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煉神先天,心海推演
接下來鹿塵都在打坐冥想,將心神沉澱在「心不動龍吟觀想法」的最深層境界中。
但嚴格來說,他沒有修煉這門武學,而是藉由這門武學,研究自己心神上的特殊構造。
也就是那一片被激發出來,遠超常人的「心海」。
鹿塵摸索「心海」的功能。
在這過程中,觀想法只相當於一個鑰匙,人身自有寶庫,被打開之後,鑰匙本身即可拋之腦後了。
幾個時辰後,鹿塵發現只要進入到「心海」狀態,便可以隨意回憶自己從前的經歷,這裡面有許多前世武俠小說的內容,並且可以分毫不差的默寫下來,讓他對這個世界的各種狀況更有把握。
就如同此前想起的種種名言,其實常人如何記得?
要說當時感受,鹿塵並非刻意絞盡腦汁而想起,更像是一種靈光一閃、心血來潮。
但世上絕沒有靈光一閃這回事,任何仿佛從天而降忽然而然的東西,其實都蘊含了無數複雜緣由。而現在,鹿塵已弄明白了這種「靈光一閃」的本質,就是潛意識的運轉推送,從自己也無知覺的「後台」轉移到了自己所知的「前台」,便宛若是福至心靈。
那番言語,便是鹿塵自己送給鹿塵,用以解開自身的謎題。
這片「心海」就是另一個鹿塵,更智慧,更深沉,更敏銳,更靈動。
這番話的的確確是鹿塵曾讀過的,來自於他幼年時從學校圖書館租書閱讀《大唐雙龍傳》的日日夜夜。
《大唐雙龍傳》數百萬字,哪怕一掃而過的隻言片語,也一一映入眼帘,只是忘卻了,模糊了,掩蓋了。
但那只是他的表層思維忘卻,內在思維卻從來字字記得,不曾絲毫遺失。
而這關係正應了傅采林的那句話,人身便是天地之間最大的寶庫,記載了曾經經歷過的點點滴滴,人身的修煉並非是向天地攫取更多的東西,而是尋回無所不能的自己。
這便是「後天返先天」。
「原來如此,所謂『先天』,便是人體本身應有的能耐神通,只是生自人間,便種種失卻,是以要返照先天,重新打開精氣神三處寶庫的大門。」
「而我經過穿越之後,前世今生靈魂融合,產生了一加一大於三的效果,至少在煉神這一條道路上,已不知不覺而成。就類同於昔日曆經《長生訣》修行的寇仲徐子陵,一出世就是先天。」
「區別在於,寇仲與徐子陵大約是練氣先天,而我是煉神先天。」
「不過師父說過,煉神先天之後,要去『九空無界』盜得天機,我卻沒有經歷這一遭,看來和真正的煉神先天也有區別,算是一隻腳踏了進去。」
「倒也對,寇仲和徐子陵雖然是練氣先天,但一開始也僅有種種異能,閉氣龜息、內力自成,真正威能還需得戰鬥修行來逐漸掌握。」
「世人學武,都是積蓄『量』,然後尋求『質變』;我們卻不同,是先有了『先天之質』,再反過頭去積蓄『量』……」
這便算想通了,鹿塵點點頭。
另一方面,那一片「心海」的作用也不只是加強版的過目不忘,也包括了理解能力、分析能力、創造能力。
比如,在「心海」記載的內容里,還包括剛學的三門武學。
鹿塵從這角度再看自己所習得的三門武功,竟發現有全新的感受和領悟。這種理解不再是照本宣科,而是更深層次的領悟到了其中的根本,然後再量體裁衣地取捨。
簡而言之,就是「推演」。
他曾有意以現代的方法論思維,向丘處機學習,但是畢竟一日時短,讓丘處機驚嘆是夠了,卻還沒辦法挽救自己悲劇的現狀。
而「心海」效率之高,遠勝他表層意識的千百倍,並且運行各種層面的知識——那些在信息大爆炸時代中曾有意注意到的,或是偶然被自己所看到、聽到、嗅到、觸摸到的信息,這些信息細緻無比,並且互相交織,互相生成新的信息。
就如鹿塵三歲那年踩著鴨子鞋去附近公園玩耍時,看到的一個漂亮阿姨,身上穿的紅色衣服,後來十五歲那年他的中學同學就有件相同品牌的一件衣服,從前的鹿塵沒有發現,現在回過頭看真是太樂了。
