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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這種事兒,無論之前把自己想像得多麼厲害,多麼冷酷,一旦走進感情里了,但凡跟它沾點兒邊的事都能讓人神經衰弱。
雖然丁霽那個電話打完之後,連著幾天都沒有什麼動靜,丁霽他爸連個微信消息都沒再給他發,林無隅家裡也沒有什麼動靜,但他倆卻不知道是驚魂未定還是前途未卜,連採蘑菇都心情都不太有。
「要不你給算一卦,」林無隅坐在食堂外邊的椅子上曬著太陽,看著旁邊發呆的丁霽,「算個順還是不順。」
「這個不能算。」丁霽說。
「為什麼?」林無隅問,「算出來可以當個參考,心裡也有點兒數。」
「要什麼數?咱倆心裡什麼數沒有啊,」丁霽說,「真要是算出個不順,咱倆也沒有解決辦法,多噁心自己。」
「也是。」林無隅說。
不過話是這麼說,林無隅還是注意到,風吹著落葉不斷從他倆跟前兒滾過的時候,丁霽一直盯著地上的葉子,手指還動了動。
還是算了。
林無隅也一塊兒看著葉子。
一會兒丁霽要是跟他說,那肯定是順,要是裝著什麼都沒發生,那就是不順。
其實他可以不提算一卦這茬兒,但丁霽心裡轉了不知道多少順與不順的念頭了,與其這麼來回折騰,還不如算一卦,準不準另說,有個參考答案了,就算是錯的,腦子也能清爽很多。
又過了一會兒,丁霽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但是沒說話。
很快又把頭轉開了。
看樣子是不順。
「哪有這種事兒能順順利利解決的,」林無隅說,「目前來看已經很順利了,起碼小姑是咱們這邊兒的。」
「小姑能不是咱們這邊兒的她肯定不站咱們這邊兒,」丁霽說,「她是沒辦法。」
林無隅笑了起來:「嗯。」
「這會兒我要是跟她說我想通了,我不喜歡林無隅了,還是喜歡女孩兒,」丁霽說,「你看她是不是得背著兩掛炮仗跑我們宿舍放來。」
「不用背,」林無隅笑得不行,「過來以後買就行。」
「……看您這意思,」丁霽偏過頭看著他,「對我不喜歡你了這事兒挺開心唄,笑得這麼歡,牙剛站起來這會兒直接笑掉了吧?」
「我又不是傻子,」林無隅說,「你就這會兒說你能飛了我都信,說不喜歡我了……我怎麼可能信。」
「我能飛了。」丁霽馬上說。
「哇!」林無隅立刻轉過頭看著他,很期待的樣子,「飛一個我看看。」
丁霽笑了起來,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這個許天……」
「飛一個我看看。」林無隅說。
「這個許……」丁霽說。
「飛一個。」林無隅看著他。
「他怎麼……」丁霽嘆了口氣。
「飛。」林無隅說。
丁霽簡直無語,吼了一聲:「許天博!」
「哎!」身後傳來了許天博嚇了一跳的聲音。
他倆轉過頭,看到許天博抱著兩本書站在後頭,應該是剛從教室過來。
「這是怎麼看到我的?」許天博問。
「沒看到你,」林無隅忍不住笑了,「他是想說你怎麼還沒到。」
「你們要在一食堂等我,我得越過倆食堂才到啊,」許天博說,「很遠的。」
「走吧。」丁霽站了起來。
「不在食堂吃嗎?」許天博問,「出去吃?」
「準備好錢,」林無隅說,「你賣隊友的錢。」
「……你倆是不是商量好了來的,」許天博說,「你假裝不說,丁霽假裝來問我,然後你再回頭訛我一頓飯。」
「你自己想想這個邏輯,」林無隅說,「我還挨了丁霽一頓打呢,我費這麼大勁,就為一頓飯?」
「別人的話……不太可能,」許天博想了想,「你這種吃貨,就真不太好說。」
丁霽一下樂出了聲,鼻涕都差點兒笑出來。
