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命運牽連人

2024-08-07 12:05:44 作者: 五千年事不停寫
  第48章 命運牽連人

  歐陽克告辭了完顏康,拿著他給的信件,在附近軍營領了三十人的精銳小隊,重新回來此前交戰的綠地,細細查看一路痕跡。

  他看得實在很仔細,也讓屬下搜集得很仔細。這支小隊乃是金人中的虎狼之師,以粗中有細、縝密兇猛著稱,但他們不屑他,小覷他,更輕視他。除此之外,還覺得他突如其來,大動干戈,既擺譜子,又充老大。

  總而言之,除了武功,他沒一處讓人滿意。但即便人人皆知他武功非凡,人人也同時知道,他叔父為大名鼎鼎的西毒。

  光這一點,就叫人很難佩服他起來。

  「不過是出生好些罷了,若我叔父也是西毒,我未必輸給了他」,這番話沒人親自說出口,但三十里,起碼十個這麼想過。另外二十個並未這般想,他們想的卻是「我若有那叔父,一定比他還厲害」。

  實際上,要發現鹿塵逃走的痕跡,著實不需要這麼大陣仗,也不需要那麼仔細,因那太明顯不過了。

  一旦真正到了場地中央,立刻能在三十丈外發現足跡:有人踐踏了草地,步伐開始相隔極大,腳印淺顯,可見輕功卓絕。後來步履闌珊,零碎密集,漸而狼狽不堪起來。

  腳步一路變化,直至一條河流前方而止。從此見得,這人恍恍惚惚,投入河中,任憑漂流,如沿河搜索,自可尋他去向。

  這不過是剛來一盞茶時間便發現的線索,金兵們互相幾個眼神,感覺出兵就等於收兵。大家都笑歐陽克大題小做,用一百分的力氣解十分的謎題,這下一定面紅耳赤了。可歐陽克看了這一串腳印,卻搖了搖頭,「不是這腳印,太明顯了。繼續找。」

  士兵們第一時間沒有動作,金人令行禁止,這種行為十分罕見。只有一種可能,他們並不服膺這「上司」的領導,認為他是個誇誇其談的蠢貨,正在行無用功之事。

  他們瞪大了眼睛,企圖用無聲的反抗,讓歐陽克明白自己的愚蠢。但歐陽克神色平靜,眼神更平靜。他盯著他們,像是在盯著一堆泥塵。

  人人都厭惡他的威風,卻也怕他的毒功,在心裡罵了句女真族髒話,方才進入到自己的角色里,四下翻找可能的痕跡。

  再然後,他們真的找到了其他痕跡。

  在那大串腳印之外,還有另一處足跡,不是腳印,而是碎葉。碎葉不在表面,而掩藏在最底一層,表面的葉子則完好無損,看上去並無人走過這條路。若非極細緻的尋找,極難發現這點。

  發現這條痕跡的金兵們呆若木雞,然後立馬回去報告。歐陽克來到了現場,點了點頭,「就是這條路了,他們掩蓋了腳印,卻踩碎了葉子,為了掩藏,左右擊打樹木,落下新葉覆蓋。但再如何小心,也終於露出了破綻。」

  金兵們面面相覷,現在誰也明白,前面那處腳印是虛晃一槍。一旦建立在這基礎下,他們也自然想得到,這是有人刻意為之,意圖叫追兵南轅北轍,離想要抓捕的鹿塵越來越遠。

  如此一來,後果自然人人皆知,同樣人人皆知的是歐陽克先見之明,令他們後怕不已,同時佩服萬分。有金兵忍不住詢問,「歐陽先生,為何你能不被前面的線索迷惑?」

  歐陽克解釋道,「那腳印重了一些,並非走過一遍,而是兩遍。有人正著走到了那河流,又倒著重新走回來,這才離開。他意圖叫我們沿河搜索,空耗人力。於是我料定這是陷阱,在這之外,必有其他路線。」


