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親自下場，而是給幾個頗強的沙漠戰士指明了方向，讓他們自行攔截諾克薩斯的兵鋒。
吉利安姆這種超精英單位已然算得上是帝國高層，若比爾吉沃特和諾克薩斯屬明確的敵對勢力，擊殺對方自然是順理成章的。
兌子，是大勢力常見的博弈方式，一兵一卒算不上子，要一支船隊，一個戰團或下方那種相對重要的人物，才有資格上檯面。
今天下場擊殺吉利安姆，張啟東就要做好自己的船隊突然沉沒的準備，對於有心把諾克薩斯立為靶子的他來說，是能接受的。
可幾天前，事情貌似發生了轉變，在局面尚未明朗之前，他覺得可以觀望一下。
諾克薩斯方也沒有讓他久等，無面者陰冷詭譎的氣息在遠方一閃而逝，張啟東立馬鎖定對方的氣機，雙手環抱與其遙遙對峙。
樣子做足，目光重回戰場。
得到他的指引後，幾名戰場上武力值最高，比猩紅爵士不差分毫的沙漠勇士包圍了吉利安姆，妄圖扼制住先鋒營的整體攻勢。
率先對上重甲將軍的是一個沙漠小巨人，它沒有穿戴任何裝備，卻在喝下一管藥劑後全身筋肉暴起，體表長出深灰色的鱗甲。
「摻雜了龍血的沙巨人，闊以闊以，有那麼多資質低下卻不甘平庸的聰明人和法師在，符文之地的生物改造一點都不遜色。」
張啟東一眼就看出了下方沙巨人的本質，心中多出幾分期待。
雖然需要藥劑為引，但這也從側面證明了沙巨人身上的龍鱗檔次不低，戰場上的血肉灑在鱗甲上，會被湧出的灰質直接吸收。
沙塵飛揚，喊殺震天。
在混亂的「絞肉機」中心，龍血沙巨人撞上了帝國的重鎧將軍。
吉利安姆不是神，在殺紅眼的戰場中心，他沒能及時辨認出以他為目標的強敵，手中的「黑色雷霆」沒有針對性的攔截巨人。
宛若爆炸的碰撞震懾了交戰雙方，龍血沙巨人與一具厚重的將軍鎧甲在沙面上貼身肉搏。
兩隻堪比砂鍋的灰色鐵拳砸下，如同憤怒的巨猿轟擊大地。
但少數命中的攻擊只敲出一股沉悶的，如同敲鐘般的聲響。
身體調整到位的吉利安姆準備反擊並起身，但隨後趕來的數位聯盟勇士讓他徹底陷入危局。
因為是沙漠而非地面的緣故，被壓倒在地的鎧甲極難起身，全靠技巧和意識在應對敵人。
可是一個倒地的人，面對十幾道迅猛又有力的攻擊時，所謂的技巧和意識就成了笑話，技術再吊的高手也只能抱頭挨打。
此時吉利安姆另一種優越的屬性得以體現，他主動選擇承受哪些人的攻擊，借敵人之軀卡住了兩把對他頗有威脅的武器。
看似被圍攻得很慘，實則他身上的氣息一點都沒有變弱，帝國的重鎧下，尚有一顆剛毅勇猛的心於致命危局中奮力掙扎。
不過也就是先鋒戰團深陷包圍圈不得出，氣勢大減時，諾克薩斯方再次衝來三支精銳戰團。
每一支僅數千人，算上先行一步的吉利安姆部隊，總數剛好是沙漠聯軍的一半。
在斯維因統一調度全國後，還能保留整編的戰團不多，每一支拉出來都是精銳，別的不說，估計砍同水平的海盜問題不大。
張啟東往回一看，今天督戰的聯盟最高領袖也領著那支混編的步卒接近了戰場。
他身上泛著和澤拉斯如出一轍的微光，不知領袖和巫靈有沒有私下交流的張啟東能看出，沙漠聯軍並沒有再派兵的打算。
也就是說，這大概率是一場四萬打兩萬的純肉搏戰役，雙方沒有法師部隊壓陣，沒有至強者出手，類似於大戰前的暖場。
符文之地的冷兵器戰役和主宇宙看起來相似，實際上一些重要的因素相差甚遠。
主宇宙的冷兵器時代，雜魚軍團戰損率到達百分之十就可能崩潰逃跑，也就是頂在前面的人死了，後邊的士卒就會畏懼。
哪怕是一些很著名的強軍，在戰損率超過百分之三十時，也會經受極大的考驗。
電影裡那些幾萬大軍對沖，然後殺得天昏地暗，甚至戰到最後一兵一卒的，基本上是虛構。
