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錢】
看著蘇涼和寧靖上了邢玉笙的馬車,黃縉面沉如水,「婉兒得了癔症,請大夫到家中為她醫治!」
看熱鬧的人尚未散去,此話一出,黃婉兒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
但她欺騙北靜王世子和老夫人在先,當眾污衊人在後,若她不「瘋」,後果黃縉承21擔不起。
……
馬車動起來,邢玉笙用帕子捂著嘴,連聲咳嗽。
殷紅的血在雪白的帕子上蔓延開,他扶著車壁,才勉強坐住。
「世子爺,沒事吧?」隨從在外面問。
「沒事。」邢玉笙擦去嘴角血跡,看向坐在對面的蘇涼和寧靖,「兩位不是本地人吧?」
蘇涼開口,並未回答他的問題,「今日之事,多謝。」
當時在茶樓,正要離開時,蘇涼注意到了隔壁出來的男人,正是邢玉笙的隨從。
邢玉笙不出現,蘇涼也有辦法對付黃家父女,但因他出手,事情更快了結,且不必再擔心黃縉害他們。
邢玉笙微微搖頭,「不必。此事與我有關。」
話落,他的精氣神似乎耗盡了,閉目假寐。
被寧靖看出「印堂發黑」者,多是將死之人,但也有可能是行兇者。
邢玉笙明顯命不久矣。
要不要給他醫治,蘇涼打算到了秋明山莊再說。
……
馬車回到飛雁鎮,蘇涼掀開車簾,不遠處就是寶安堂,臨近正午,依舊排著長隊。
「姐姐!姐姐!」
柱子被劉氏牽著走出醫館,看到馬車裡的蘇涼,眼睛一亮,放開劉氏的手往這邊跑。
邢玉笙睜眼,車簾晃動,已不見蘇涼人影。
而寧靖正捧著點心盒子,在優雅地吃桂花糕……
「停車。」邢玉笙開口。
車停下來,他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蘇涼,抱住一個小孩子,低頭淺笑說著什麼。
小孩子仰臉兒看著她,滿是依賴。
……
「這是京城來的名醫馮老大夫給柱子開的藥方。」白鵬手中拿著一張紙,面露喜色。
「能給我看看嗎?」蘇涼問。
白鵬連忙遞過來,「差點忘了,你祖父也是京城的名醫,你識字,懂醫術!」
蘇涼接過來看了看,覺得這方子的藥性對柱子來說太猛了,且其中有幾味藥材偏貴,長期吃,白家根本負擔不起。
由此,馮老大夫的醫術和醫德,在蘇涼心裡都打了點折扣。
「白叔和嬸子信得過我的話,我給柱子抓藥回去。」蘇涼看過這張藥方後,對於給柱子醫治更有把握了。
白鵬誤會了,連連擺手,「我們當然信你,但不能讓你出錢!」
蘇涼微笑,「不是我出錢,只是幫忙抓藥回去,畢竟我懂一些。多少錢,回去你們再給我。」
「那可太好了!」劉氏神色感激,「我們真是一點都不懂,抓錯了藥也看不出來!」
蘇涼把方子收起來,「你們先回去,我跟寧靖還有事。」
……
馬車停下,蘇涼下車,入目是一片蒼翠的古柏。
秋明山莊裡的下人訓練有素,走路又輕又快。
到垂花門處,一個高瘦的嬤嬤迎上來見禮,引著蘇涼和寧靖去見老夫人,邢玉笙被隨從推著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世子爺,那姑娘像是個練家子。」隨從提起蘇涼從行駛中的馬車上跳下去,穩穩落地。
邢玉笙蹙眉,「齊峻去查他們的身份,可回來了?」
一個高壯的侍衛快步走來,「世子爺,查到了!」
……
過了幾道門,走進一處幽靜的院落。
院中有一株古銀杏,金燦燦的葉子煞是好看。
風一吹,黃葉飄落,如金蝶飛舞。
「老太君,客人到了。」門口侍立的丫鬟打了帘子。
蘇涼進門,就見一個慈眉善目的華服老人被攙扶著迎上來,「冒昧請兩位來此,實在是老身想見見真正巧手玲瓏的人兒。」
「老夫人過譽了。」蘇涼覺得定然沒這麼簡單。
有丫鬟送來溫水給蘇涼和寧靖淨手,之後就擺飯了。
飯菜豐盛而精緻,邢老太君專門介紹了其中的兩道滋補藥膳。
蘇涼這下知道,飛雁酒樓掌柜口中「東家朋友的長輩」,就是面前這位了。
午膳後,又上了茶點。
兩人喝茶的功夫,藉口更衣的邢老太君見到了邢玉笙。
「那姑娘是蘇遠舟的孫女?」邢老太君一愣。
「祖母認識蘇遠舟?」邢玉笙問。
邢老太君搖頭,「只聽說過,他醫術了得,可惜跟錯主子,累及家人,沒想到還有個孫女在人世。」
「那位是潯陽茶商寧氏嫡出的七公子,去年犯錯被逐出家門,竟躲在這裡。」邢玉笙輕嘆。
邢老太君握住邢玉笙的手,「黃婉兒……」
邢玉笙面色微沉,「祖母偶見黃婉兒的繡帕,想起過世的表妹,黃婉兒花言巧語騙得祖母信任,我接受她所贈之物,只是希望祖母高興,並非真對她有喜愛之意。」