  他又搖搖頭,「不過在我看來,這並非鹿塵的手筆。他行事難知如陰,哪怕不會成功,也難露出半點多餘破綻。應當是有人幫他一把,卻自作聰明,反給了我們機會。「

  金兵們對他的細緻嘆為觀止,便著人沿著碎葉痕跡,一路跟隨,走得二三里過去。出了森林之後,足跡再也無法遮掩。出現了一大片極為明顯的腳步,絕不只是一人所有。

  有金兵認出了去處,皺眉道,「這方向……」

  歐陽克詢問,「怎麼?」

  金兵道,「這方向過去一百里,便是東安山,山上有一夥賊寇盤踞。領頭的喚作『斷金刀』耿平,本是個鄉間務農的宋人,一時意外背上人命,便乾脆落草為寇,劫掠來去金人,他武藝了得,名聲大振後,吸引了許多同樣的賊寇,令官府十分頭疼。」

  歐陽克點點頭,「聽來也是個英雄人物。」

  周圍金兵聽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知道怎麼搭話。方今諸國並立,互相征伐不在少數,大唐大明哪個無有橫掃八荒的強軍氣質?唯有大金蒙元以兇狠殘虐享譽天下,他們又如何不知。

  當日金人攻破大宋首都,致使大名鼎鼎的「靖康之難」發生。一路殺人如刈麻,臭聞數百里,所到之處生靈塗炭,燒殺擄掠,姦淫婦女,聞者無不感到慘烈。但對外人的慘烈,對他們本國人而言便是痛快。

  有此前例,耿平反抗他們,隸屬理所應當。而要說這耿平的本事,倒也算文武雙全,有勇有謀,將一個大金境內的反金勢力經營得紅紅火火,稱得上「英雄」二字。這是沒人不願承認的。

  可尷尬之處在於,他是英雄,大金又算什麼?難道要承認自己是邪魔外道不成?

  若有人詢問歐陽克這個問題,他們絕想不到,歐陽克會回答:「邪魔如何不好,外道如何錯了」。

  倒不如說,歐陽克自小到大,夢寐以求的就是與他叔父一般的至邪真魔。他之所以不吝給敵人賜下「英雄」的名頭,只因他殺的就是英雄,敵的就是豪傑。

  周圍眾多金兵,因其赫赫威名,對耿平更多敬畏有加。但歐陽克實在很想告訴他們,鹿塵是更大的英雄,更厲害的豪傑。歐陽克佩服他,欣賞他,重視他,甚至是怕他,因而更想要殺他、毒他、害他,然後奪其身上的九陰真經,成為更逼近西毒的人。

  他煞費苦心,自然不願意功虧一簣,當下暗忖,「鹿塵被救了回去,莫非真能解毒?若單打獨鬥,他名為四品,戰力約在二品之上、一品之下,就算不是我對手,也能逃跑。我絕不可冒然行動,打草驚蛇。」

  心下計定,高聲向四周叮囑指點,「伱們沿著這條路徑,一路打聽消息,看看近來是否有生人上了東安山。我與小王爺坐鎮城中,限你們三日內傳回稟報。若有延誤,莫怪軍法無情。」

  金兵們應聲答事,便一齊朝東安山去了。論武功,他們微不足道,卻有別的本領,在必要時刻,他們化整為零,成為商販,馬夫,走卒……探聽東安山上些許秘密,那是綽綽有餘了。

  歐陽克獨自一人,策馬回了城中臨時住宅里。首要之重,自然還是去見一見完顏康。這住宅是以小王爺身份,從駐城守軍那徵收而來,但他們只用其中極小部分。

  大白天的,這房間裡卻門戶緊閉,哪怕透光的窗柩,也給封死了。歐陽克曾叮囑宅子裡下人,裡面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准觀看、討論、好奇。大家嘴上都答應了,自然也都口是心非,心中好奇得要死。


  歐陽克也真正讓人死了。

  他不指望他們第一次能聽懂。在說完之後,點了所有人穴道,隨機挑選了一人,把一隻毒蟲塞進那人耳朵里。然後,他就饒有興致,坐在那裡,與所有人看著那人的腦袋如何被啃食乾淨,吃飽了的毒蟲又如何從另一隻耳朵里鑽出來。

  下屬們被點了穴道,不能說話,不能動作,那段時間無比靜謐。但恐懼這種東西,居然可以通過言行之外的某種渠道傳播,並且好像比任何慘叫也好掙扎也罷,都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在這之後,歐陽克解了穴道,再一次對大家說,「小王爺房間裡,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准觀看、討論、好奇。我現在這麼講,你們明白了嗎?」

