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山遺存之地……」
遠坂愛相當意外:「你突然說到這個,我一下子還真是說不清楚。��
大麗的勸解高德聽進去了,他想直接去聖山遺存之地找小麗說清楚。
他跟小麗的感情算是各種狗血的大集合,乍看就是世界崩塌了也不會被破壞的那種。但他卻清楚在這個問題上,感情也得讓位,因為這是在挑戰自身的存在意義。
遠坂愛還想掙扎兩下,聖山遺存之地是絕密,哪怕小麗都沒告訴過高德。她要泄露出來,即便不是罪無可赦,也是罪無可恕了。
「你不說也行。」
離開天廟後,高德威脅她:「等小麗回來了我就把整件事告訴她,包括你我準備瞞著她把仙洲人身軀弄上社稷之座這部分。」
遠坂愛氣得要吐血:「我可是被你拉下水的,到頭來你還出賣我!?」
高德笑道:「所以你還抱著什麼僥倖之心,覺得自己還能保守秘密呢?從你答應幫我那一刻開始,你就該完全站在我這邊了。」
遠坂愛齜牙咧嘴,卻是無話可說。
「你看我還是希望小麗和女皇都能接受這樣的變化,讓整件事情變得自然而然而不是原本計劃的那樣充滿風險。」
高德繼續勸說:「你當然也是這樣希望的對吧?只要她們能想通,你跟我密謀的這些事情就不再是背叛而是出於忠誠所做的努力,你會被原諒的。」
遠坂愛咬著牙說:「高德,你簡直就是惡魔……不,魔王!」
高德搖搖頭,很認真的糾正:「我要投入惡魔陣營擁抱混沌的話,怕是四魔都會搶著要我做魔子,我肯定是魔王之王。」
「我已經不知道你到底是在拯救世界,還是在毀滅美好了。」遠坂愛被迫屈服了,「我會告訴你地點,不過那地方難找而且還有各類隱秘機關。」
她不僅屈服了,還幫著高德出起了主意:「我覺得你該用更安全和更隱秘的辦法進去,比如……冒充去那裡搬運貨物的羽林衛。」
好辦法!
「這部分羽林衛由姚婆婆直接統領,只是頂了個羽林衛的名頭,我都沒資格調度。」
遠坂愛說:「但把你塞進去還是可以的,他們需要很多……臨時工。」
她不忘警告一句:「你可不要隨便露了馬腳,那幫人是矮人戰仆死腦筋得很。」
高德不迭點頭,他也不是沒接觸過,西嶺就有不少矮人血統的異族。
考慮到小麗和姚婆婆被遠坂愛忽悠住,要多拖幾天才能回來。而且等她們回來再討論這事,就很被動了,高德自然不願坐等。
遠坂愛需要時間做安排,等高德換了身裝束冒充羽林衛,已經是傍晚了。
祖山北面,廟陵衛專屬羽林衛實管的機場。高德用偽殼換了容貌,混在交接班的羽林衛里,踏上了前往未知之地的旋翼機。
就穿了套羽林衛戰甲,武器僅僅是力場盾、短管爆彈槍和腰刀。除了關聯到陶特意志的殘角,其他裝備一樣沒帶。
紫綃原本對這趟任務很有意見,她數落遠坂愛是故意為難高德。只要說個大概地方,高德完全可以飛過去自己尋找然後見機行事,當然她也就有機會給高德當助手陪著去了。
高德倒沒在意,他覺得遠坂愛這主意不錯。
直接飛過去的話,很有可能第一時間就被小麗感應到了,之後就是直接的嘴舌爭鬥,完全沒有迴旋的餘地。
還不如像現在這樣跑過去,看看遺存之地到底是怎麼回事,藉助陶特的視角,甚至說不定能一窺聖山的行蹤。
這是架大型旋翼機,把人塞滿的話能擠四五十人,現在拆了中間的座椅,就剩靠著艙壁的兩排座椅,坐了二十多人。
機尾艙門關上,旋翼機緩緩升空,艙內氣氛沉寂,這些羽林衛們似乎都各懷心事。
「兄弟你面生得很啊,哪個部門的?」
某個年輕羽林衛開口就直接找上高德,感應得出他還擁有微弱的冰雪之力。
高德原本不想節外生枝,不過太冷漠反而惹人矚目。
他含糊其辭的道:「西城那個地方回來的,清閒得太久,先辦點雜事。」