而這樣的推演還不是極致,從「心海」傳來的結論看,鹿塵能推演出這品牌的賣家和價格,再推演出當時市場的變化,乃至於更多更多……
如此推演之法,若能在武學上大展拳腳,便有妙手回春之能。
「不過就算如此,我對武學的理解仍然淺薄,心中有無數個想法,同時也有無數個疑問……幸好可以詢問師父。我等若有個空白的計算機,而師父則是我的聯網資料庫。」
「有了足夠的資料,我再對三門武學進行推演,看看能否獲得什麼別的收穫。」
鹿塵睜開眼睛,只見外邊天色已然暗淡。
他嚇了一跳,這才知道心神之中時感錯亂,幾可比擬神話傳說中的「天上一日,人間一年」。
這時,風雪之中又隱隱傳來腳步聲,丘處機可算回來了。
「師父。」
鹿塵站起身來,動了動鼻子,腦子反應過來,肚子就先叫了起來,「什麼味道?」
只見到丘處機從門外進來,手裡提了一壺酒,兩隻荷葉,裡面傳來陣陣香氣。
往這邊一打開來看,是一隻燒鵝,一片牛肉,「塵兒,你正要習練拳法,怎能不養好了身子?師父給你帶來了好吃的。」
鹿塵瞪大了眼睛,一下蹦了起來,「媽呀!」
他買來的乾糧全是饅頭大餅,管飽是管飽,卻沒油水。而肉這玩意兒,從穿越至今便沒嘗過,幾乎讓鹿塵忘了曾經頓頓有肉的時候。
丘處機走了進來,盤腿一坐,將東西一放,卻刻意板著臉道,「東西是好,但你若修行不夠努力認真,以後便只在夢裡吃肉了。」
「師父說的是。」鹿塵笑嘻嘻回答,一雙眼睛卻緊盯著丘處機手中的酒肉。
丘處機看他眼饞模樣,也深知說什麼大道理都沒用,搖頭失笑,「伱卻不似你師兄穩重。」
又見鹿塵解開了荷葉,先往自己這邊遞過來,也欣慰道,「師父吃過了,不過你能念著這點,說明性子雖跳脫,卻不失根本。這點卻似你的師叔祖一般,他若見了你,一定十分喜歡。」
鹿塵哪裡管他那些感慨,已開始大快朵頤,一邊吃一邊問,「師叔祖?」
丘處機道,「便是咱們師祖的師弟,稱作『老頑童周伯通』的便是。可惜他行蹤無定,不知去處,為師也許久沒見過他了。」
那肯定是在桃花島嘛……鹿塵想到這點,心中拿定主意,遲早要去見一見這位師叔祖,說服他脫困出來。
放在射鵰原作世界,丘處機的確是一流高手,但放在綜武世界,只怕不夠看了,若有了周伯通,全真教才算個合格大腿。
當然,若是和王重陽接上頭了,那更是可以橫著走了。
不過這個卻可遇而不可求。
心中思索如電,鹿塵表面上仍問,「師兄很討師父喜歡?」
丘處機笑道,「他性子乖巧,說什麼做什麼,只可惜……」
說到這兒便止住嘴,轉移話題道,「你今日練功夫練得如何?」
鹿塵知道他肯定頭疼完顏康的身份家世問題,如果可以,他很想告訴丘處機,你那認為乖巧的徒弟兩面三刀,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可惜這話說出來註定沒有半點作用,只能惹得一身臊。
也回答道,「弟子今日練氣不成,煉體無法,只在煉神上頗有成效,已能顯化出『心湖』……」
然後描述起來過程中種種感受,在其中遮掩了「心海」的許多功能,大致透露出自己百分之十的成就。
就是如此,丘處機也已大喜,「你果真似你師叔祖,心性一任自然,一日可見『心湖』,真箇難能可貴。至於練氣煉體,卻不急躁,等回到大宋,師父給你灌注內力,舒展經脈,再加各種藥物輔之,養練身子,定能後發制人,他日成就如何,也未必受了限制。」
鹿塵點點頭,眼珠子一轉,「不過師父,我雖練氣煉體不成,但聽師父所說經脈、皮肉筋骨等等,也心生好奇,可詢問些問題麼?」
丘處機大手一揮,「這個無妨,學武心生疑惑,儘管問我。」
鹿塵笑道,「那弟子可胡亂問了。」
丘處機自信滿滿,「問就問,師父還能回答不上來不成?」
接下來丘處機將會無數次後悔自己曾說的那樣篤定。