「那放假之前應該就不會再有什麼狀況了吧?」許天博一邊看菜單一邊問,「聽上去你小姑很厲害啊,鎮得住你爸。」
「我爸再問我的時候,」林無隅說,「我就打打太極,告訴他我會回去過年,拖到我回家,他只要不聯繫丁霽家裡,就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意外了。」
「我能點條魚嗎?」許天博問。
「你的錢你說了算。」丁霽說。
「糖醋的吧,比較好吃,」許天博說,「吃點兒甜的心情好。」
「嗯。」丁霽笑笑。
「我過年跟你們一塊兒回吧,」許天博說,「然後有什麼事兒到時我能幫忙的就跟我說一聲。」
「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兒,」丁霽說,「你能替我回去挨罵挨打嗎?」
「不了吧,」許天博說,「罵就算了,挨打我真扛不住,我爸媽沒打過我。」
「我爸也沒打過我,」丁霽說,「他倆就沒管過我。」
「我有句話,知道非常當講,」許天博嘆了口氣,抬起頭,「我覺得理論上你倆的父母都沒有資格對你們的任何選擇提意見。」
「我其實也是這麼想的,」丁霽笑笑,「要不是怕他們告訴爺爺奶奶,還怕他們怪爺爺奶奶沒把我養好,我根本不會在乎他們的態度。」
「人都會有牽掛,有牽掛就會有各種躲不開,」許天博說,「但要是真沒有牽掛,就活得太寂寞了,所以這事兒難辦也只是因為你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別太責怪自己就行。」
「聽到沒。」林無隅說。
「聽到了,」丁霽點頭,「榜眼不是買的。」
「你倆真是夠了,」許天博把菜單放到他倆面前,「我點了三個菜,你倆再看看。」
丁霽其實挺喜歡跟許天博聊天兒的,這人聰明溫和,脾氣是真的很好,不是林無隅那種看似脾氣好,而且他是局外人,從他的角度說出來的話,在這會兒能給丁霽和林無隅很大的安慰。
丁霽吃到一半的時候感覺舒服了不少。
「有個事兒我還忘了問你呢。」林無隅突然看著許天博。
丁霽馬上明白了林無隅要問什麼,馬上跟了一句:「對,那個長發飄飄。」
「哎喲……」許天博往椅子上一靠,「可別問了,我真是非常慘。」
「她追你?」丁霽問。
「不知道,」許天博說,「她要是直接追我,我也沒那麼難受了,她跟我認兄弟,結拜兄弟,要拜把子,每天拍肩膀架胳膊的,就差拉著我去山上插柱香磕頭了。」
林無隅和丁霽一下笑得不行,林無隅夾著的菜都掉到了桌上。
「還挺有意思的啊,」丁霽說,「那就認個妹妹唄。」
「她比我大點兒,但也不是認姐姐,」許天博說,「她是要我認下她這個哥哥。」
「我靠,」丁霽再次笑得眼睛都沒了,「現在小姑娘怎麼回事兒。」
「愁死我了。」許天博一邊嘆氣一邊喝了口飲料。
吃完飯,他倆又拉著許天博一塊兒去了趟旁邊的商場說逛逛,結果直接被許天博拐進了電玩城。
林無隅基本不玩電玩,平時偶爾打打手遊也都是許天博帶他,丁霽倒是會跟劉金鵬去玩,但也就是正常路過進去玩幾把的普通街頭少年的水平。
許天博往那兒一坐,凡是對戰類,就是橫掃秒殺。
丁霽後來也懶得玩了,杵後頭看他玩。
遊戲是很能解壓的東西,看別人玩遊戲也是,特別是看高手虐人。
玩了一個多小時,他倆才一塊兒把許天博拽出了電玩城。
回到宿舍的時候,丁霽感覺跟自己打了一個多小時遊戲虐人似的,洗完澡往床上一躺,舒坦了不少。
林無隅洗完澡進來的時候,他看著林無隅都比前幾天要性感。
「這位英俊的小哥哥,」丁霽看著他,「給我跳個舞吧。」
「喝了多少啊?」林無隅擦著頭髮看了他一眼。