邢老太君眼圈兒泛了紅,「玉兒喜此處清靜,不願回家,祖母只是不忍見你孤單寂寞,想給你找個伴……今日一見,蘇姑娘模樣氣質都不俗,我瞧著就喜歡,可惜,偏巧錯過了。」
邢玉笙搖頭,眸光黯淡,「祖母,我已沒多少時日可活,何必害人?」
……
見邢老太君和邢玉笙一同出現,蘇涼料想這對祖孫已查到他們的身份了。
邢老太君提出想看看梅花屏。
蘇涼拿出來,邢老太君一見,竟抱在懷中,哭得老淚縱橫。
邢玉笙解釋,邢老太君原有個最疼愛的外孫女,也是他的未婚妻,因病過世了。他那位表妹最擅女紅,所繡之物與蘇涼的頗為相似。
這也是黃婉兒能接近邢老太君的直接原因。
那位小姐過世前,曾說過要給邢老太君繡一幅梅花屏風做壽禮。
可惜,梅花未綻,白髮人送黑髮人。
「不知此物能否割愛?五千兩不夠的話,可以再加。」邢玉笙提出要買下梅花屏。
蘇涼猶豫片刻,仍是拒絕了,「逝者已矣,那物放在老太君眼前,不過徒增傷悲罷了。」
邢玉笙神色一怔,深深地看了蘇涼一眼,「是我愚鈍了。」
嬤嬤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世子爺,該喝藥了。」
「先放著吧。」邢玉笙皺眉。
嬤嬤勸道,「藥涼了就不好了。」
蘇涼沒忘記來此的目的,「我跟祖父學了些醫術,不知能否看看邢世子的藥?」
嬤嬤仿佛沒聽見,催促道,「世子爺快趁熱喝了藥,免得老太君掛心。」
邢玉笙神色不悅,「端去給寧夫人。」
嬤嬤板著臉,將藥端過來。
蘇涼聞了聞,又提出想看藥方。
「去取來。」邢玉笙吩咐。
「我給邢世子號個脈吧。」蘇涼想著來都來了,既然能被寧靖看出「印堂發黑」,應是該救之人。
短暫交往,這對祖孫並不讓人討厭,便直奔主題吧。
邢玉笙面上不顯,心中卻訝異。因蘇涼一路對他頗為冷淡,不知為何忽然關心起他的病來。
把過脈後,蘇涼拿到了京城來的馮老大夫給邢玉笙用的藥方,還有先前他用了許久的方子。
邢玉笙又咳嗽起來,嬤嬤連忙把藥端過去讓他喝。
藥將入口時,蘇涼眸光一凝,「且慢!」
……
秋風蕭瑟,院中銀杏葉紛紛揚揚往下落。
邢老太君拭去眼角的淚。
邢玉笙吩咐他的心腹,立即去把馮老大夫叫回來,並將山莊所有下人聚到一處看管起來。
又把尚未用過的藥材都拿來給蘇涼。
「藥方都不算錯。但這碗藥,多了方子裡沒有的東西。」蘇涼聞過,不太確定,還嘗了一點。
邢老太君面色狠狠一沉,「有毒?」
「本非毒物,但對邢世子的身體而言,積少成多,無異於砒霜。」蘇涼微嘆。
她揀出幾味主藥材,很名貴,且成色極好,但都不乾淨了。
邢玉笙本就病重,這藥再喝下去,確實活不過幾日了。
單看藥本身,是無毒的。
若邢玉笙死了,只會被當做病死的。到時毀掉有問題的藥材,便可不留痕跡。
此種手段,必有內行高人指點。
那個姓馮的名醫,既是專程為邢玉笙而來,不該只開方子不管藥。
蘇涼懷疑,他也有問題。
邢老太君氣得渾身顫抖,「怪不得……玉兒用著最好的藥,身子卻越來越差!」
邢玉笙面色鐵青,想必已有懷疑對象。
「好姑娘,你定是得了令祖真傳,我家玉兒還有救嗎?」邢老太君緊緊握住蘇涼的手,眸中淚光閃爍,滿是哀求。
「我給邢世子開個方子,輔以針灸,或能保住他的性命。」蘇涼說。
邢玉笙讓人送來文房四寶。
一直沉默的寧靖突然開口,「你念,我來寫。」
「好。」蘇涼沒多想,也怕自己有些字寫得不對。
方子寫好,交給邢玉笙。
隨從齊峻已把馮老大夫從寶安堂帶回來,跟下人關在一處,取了他的銀針來給蘇涼。
蘇涼給邢玉笙施針後,他感覺胸口的鬱氣散了些。
「你們就在山莊住吧,需要什麼只管開口。」邢老太君懇請蘇涼留下。
蘇涼婉拒了,「家裡還有事,我明日再來。想必兩位也需要處理家事。」
邢老太君苦笑連連,「枉我活到這個歲數,竟識人不清。若非你來,我的玉兒,怕是要被那些個歹毒心腸的給害死了!」
……
齊峻駕車送蘇涼和寧靖回家,蘇涼先去給柱子抓了幾副藥。
到家門口,齊峻趕車離開,說明日再來接蘇涼到秋明山莊去。
寧靖開了鎖,兩人進門,蘇涼問他,「你可知道北靜王府的事?」
「如今的北靜王妃,並非邢玉笙的母親。」寧靖一語道破。
蘇涼感嘆,「所謂的高門貴族,太可怕了。」
寧靖神色淡淡,「記著與邢玉笙保持距離。」
蘇涼輕哼,「是你讓我救他的。」
寧靖點頭,「你行醫,我會向他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