  有人尿了,有人哭了,但不管再怎麼尿再怎麼哭,都不妨礙他們點頭如搗蒜,大叫「明白了」三個字。然後歐陽克笑了,因為他知道,這下子的明白了,才叫真正的明白了。

  所以,當他再次回到了宅子裡時,這裡才能如此井然有序,十分規矩。看上去,他不像是才來了這裡兩日,而像是在這裡深居兩百年,竟使得人人尊敬有加。

  他推開房門,心中期待五毒六陰妙火惡籙的第二毒效果,這毒問世以來,迄今為止用過兩次,完顏康是第二次。上一次的使用者叫歐陽克,並幫助他達到後天一品。

  這門武功本要與第一毒一起使用,第一毒害死了人,又留下精氣充沛的軀殼,便給第二毒吸納。可惜無論如何,無法使人到達先天,但也足夠了。

  這東西千好萬好,唯一可惜之處在於,好似會讓人不太正常,歐陽克腦子裡總有另一個人說話,有時候是說話,有時候是慘叫,有時候哀嚎。

  為此,歐陽鋒曾對他說過對不起三個字,歐陽克卻大感不在乎。只有在與女人接觸時,他會忽然變得極度溫柔敏感脆弱,並且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吃人的那個,還是被吃的那個。

  最終,歐陽鋒告訴他,這並非毒藥問題,而是他的問題,他需要磨練。於是歐陽克方有東來之舉,並在這裡見到了鹿塵,知道了九陰真經線索。

  那一刻他欣喜若狂,覺得這是自己的命,而自己要把握住手中的運。

  在帶回重傷的完顏康及沙通天時,他忽然再次想到了「第二毒」,是這東西令自己需要東來,再遇到鹿塵,後又被鹿塵逃出生天。也許世上的一切都是一個圓,他想要戰勝鹿塵,竟仍得需要「第二毒」。

  命運難道真是這麼奇妙的東西?

  哎,如何也好,現在第二毒應當已在完顏康身上紮根深種,並且成長發芽,變得大樹了吧?

  歐陽克推開房門,走進一觀。他驚喜發現,效果卻比想像中更好。

  豈止是大樹,簡直還能參天了。

  ……

  「他到底是誰?」

  「我哪裡知道,只能確定是個絕頂高手,武功比我還高。他雖莫名其妙久久不醒,但體內氣勁周天不息的運轉,十分厲害,似乎陷入了某種危機。可惜,我看不出他的危機何在,自然也沒辦法救他。」

  「什麼?耿大哥,你已經是蓋世高手了,他武功怎麼可能比你還高?」

  「莫說這羞人的話了,我只習練了些粗淺功夫,是附近金人方沒有高手,方令我掙下些微薄名。我看他的武功,怕與我師出同門,並且所得更多,所悟更多,只怕早已看清我的底細,方喚你上山。哎,當日有眼不識泰山,居然沒有發現。」

  「……莫非他的武功,已達到傳說中的先天境界?」

  「我看不止,或許是大三合境界。須知那位教導我的道長名為丘處機,道號長春子,他是人人皆知的活神仙,自然就是武學中陸地神仙境界。若這位小哥是他親傳弟子,便當差上一籌,也是大三合宗師人物了。」

  「耿大哥此言,十分合道理。不過他如此厲害,又是誰令他狼狽而逃?」

  「不知道。但我聽說一個從北邊傳來的消息,整個大金國南方最負盛名的趙府城近日來遭了橫禍,連累愛新覺羅家的將軍慘死,全城跟著大亂,完顏洪烈愛妻也被劫掠而走,他氣得頭暈眼花,帶人南下。」

  「啊,是那個完顏洪烈麼?聽說他文武俱全、雄才大略、禮賢下士、不拘小節。耿大哥,你要在南方起事,非得與他一較高下不可。」

  「沒錯,現在看來,這日子該到了。我若猜測沒錯,害了這兄弟的人正是完顏洪烈,他調兵遣將、率眾高手到來,應當占得上風。但我帶走兄弟時,又特意步下迷陣,料想他絕不知道。」

  「這個自然,嘿嘿,那完顏洪烈找不到咱們東安山。咱們這便掩藏下來,將有足夠時間,幫助小兄弟恢復狀態,到時候瞧他意思,再做定奪如何?」

  「好,就這麼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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