「你就是壇酒啊,」丁霽說,「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突然這麼肉麻是想幹什麼?」林無隅笑了。
「來吧小哥哥,」丁霽張開胳膊,「別擦你腦袋了,萬一以後禿了,你就該後悔這會兒擦得太用力。」
「滾蛋。」林無隅扔下毛巾,走到床邊,看著他。
「怎麼了?」丁霽問。
「感覺你讓人下降頭了,」林無隅彎下腰,用手指扒拉著他的眼皮,把他眼睛一下撐大了,「喲,眼睛還挺大。」
丁霽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是不是有病?」
「沒有病,」林無隅說,「但是有槍。」
年輕人最大的優點大概就是得過且過,家裡那邊沒有什麼動靜,兩個人擔心吊膽了幾天之後就慢慢恢復了常態。
林無隅是覺得現在想那麼多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降低眼下的生活質量,解決不了的問題就先放開。
丁霽的想法就很簡單,只要你不跟爺爺奶奶說,一切就都可以去他媽的。
不過時間一旦不去注意,日子過起來是很快的。
今年過年算早的,年三十兒是二月初,感覺心情剛恢復沒幾天,就考試了,接著就該放假了。
丁霽不得不佩服林無隅,碰上這麼檔子事兒,硬是沒影響他備考,考得輕鬆得仿佛已經買了答案。
相比之下,他還是不行,本來注意力就不容易集中,就算林無隅在旁邊盯著,他也時不時會走神,這次考試的幾科他雖然也算考得還可以,但跟林無隅是沒法比。
只是這些他都已經無法再去多想,回程的票已經買了,面對老爸老媽的日期已經定下,不能回頭,無法逃避。
他開始不安。
臨著放假前幾天,宿舍里洋溢著一片歡欣鼓舞,順著走廊溜達一趟,碰上十個人能有四個半在哼歌,三個半步子輕鬆。
還有倆,有點兒憂心忡忡。
就是林無隅和丁霽。
林無隅跟家裡說了回去過年,不知道具體是怎麼說的,反正讓他爸誤認為是會跟林湛一塊兒,但他沒有證據。
「跟你爸還用這麼注意細節嗎?」丁霽說。
「不能讓他有把柄,」林無隅說,「有一點兒可能就做到沒有漏洞,我反正沒說能帶林湛回去,我甚至沒說我找到林湛了,所有都是你自己意會出來的,意會錯了不要怪我。」
「太辛苦了。」丁霽輕聲說。
「不辛苦,」林無隅說,「這是我在家的基本生存技能,他發現我沒把林湛帶回去的時候,才開始辛苦。」
「保持聯繫啊,」丁霽說,「有任何事兒都得匯報,什麼事兒都沒有也要匯報,總之就是時時刻刻。」
「知道,」林無隅看著他,「放心吧。」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門。
林無隅起身去開了門,李瑞辰站在外面。
「方便嗎?」李瑞辰問。
「嗯。」林無隅點點頭,讓開了。
李瑞辰進了屋裡,手上拿著兩個筒子。
「春聯?」丁霽問。
「是,」李瑞辰笑笑,「之前就寫好了,買的套筒昨天才到。」
「還拿什麼套筒啊,」丁霽站了起來,接過他遞來的紅色紙筒,「這么正式。」
「怕壓壞了啊。」李瑞辰把另一個遞給了林無隅,「還是一人寫了一幅。」
「謝謝啊。」林無隅接過紙筒。
「謝謝。」丁霽發現紙筒上還寫著銀色的小字。
丁霽萬事順遂。
這個緊要關頭,看到這樣的祝福,他頓時有些感動,之前對李瑞辰所有的不爽,都因為這幾個字而煙消雲散。
「謝謝。」他又重複了一次。
「怎麼這麼客氣啊,」李瑞辰笑著說,「他們最多說一遍謝謝,熊大連謝都沒說。」
丁霽笑笑沒說話。
這你不懂。
我們需要這個好彩頭。
許天博跟他倆一塊兒坐飛機回家,帶了一堆年貨。
「你家就指著你帶年貨了嗎?」林無隅幫他拖了一個箱子,他和丁霽都只帶了隨身衣物和幾本書。