人的命只有一條，大多數人看到同類像稻草一樣倒下時，都會升起恐懼的心裡，而職業老兵不過是能暫時壓住這種恐懼罷了。
所以一名身強體壯，披甲衝鋒的武將領著一群百戰精兵打頭時，有機率干穿自身數倍乃至數十倍的敵人，只要對方開始潰逃，就成了可以任意屠殺的雞仔。
而在符文之地就不同了。
哪怕排除法師和領頭將軍等人，一支軍團中也能湧出不少驍勇善戰的精銳骨幹。
交戰的雙方絕對不是平等的，什麼武功再高一刀撂倒的不存在，碾壓就是碾壓。
對沖一旦開始就很難停下，戰場也是真的混亂，有時最精銳的中層幹部領著小隊殺穿了敵軍，再重新插回來都有可能。
基本上複製了電影裡的模式，有鋪天蓋地的血腥暴力之美。
比如現在，看著雙方各自加入一萬以上的純戰士精銳，圍著戰場中心瘋狂廝殺，張啟東生出一種眾生皆螻蟻的奇妙感覺。
一個速度奇快的諾克薩斯戰團校官殺人最快最多，他持著帶護手的黑鋼直刃專抹脖子，兩個呼吸便連斬十幾人，最危險時甚至敢踩著敵人的肩膀或武器前進。
「這就是刺客將軍的苗子麼。」張啟東暗中給幾個敏捷型的部落戰士做出引導。
新加入戰場的援軍互相交融，分割成幾十個小型血肉攪拌場，被捲入的聯盟騎兵大部分選擇下馬，依仗個別精銳左突右沖。
才兩分鐘過去，雙方的傷亡就正式突破四位數，越是精銳，拼殺的速度就越快。
這邊幾十個人撞上，兵刃象徵性的對碰兩下後，每個人就會默契的選擇一個在自己眼裡漏出破綻的敵人偷襲，不顧生死。
這種相信隊友的兩敗俱亡做法，讓精銳們消耗得特別快。
但沙漠聯軍的前排士卒死傷過半後，總體陣型出現了鮮明的後退舉動，反觀諾克薩斯，換人頭這種操作越來越得心應手。
不到五分鐘，三個諾克薩斯戰團就趕上了陷入包圍的先鋒軍，而沙漠聯軍也抽出了一部分騎兵，繞到兩邊準備夾擊衝鋒。
此時雙方大營里升騰起兩股宏偉的意志，仿佛注視著戰場，不死不休的拼殺正式拉開序幕。
張啟東沉默著看了半個小時，隨後無聲地離開戰場。
此戰帝國方小勝，在兩個戰團外加先鋒營兌掉了沙漠聯軍的步卒和大半騎兵後，斯維因指揮全軍前壓，雙方就地脫離戰場。
……
接下來的數天，類似的「戰前熱身」越來越激烈，戰線綿延，除了壓箱底的，基本上雙方所有成編制的部隊都上了一遍。
張啟東偶爾到場，但大多數時候選擇一個人靜靜，只因他在一次頗為放蕩的高層聚會中，聽到了沙漠領袖們的真實反饋。
各部落的人口壓力本就很大，這場大戰又消耗了不少底蘊，如果死的人不夠多，接下來的數十年沙漠都養不起勝利那一方。
所以他們巴不得多來點熱身活動，讓沙漠聯軍整條戰線上不配活著的弱者，多淘汰一些。
又一次無聊的大帳會議，不好意思推脫的張啟東在聽完戰損報告後，被再次拉去某些大部落領袖以炫耀為主的，私人聚會。
酒肉、女人、資源地，眾人聊著聊著，話題一轉。
「詭異的事情也有，我就想不明白，為什麼諾克薩斯那些傻子會為阿茲爾送死，那可都是精銳戰團。」有人忽然小聲嘲笑。
張啟東耳朵一動，思緒翻湧，扯著假笑多喝兩杯之後，他不顧阻攔，淡然離場。
飛到澤拉斯的黃沙之帳前，張啟東向裡邊發出信號。
得到回應，理了理思路後，他進入帳篷直接發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斯維因想做什麼？」
「怪不得你不慌！」不等澤拉斯回答，張啟東自顧自繼續道，「若是兩大帝國真的聯手，沙漠肯定會被阿茲爾占領，不過你很清楚這個假設是不可能發生的。」
「所以你既在幫聯盟軍送死，同時也在幫諾克薩斯實現計劃。」
「你說對了。」身上的金色紋路越發清晰，波動越來越強烈的澤拉斯坦然回應。
巫靈補充道：「早在和他們交手的第一天，我就斷定那隻烏鴉背後藏著陰謀，可奇怪的是，內瑟斯應該早已洞悉這一切。」