鹿塵的問題大致可以分為三類。
第一類是這樣:「師父,為何要走不同的經脈,才能生出內力?是因這些路線的特殊麼,它們到底哪裡特殊了?如果特殊,為何不走相同一條經脈,而是要不同的經脈走向組合?這些走向是否可以理解為一種巧妙組合,而內力是它們之間共同的作用?而在這些作用中,又是哪條經脈主管增長內力?又是哪條經脈起到保護作用……」
這第一類問題,是丘處機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非但不知道如何回答,更是此前想也從未想過的。鹿塵問了半響,他只能搖頭沉默,以一種極為尷尬的方式表達「問問其他」的意思。
於是鹿塵換了第二類:「師父,所謂內力有陰陽五行等等屬性,那是否可以認為,那些運轉周天的路線,便主導內力的性質?那在這看法之下,某些經脈是否可認為擁有相同或相似的作用?換言之,如果一條更高級的經脈無法運轉,是否可以用其他作用相似,但效果次之的經脈將其替代……」
對於這些問題,丘處機總算大體可以回答,但也是含含糊糊,因為這些問題本是他正在考量的。心中有些體悟但又不是那麼確定,說完了之後還得加一句,「不可盡信了為師的話」。
鹿塵問得過癮,便來到了第三類問題,「師父,能不能修改全真心法?修改之後的全真心法能否重新回到全真心法的正路上去?可否找到適合我修行的全真心法?」
在這些問題里,丘處機才能夠斬釘截鐵說,「對,對,錯,錯,不是,可以」。
即使如此,鹿塵還是追根究底,不住追問,「為什麼對,為什麼錯,為什麼不是,為什麼可以」。
他的追問似一把把無形的匕首,無不戳中要害。反倒令丘處機發現很多自己本以為的事情,其實根本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許許多多已訂死了的框架概念,便往往在鹿塵言語之下,指向了另一種可能性。
這種事情發生一次還好,次次發生,不免叫人憋屈。丘處機本來是個暴躁脾氣,屢次被質問得啞口無言,吹鬍子瞪眼,簡直想問「你是否來找茬」。
偏偏鹿塵又在這時拿出弟子作態,面帶無辜神情,瞪大了眼睛,裡面只有好奇。
丘處機無論如何也無法翻臉,只得絞盡腦汁,甚至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錯了。
如此下來,丘處機不一會兒已汗流浹背,忽然叫停。
「怎麼了師父?」
「為師要去練功了,即便武功高深了,修行也不能停下哪怕一日……咱們先停下來,為師也怕你貪多嚼不爛。」
「是,師父……但弟子確實還有十七八個問題……」
「……明日再問吧。」
「……」
「等等,你剛才是不是笑了,你在笑什麼?」
「弟子學到了許多,對師父的淵博感到佩服,怎能不笑?」
「……睡覺!」
鹿塵憋著笑去躺著了,但在躺著的一瞬,他便進入了「心海」之中,在千萬萬里一片藍色之中,不斷思索著剛才所得的信息。
在這個思維的空間,他等於休憩,根本無需睡眠。
……
接下來一個月,鹿塵便不斷詢問丘處機各種刁鑽的問題。
丘處機一開始是頭疼不已,後來也回味過來,這弟子古怪聰明,總體仍是肯定態度,慢慢投入其中了。
有賴於這個過程,鹿塵以一種無法形容的速度,將丘處機的知識體系榨乾榨盡,並在這之上更建立自己的體系,幾乎成了另一個王語嫣。
當然,丘處機的知識量自然比不得慕容家琅嬛福地的藏書量。無論如何,鹿塵也只能算小王語嫣。
但這已經夠了,他在這過程中,也漸漸開始根據這些新信息,再結合自己現在的情況,推演三門已有的功法。
而日子,也漸漸接近了丘處機約定帶他回到大宋的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