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煉神二品，移魂大法
「好小子，你死到臨頭，還能你好我好，我好你個大頭鬼。」
「伱好這兩個字，擴充成你最好死了，方才好聽。」
說完這話，鹿塵左右兩邊，樹叢之中，又走出兩匹馬來，上面各載一人，翻身下來，冷笑著靠近。
這兩個人，鹿塵自然都認識，一個是左邊手持鐵漿的禿頂沙通天，另一個右邊是頭戴雞公帽的靈智上人。他早就無數次見過他們，他們卻是頭一次正視他。
那時他是掃地的僕從，而他們是趙王府內的大爺。現在身份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們單打獨鬥，均不是他對手，須得一起圍攻，才有勇氣面對他。而迄今為止，這變化發生，尚不足一月。
鹿塵看著他們，神色並不如何緊要，而是站定在原地，閉上雙眼，身體鬆弛，竟當著敵人冥思假寐起來。
沙通天和靈智上人對視一眼，既怒且驚。怒在鹿塵目空一切、眼中無人，將他們兩大高手，當做兩截木頭；驚於鹿塵氣定神閒、從容不迫，為三人圍攻，廝殺將臨，情緒平和，似乎不過吃飯喝水而已。
「好膽魄。」
歐陽克不得不佩服他，也走下馬走來，搖曳白扇間，已將氣機鎖在鹿塵身上。這是煉神妙用，千里鎖魂，可保證閉上眼睛，也在心中勾勒出鹿塵行跡。
這份本事，需達煉神三品。由此可見歐陽克並非尋常好勇鬥狠的武者，心中亦有衝擊大三合的野心。
鹿塵閉著眼睛，緩緩道，「如此陣勢，令我感到榮幸，請問哪位先出手？」
歐陽克頷首道，「誰也不出手，請君稍等片刻。」
鹿塵不說話了，居然真的等了起來。
過得一會兒，在鹿塵身後，又有兩匹馬相繼過來，一前一後，乃是完顏父子。原來完顏洪烈武功低微，不如前面幾人能日夜兼程，因而吊在後面。而完顏康守護他的父親，寸步不離，慢了一會兒。
那挺著長槍的少年從後一見了鹿塵，立即哈哈大笑，「你就是鹿塵！好，好，好，終於抓到你了，你這該死的畜生！我要把你四肢斬斷，又令你不死，赤身裸體吊在城門口，叫人看你醜陋模樣，足足三日三夜！」
這話里深藏許多憎恨怨氣，又極具畫面感，一字一字說來，令人毛骨悚然。
鹿塵心神寧靜，神色不變，仍閉著雙眸對歐陽克說，「歐陽克，你聽聽，屍體在說話。」
完顏康臉色一變，沒等他反唇相譏，鹿塵又開口了，「完顏康，你從前該很喜歡別人這樣稱呼你吧，不知現在又如何？你竭力擺脫楊康這名字，而對完顏康甘之如飴。但到頭來，完顏決要殺你，完顏峰要罰你，你一個姓楊的，反因姓完顏而死，這笑話我講給一百個人聽，一百個皆哈哈大笑。」
這話實說中完顏康的痛楚，因從小知道自己來歷，他死命追尋某種認可認同，便在這完顏康與楊康區別上。這名字，也給了他許多常人想也想不到的榮華富貴，可到頭來他卻要因這追尋了一輩子的名字而死。
這對他而言，是莫大的諷刺，同樣也是心中逆鱗。他當即怒不可遏，「臭小子，我殺了你！」一震長槍，就要下馬衝鋒。
完顏洪烈在旁邊一伸手，阻攔道，「康兒不可魯莽，他激你上去，攻你破綻！」總算攔住。
歐陽克不管這些，緊盯著鹿塵道，「鹿兄，九陰真經是否在你身上？」
鹿塵笑道，「如果我說沒有，你也一定不信。好，那我就說有吧，事實上我也確實有，不過九陰五脈，自華山論劍而說，也算同氣連枝……」
歐陽克面不紅心不跳，「我並未參與什麼華山論劍，也從未聽過九陰五絕這回事。什么九陰真經，似乎耳熟，但具體來歷，不大清楚。總之，你神功在手，我有心搶奪，顯然與任何人、任何事都無關。」
鹿塵感慨道，「對你們西毒一脈的不擇手段，我毫不意外，但還是很佩服公子不要臉的本事。不過望君自知，這話脫口而出，並非是我危險了，而是你危險了。因這更逼迫我做一件事情。」
歐陽克道，「哦，什麼事情？」
鹿塵道，「以尊叔性子，一旦知道我有九陰真經，一定不遠萬里而來，意在強取豪奪。所以我要做一件事情：殺了你，斷絕這消息傳出去的可能。」