「即便是我，也驗證出了阿茲爾的復甦必然和諾克薩斯有關，開創圖書館，被譽為智慧化身的帝國賢者怎麼可能放任……」
澤拉斯說的沒錯。
張啟東自己也想到了這一點。
斯維因強是強，棋盤也很大，目前僅自己能看到的就囊括了好幾個大勢力，有深入的，有埋了暗子的，有早已引爆得利的。
可單在沙漠這一畝三分地上，內瑟斯沒理由會輸給它。
依張啟東多年觀看各種影視劇、電影和小說的經驗來看，放任敵人在自己的地盤上蹦躂一般只有兩種情況。
一，內瑟斯奈何不了斯維因。但如果是這種情況，它也會給予烏鴉一定的反擊。
二，內瑟斯所圖甚大，大到它能容忍這諸多小動作。
至於這個「圖」到底有多大，張啟東還是得問問澤拉斯，畢竟它們這一茬才是老對手。
數分鐘的沉默後，如液態流晶閃耀的澤拉斯睜開「眼睛」。
「你認為，現在的阿茲爾還能建立一個偉大的帝國嗎？」
「這個——」張啟東認真考量了一下登場和尚未登場的諸多神魔，果斷搖搖頭。
即使阿茲爾有能力讓圓盤重新升起，星靈們恐怕也不能按時定量的給帝國提供飛升之力了。
否則烈陽、皎月、戰爭、守護者等星靈沒那個必要臨凡。
「內瑟斯也很清楚，失去了飛升者大軍的皇室，沒有號令整個恕瑞瑪的權力。」
「但阿茲爾的夢，只能由他自己破滅。」澤拉斯淡淡道。
「確實是這樣，誰都無法叫醒一個做夢的人。」張啟東點頭同意，「外界很多人都說你瘋了，在我看來，沙漠就你最清醒。」
「呵——哼！」
澤拉斯龐大的巫能在帳篷里攪動，精神威壓全數集中到張啟東身上，可他只是笑著坐下去。
開玩笑，他最不吃澤拉斯這兩套，換一個雷克頓來，說不定他還不敢那麼囂張。
眼看對方體表淡淡的金光馬上就要和乳白能量混合，張啟東主動退讓道：「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你才適合統治現在的沙漠。」
「對了，既然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算計，你這邊有什麼忌諱事項不如和我明說吧，免得我在糊裡糊塗的情況下干擾到你們。」
對峙好一陣才將氣勢收斂的澤拉斯也不矯情，直接把一切能明說的全都說開了。
「我知道它在圖謀天神戰士，阿茲爾手中那幾頭半墮落的可以捨棄，除此之外，沙漠上的一切都不能任由外來者掠奪。」
「我已經了解過歷史，哪怕是內瑟斯，在當年能保存下來的東西也不多，這些都是帝國和我的寶貴財富，你不能碰……」
「行，合著說了半天，你就是在圈寶物，圈人頭。」
張啟東輕笑兩聲表示自己聽明白了之後，甩甩頭起身離去。
這場看似光正偉的復國之戰，在幾個主要勢力的謀劃之下，脫離了原本的軌道。
怪不得卑爾居恩那位實力如此強悍的聖職者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參與，真是通透。
估計三方都有針對干擾的應急手段，但加在天平上的可能是砝碼，也有可能是一根手指，一根使勁全身力氣按壓的手指。
有資格當手指的人不多，不巧，張啟東自認把能用的力量收攏收攏後，勉強算根小拇指。
如果局勢不夠混亂，全程沒有機會，他也就認了。
萬一，萬一出現了合適的時機，他又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利益，那就不能怪他了。
和祖安謀劃半天，說服兄弟會加入自己的陣營……他花了多大力氣，才湊夠壓住的陣容，結果鬥地主那三個說特麼的不玩了。
反正交戰雙方那麼多高層，沒有一個把普通人當人看，自己好像也無須在意他們的想法。
不想玩鬥地主，乾脆多加一個人，變成打麻將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