格就站在儀器堆中央。
「差點忘了，你們是一對約德爾老友。」張啟東望著琳琅滿目的機器摸摸下巴。
就那麼隨意一瞥，他就看到了對普通人來說價值連城的技術。
或許，這個也得拐走！
微笑地打量黑默丁格兩眼後，吉格斯匆忙跑過去開口道：「快，再晚一點我就走不掉了。」
「別急，別急。」黑默丁格拿出筆和本子，「一般的遠航飛機都是雙人座，我是拿尚未投入的最新型號給你們改的。」
「一旦順利起飛並加速，絕對沒有任何飛行器能追上你們，作為報酬，你要幫我記錄沿途的相關數據，看它在沙漠……」
「別廢話了，我們快走！」
黑默丁格尚未說完，吉格斯一屁股將他拱開，招呼眾人上機。
「白痴，你以為上去就能飛了嗎？」黑默丁格一腳踹倒吉格斯，「就算不讀操作手冊，也要聽我講解一遍你們才會用！」
「蠢貨，這麼簡單的東西，我……」吉格斯爬上飛機頓時失聲。
這個型號較大的飛機不是供約德爾人使用的，以他的手腳長度，坐在位置上啥也摸不到。
「沒必要講解，讓我來吧。」
看到這兒，張啟東終於忍不住用精神力溝通起黑默丁格。
偽裝成矮子教授的大發明家多看他兩眼後，迅速講解操作方法，半分鐘不到，張啟東的手已經搭在飛機的操控裝置上。
副駕駛自然是吉格斯，後面坐著重新興奮起來的金克絲和一臉無奈的艾克。
「固定好安全裝置，跟著局長來一趟驚險刺激的旅行吧！」張啟東笑著升空，推進器從零推到最大檔，激流噴涌。
飛行器拖著深藍色的尾巴，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