他很真誠的看向歐陽克，「君素雅達，是否可滿足在下，送上你的人頭，令我安心？」
歐陽克笑了，「哈，本來是六王爺要追殺你們，現在成了你要追殺我。」
他也很真誠的看鹿塵，「可鹿兄啊，你有那份資格嗎？」
他們談笑晏晏，風輕雲淡，說的九陰五絕、華山論劍，都是旁人聽不大懂的高端武林術語。可聽不懂這些，卻聽得懂他們字句之間，無不殺機隱現，狠辣暗藏，比那種張牙舞爪、浮於表面的人物更危險十倍。
沙通天、靈智上人這兩人，縱橫江湖這麼多年，早已代入了人人懼怕的反派角色身上，人怕他們反而高興，人懼他們反而興奮。本期望追上來後，看到鹿塵懼怕萬分的模樣，那就高興又興奮了。
無奈之處在於，鹿塵偏偏是不怕也不懼，不免令他們心生出拋媚眼給瞎子看的羞惱。若在平日，他們該放幾句狠話，但這話頭也給完顏康搶了去，而這年輕小王爺的手段，可叫他們也暗罵一聲「變態」了。
但他們三人加起來，和鹿塵、歐陽克對話相比，卻又等而下之，成了只顧著張牙舞爪、炫耀兇狠的二流人物。他們張口殺人，閉口折磨，看似狠辣駭人，實際上並不真能讓人害怕。
鹿塵就不怕他們。
因他深諳一個道理：殺人就是殺人，若真有本事殺人，便不需要廢話，直接動手就是。越是長篇累牘大放厥詞，越顯出心中毫無把握，意圖用些狂言增長氣魄，天真的期望敵人姓夏侯而名傑，能被些許威脅嚇得肝膽俱裂。
真正的危險與可怕是無聲的，也是無形的。能殺人的時候，就立刻去殺人。不能殺人的時候，就算說些廢話，那些廢話也無不意有所指。李延宗是這樣一號人物，歐陽克也是這樣一號人物。
鹿塵當然更是這樣的人。
迄今為止，一系列對話中，鹿塵已發現了這夥人的許多問題。若認為他們所向無敵，自己身處絕境，被慌亂所控制，一輩子也別想發現這些。但鹿塵心平氣和看去，眼裡一掃，破綻百出。
比如完顏洪烈，他武功低；比如完顏康，他性子急；而靈智上人和沙通天，兩個人各懷鬼胎，只顧自己，叫他們拿好處一定毫不手軟，讓他們捨身犯險，則必然悶不做聲。
唯有一個歐陽克算是厲害角色，他厲害之處並不在於沒有破綻，反而人人可見可知，就是對九陰真經有所覬覦。但他恰恰能抑制住這種渴望，使得自己沒有破綻。
鹿塵甚至覺得，即使自己將九陰真經拿出來，擺在歐陽克面前。歐陽克在殺死自己之前，也不會去多看那九陰真經哪怕一眼，他不會去在意那是真是假，對他武功有多助益，是什麼天功寶典。
他透過一切浮躁的東西，看到了這場爭鬥的本質。
這本質就是：只有鹿塵死了，九陰真經才真正屬於他。若想要白撿便宜，那本書上面會有陷阱，會有毒藥，會讓人分心，會拖累思維，會怠慢戰意，會鈍化鋒芒……反正絕不會有任何好事。
於是，進一步，歐陽克就會死。
他不願意死，於是不作任何多餘的事情，包括去思想他最喜好的美人。曾幾何時脂粉氣濃重的歐陽克，現在終於成了個不勝利不罷休，不殺死鹿塵不停下，一心只有勝利，滿念只有殺機的西毒侄子。
真是可怕又可怖的歐陽克，這世界人人都某程度改頭換面，殘留著自己一絲絲印象中的味道，卻又在關鍵處天翻地覆。
鹿塵想：還好我對付的不是他，而是他在內的眾人。
這想法相當矛盾，對鹿塵而言，卻屬事實。若單打獨鬥面對歐陽克，他手段盡出，逃生的可能，也不會超過兩成。然而面對歐陽克在內的五人，這概率會飆升至六成。
六成，這就夠了！
鹿塵猛然睜開了眼睛，腳上一滑，已飛了出去。像倏然間成了一隻鳥雀，劃著名曼妙的痕跡，來到右邊的靈智上人面前。
他前一個呼吸，還在與歐陽克談笑風生，轉瞬閉口不言，翻臉動手。驟靜變成了驟動，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連武功勝過他一籌的歐陽克，亦感猝不及防。
他們四人聯手，打從心底不覺得鹿塵有勝利機會，只怕他逃跑，便從四面圍攻設伏，以絕退路。但沒想到鹿塵不退反攻，不逃跑反而主動，這四面八方合圍之勢，反而令他們難以搭手。