「有些咱們那邊買不到啊。」許天博說。
林無隅剛想說話,手機響了。
他跟丁霽同時頓了一下。
拿出手機看到是林湛的名字時,才又同時鬆了口氣。
丁霽接過他手裡的行李,林無隅接起了電話。
「到機場了嗎?」林湛問。
「到了,」林無隅說,「正準備託運我同學的行李。」
「嗯,」林湛頓了頓,像是在下決心,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回去了有什麼事兒就……給我打電話,沒事兒的。」
林無隅知道林湛說的是什麼意思,林湛是個敏感的人,他和丁霽前兩天去了林湛家,道個別,順便看看怎麼辦。
雖然全程他倆都儘量表現得跟以前一樣,林湛應該還是會有所覺察。
「你別操心那麼多了,」林無隅說,「我回來的時候你帶我們去之前說的那個山頂餐廳吃飯就行。」
「記著呢,」林湛說,「到了給我打電……發個消息。」
林無隅笑了:「好,知道了,丁霽說別讓怎麼辦胡吃海喝的,肚子比腦袋都大了。」
「嗯。」林湛笑了笑,掛掉了電話。
林無隅把手機放回兜里,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來:「走吧。」
飛機上全是回家的學生,一路跟坐火車似的很熱鬧。
林無隅時不時跟許天博聊幾句,丁霽抓著他的手,一直枕著小海星在睡覺,其實睡也睡不著,就是閉著眼睛,讓自己踏實些。
家裡沒有人去接他,小姑想去,但丁霽沒讓,只告訴了劉金鵬去接他。
這樣能跟林無隅一塊兒坐車回市里,然後再分頭回家,哪怕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他也想跟林無隅多待一會兒。
下了飛機,許天博的爸爸在出口等著,大家熱鬧地問好再道別。
看著許天博父子拖著一堆行李離開之後,丁霽轉過頭,看著劉金鵬:「車到了嗎?」
「給你個驚喜。」劉金鵬突然一抬手,從兜里摸出了一把車鑰匙。
「我靠,」丁霽一把搶過鑰匙看了看,「你開車來的?你考本兒了?」
「嗯,」劉金鵬很得意地應了一聲,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都考下來兩個月了,沒跟你說而已,我表叔把那輛舊麵包車給我開了,今天就開這個車送你們,車上條件是不太好,不過好歹也是我的車。」
「挺牛啊。」林無隅說。
「必須牛。」劉金鵬看了他一眼。
麵包車的車況其實還可以,除了舊點兒,收拾得很乾淨,座套都換了新的,還噴了香水。
幾個人上了車之後,劉金鵬沒有馬上發動車子:「你跟我說的那個事兒,現在有沒有什麼變化?」
「沒有,」丁霽說,「一直都沒什麼動靜。」
「你爸沒給你下什麼套吧?」劉金鵬說。
「應該沒有,要有的話,小姑會告訴我。」丁霽說。
劉金鵬回過頭看著林無隅:「咱倆加一下好友,一會兒你倆是各回各家,是什麼狀況都不好說,真要有什麼情況,就聯繫我。」
「好。」林無隅點點頭,拿出手機跟劉金鵬加上了好友,「謝謝。」
「不說這個,」劉金鵬說,「這事兒都到這一步了,我也不可能一點兒忙不幫,你到家了給我發個定位,我得知道你住哪兒。」
「嗯。」林無隅應著。
劉金鵬發動車子,車上的音箱突然唱了起來。
「恭喜恭喜恭喜你——」
「操!」劉金鵬嚇了一跳,對著開關一巴掌拍了過去,「恭喜你大爺!」
「是得恭喜。」丁霽笑著說。
「行吧,恭喜你倆聯手抗敵,」劉金鵬說,「一般小情侶想過過對抗萬惡的家庭的癮都他媽沒這個機會,你倆老了還能拿出來吹牛逼,想當年,這感天動地砸得哐哐響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