這是遠坂愛給他安排好的身份,屬於羽林衛里的外差密衛,專門暗中盯著重要部門和人員。而羽林衛里大部分外差密衛,都住在高家小院附近。
「哎呀,真是難得。」年輕人用不加掩飾的羨慕語氣說:「咱們中間竟然有個幫那傢伙守家的閒人,只有遠坂小姐非常信任的傢伙,才可能得到這麼好的差事。」
守在高家小院周圍的羽林衛的確很清閒,他們的任務只是把尋常凡人擋在院子之外,如果出現了沒在通報中的厲害角色,要做的也只是向上通報。除非緊挨著高家小院的化魂衛暗哨,比如那些能隱匿在空氣里的灰豆芽提燈人發出信號,否則一般情況下他們是不會主動露面的。
不過年輕人說到「那傢伙」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是仰慕、敬佩乃至敬畏這些正面情緒。
不只如此,整句話感覺都是陰陽怪氣的。
高德頓時有了點興趣,算起來他擺脫底層身份也才一年多,但感覺已經過去了十年之久,像是上個年代的事情了。
「怎麼?」
他問這個其實比他還大幾歲的羽林衛:「聽起來你們對那傢伙沒什麼好印象?」
年輕人哈了聲,情緒更飽滿了,只是滿含郁恨:「好印象?哪個羽林衛會對那傢伙有好印象?」
高德愕然,這是在說自己嗎?
「你就別裝傻了,老哥。」另一個年紀大些的說:「你們那撥人雖然沒幾個來幹這活的,大家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說起來咱們羽林衛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不都拜了那位高閻王所賜?」
高德今天的偽裝沒多費心思,直接把以前王無敵的形象用上了,看起來就是個三十出頭的閒散漢。
見其他羽林衛也是副心有戚戚的模樣,高德更為詫異,自己的名聲怎麼這麼差了?」
「我一直待在西城,差事也很精細沒怎麼跟其他人打交道。」他追問道:「倒是不清楚具體的情況,只知道咱們的經歷大人當了平西都督,帶著很多兄弟開府建牙去了。這是好事啊,其他的還真不清楚。」
之前的年輕人冷冷笑道:「對劉師兄和那些想享受現世榮華富貴的兄弟們而言,當然是好事,可對聖山不是好事。我們名義上是羽林衛,本分還是聖山戰仆,是超脫凡人的,兄弟你不會連這個都忘了吧?」
竟然還是個聖山派……
高德訥訥的道:「可、可我聽說,聖山已經決定撤出現世,我們只能留下來跟凡人一道堅持啊。」
「你肯定不知道,事情原本不會走到這一步。」年輕人恨恨的道:「你更不知道,聖山是被高閻王逼出現世的。」
喲呵,自己什麼時候這麼牛筆了?
大概是難得遇到個對現狀一無所知的同僚,年輕人跟其他羽林衛你一句我一言,給高德描述了一大堆與他所知乃至親身經歷完全不符的事情。
他高閻王其實沒什麼本事,能挖出仙洲人戰艦、搞定扶桑魔亂乃至在松州之戰里摻了一腳,都是塔林之主在背後幫忙。塔林之主是聖山異端,天下魔人之主,同時也是高德的父親。
過去歷代王朝乃至大明遭受的劫難,背後都有塔林之主的影子。到了這時候,已經不滿足於間接推動形勢,而是把他兒子高德推了出來,一步步侵吞大明權柄。
聖山和女皇為了大局,不得不委曲求全,甚至容許天下分治,割出小半地域交給魔人掌控。然而高德卻又以魂火之路,大建桃山,準備把大明直屬的地域也納入掌握。
「連廟陵衛也不得不低頭了。」年輕人憤慨的道:「這幾天高閻王幾次出入天廟,搬運東西,應該是在向刑天施加壓力,想把魂火引入天廟甚至社稷之座,到時候整個現世,還有凡人存活的餘地嗎?」
高德最初的反應是震驚,繼而生出畏懼。
這些真假混雜明顯是蠱惑人心的謠言,是怎麼傳到了聖山戰仆的耳朵里,還被他們深信不疑的?