在四人之中，尤以靈智上人與沙通天最為鬆懈，因他們為財而動，一方面無歐陽克對九陰真經的窺視，一方面也沒有完顏父子因消息泄露的憤怒。鹿塵與他們而言，半點關係也沒有，加之己方實力雄厚，自然有輕慢之心。
歐陽克暗叫糟糕，正待救援，一步未曾踏出，卻先猶疑。這份猶疑並非獨他擁有，而是在場所有人的共同感受。
——他們一時間，竟分不出鹿塵攻向了誰！
這並非因鹿塵太快，也並非是他們成了老花眼。實是在他們眼中，鹿塵出招時靈肉二分，成了兩個一模一樣的自己，一個去攻靈智上人，一個去攻沙通天。
人人皆知，世上不可能有兩個鹿塵，必然真假參半。但誰真誰假，已可令人絞盡腦汁，連千里鎖魂的歐陽克亦感難以分辨。
歐陽克謂然一嘆，心中閃爍出兩個名詞，「煉神二品，移魂大法！」
與九陰神爪、大伏魔拳、螺旋九影等武功類似，移魂大法同樣能以武學上特定的巧思，從某個側面維度達到先天境界。
此前丘處機所講，大凡江湖上煉神武者，在後天境界是肉體孱弱、氣力不足，為求生存，便開發出以「迷香」「機關」「火器」等等「神引子」，輔佐心神之力，達到「迷人知」的目的。
比如以能噴吐火焰的火器設施，搭配心神誘導，便成為敵人心中一條張牙舞爪的火龍。在這過程中，火器是神引子，火龍是迷人知。
移魂大法並無什麼本質不同，既有神引子，也有迷人知。
區別只在於，它將起始結果倒轉，神引子並非任何實物，而是虛虛蕩蕩、空空靈靈，乃是由心而生、因念而成。而進一步的迷人知，反而不是虛幻念頭，而是真真切切，對方自己生出的感覺，甚至可產生出對應效果。
移魂大法認為，人心也是有力量的，並且絕不止步於心靈上的錯覺、幻覺，虛化的可變為真實，真實的本就由虛幻而生。借假修真，無中生有，這是人生來就有的本領，而移魂大法就誘導出這份本領。
正如世上有許多這樣例子：一個人心生自己被火燒了的感覺，一睜開眼，自己手上便真出現火燒痕跡。
同樣火器與火龍的例子，用移魂大法施展，不再是以火器誘發火龍幻覺，而是一個念頭過去，敵人反而渾身冒出真正火焰，當場自焚。嚴格來說，這不是武功，而已已近乎法術。
鹿塵若到達先天境界，該有那份本事。現在自然難以企及，也遠比普通後天煉神者玄妙十倍不止。
當日那三個假追命、假丘處機、假包惜弱，便是明證。
在鹿塵植入幻覺之後，他們紛紛認定自個兒真是四大名捕、全真七子、完顏王妃。那假追命輕功的確好了些，那假丘處機劍法也好了點，假包惜弱更是皮膚變白嫩細膩許多。
如果有二三十年，讓鹿塵時時以移魂大法催眠，他們恐怕越來越能靠近真人。就算武功練不成高手，氣質不如美人，也不會差太多。
而今次梅開二度，鹿塵閉目養神時，已提早在心神之中焚香、品茗，引發了自己的「神引子」。
他給眾人種下的「虛幻引子」，也極為精細微妙，不是讓人覺得火很冰涼、水很灼熱般荒謬，反是一點極小、極正常的念頭：「對付鹿塵，絕對要嚴謹對待，不能鬆懈」。
通常而言，這種念頭對廝殺戰鬥有益無害。
既然無害，便不會警惕，既然不會警惕，便不會覺察。其實人體的自衛機制並不如何玄妙靈敏，只要稍稍繞一些彎路，就可發現它們形同虛設。哪怕煉神水平接近鹿塵的歐陽克，也根本不知道鹿塵已先發制人。
直至此時此刻，鹿塵終於動手。而武功高如歐陽克，低至完顏洪烈，眼中飛出左右兩個鹿塵，正來自於他們自己過度敏銳的感知，產生過度的反應。
他們自己騙了自己，自己成了自己的阻礙，自己擋了自己的路。
人就是如此擅長自欺欺人的動物。
時至除夕，年味漸濃，嗷我們是地下武俠工作室，我是五千年事不停寫，攜手《我欲九天攬月》的作者溫茶米酒老師，《無限：開局岳家軍，轟殺完顏構》的作者何人奏我長河吟老師，在新的一年裡，祝起點各位讀者新年快樂，長生不老，神功大成，稱霸天下，所向無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