「不、不至於吧?」
他裝作被嚇得不輕當然實際也是被嚇得不輕:「燕王是魔人之主的兒子?這是哪來的謠言?」
「謠言?」年輕人哼道:「冰雪之心也被他的魂火吞噬了,這是謠言嗎?我們的力量也在不斷逸散,遠坂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看她不是被那傢伙魅惑了,就是……總之我們這些聖山戰仆,難不成還要去接納那種污濁而麻煩的魂火?」
說到這個,其他羽林衛紛紛附和,雖然情緒上跟年輕人不是完全一致,但都為這事憤憤不平。
「麗師姐也被他禍害了!」年輕人越說越激動,拍得腿甲鏗鏗作響:「那傢伙動冰雪之心的時候,就沒想過麗師姐的力量就來自冰雪之心,到時候失去了力量會死的嗎?」
他看著高德,灼熱的目光中含著某種堅定的東西:「我們該做點什麼!」
高德的畏懼轉變為憤怒,他察覺到了某件事情……不,某個陰謀正在小麗身邊發酵。但他又不清楚主使者是誰,或者就只是單純的誤會。
那個年長些的羽林衛咳了聲,打斷年輕人說:「事情雖然是這個樣子,但也別都聽這傢伙的。年輕人嘛就是心急,不願沉下心來多想想。」
高德很認真的追問:「如果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我也得做點什麼。不過是誰最先知道這些事情的,又要怎麼分辨真假呢?」
「這還需要分辨嗎?」老羽林衛都忍不住說:「高閻王辦下來的這些大事,凡人是不清楚,我們又怎麼會不清楚?大明是與魔人分治了對吧?冰雪之心是被魂火侵蝕了,塔林之主是天下魔人之主這事也是板上釘釘的。至於塔林之主跟高閻王的關係,姚長老都沒有否認。」
年輕人搶話:「我也親耳聽到過,麗師姐跟姚長老抱怨,咱們這麼辛苦的來回搬貨物,就是被高閻王逼的!只是看在他建在的桃山附帶著能庇護凡人,女皇也的確需要他支撐大明,才不得不配合。」
附帶著庇護凡人?
高德都想撫額長嘆了,他們說的大部分事實的確是事實,但組織起來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而且他們對桃山乃至魂火,似乎抱著異常強烈的牴觸乃至敵意。
「終究也是在庇護凡人。」他下意識的為自己辯護:「而且魂火跟魔人並不是一條路吧?怎麼把……燕王說得好像是魔王一樣。」
換到老羽林衛義憤填膺了:「魂火就是邪路!」
「點燃魂火的力量來自哪裡?不還是混沌里的惡魔之力嗎?」
「始終燒灼魂魄,沉澱下的灰燼那還是魂魄?」
「那已經成了灰燼之魔,跟傀儡沒什麼差別了吧?」
其他羽林衛也異口同聲的附和,讓高德一個激靈醒悟了。
這段時間羽林衛正在大規模改組,願意接受魂火獲得新力量的,願意轉入都督府去鎮守地方的,都離開了羽林衛。而新加入羽林衛的,則是被聖山拋下的那些戰仆。
這些人不是才加入羽林衛的,但既不願意接受魂火又不願去地方,還沉浸在昔日聖山遙制震旦的過去時光里,對以魂火為代表的世界變化異常抗拒。
然後,有人對他們灌輸些謠言,就能輕易讓他們獲得新的認知。而此時不管是遠坂愛還是姚婆婆,顯然都沒有足夠的精力和人手來對這些部下做疏導,甚至都沒意識到出現了問題。
現在的問題是,誰在傳播謠言,蠱惑人心?
「是啊,我的力量本來就弱,現在也有些散逸了。」
高德深深嘆氣,開始跟這些羽林衛共情。
他得混進這些人里,找到主使者。
「可這些事情我還是不敢相信。」他搖著頭,顯得極為焦慮:「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
「聖山都會撤出現世,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年長羽林衛悠悠的道:「你還不相信,那也沒辦法。」
年輕人篤定的哼道:「等到了聖山根柱,你就知道了。我看你是悠閒得太久,辦的差事又跟那傢伙相關,所以沒看穿他而已。」
深山根柱,就是聖山遺存之地的另一種說法。
高德點頭說:「我會去確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