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還有十分鐘,這對於一位等待著詭異降臨的人來說,無疑是有些漫長且煎熬的。
客房內,燈光昏暗,黃維倚靠在電視柜上,並沒有著急離開,也沒有主動與任也交談,只安靜地抽著煙。
「……你一會要幹嘛去啊?」終於,任也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把你的情況匯報一下,然後回家打一會遊戲。」黃維淡淡地回。
任也摒棄心中的恐懼與雜念,儘量讓自己的注意力轉移,所以才沒話找話似的問道:「你沒結婚嗎?」
「離了。」
「為什麼?」
「我和我老婆都是性情中人,結婚十年,我們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黃維的臉頰隱藏在煙霧中,似乎並不介意對方提起自己的痛處:「我們都發現,十年婚姻走到最後,竟然就只剩下做了,沒愛了。這個事實很難讓人接受,所以就……很默契的離了。」
「呵,合理。」任也又問:「那你們沒孩子?」
「剛開始沒想要,後來想要又沒愛了。」
「那你和你老婆的性格都很文青啊。人家不都說了嘛,婚姻到最後就是親情,你們怎麼還較真呢?」
「呃,也可以選擇那樣過,或者說,大部分人都會選擇那樣過……!」
二人在昏暗的房間內,只閒聊著家常,竟沒提一嘴關於星痕之門的事兒。
老黃這幾年在事業上和感情上,都不怎麼順利,所以平時在單位里也不算話多,可他還是陪著任也聊了近十分鐘。
感覺時候差不多了,老黃掐滅菸頭,瀟灑地沖任也擺了擺手:「走了,祝你一切順利。」
「把桌上的那個信拿了,如果我出不來……就交給我爸吧。」任也坐在床上提醒了一句。
老黃拿起小桌上任也寫的「遺書」,邁步走向門口。
「呼!」
詭異即將降臨,任也口乾舌燥,閉著眼睛,長長吐了口氣。
老黃走到門口後,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又把遺書扔在了小冰箱上:「我覺得這玩意用不到,你對你爸濃烈的愛,還是當面跟他說吧。」
「……!」任也怔了一下。
老黃回頭看向他:「關於星門的規則和一些細節,都在我給你的那個筆記中,剩下的我也幫不了你。不過,你是個牛逼人物,邊境和監獄這兩個地方你都能適應,一個未知世界又怎麼樣呢?就當是一次抓捕任務,心態放平。」
神經緊繃著的任也,一聽這話,莫名有了幾分自信。
「走了。」
老黃開門離去。
室內,任也盤腿坐在床上,慢慢冷靜了下來。
沒錯,老黃說得很對,自己在邊境干反詐的時候,活埋,鑽狗籠,下水牢,什麼樣的危險沒遇到過?自己在看守所的時候,那死刑犯專用的死人坑,距離他就兩個身位遠……
詭異又怎麼樣?未知世界又怎麼樣?來都來了,還緊張個幾把?
內心逐漸平靜,雙眼也不再緊閉,很快,任也雙耳中再次響起了那道冰冷的聲音。
最後十秒。
「九!」
「八!」
「七!」
「……!」
任也的心臟砰砰地跳著,他親眼見到,一點星光出現在了雙人床的上方,並且迅速擴散。
不過這一次,任也並沒有迴避閃躲,而是雙眼直視著那一點星光,見它緩緩鋪開,變成了一座扭曲且不規則的「星門」。
星門中央漆黑深邃,宛若通向無盡深淵。
星門邊緣光芒璀璨,如星河流動。
「真……真漂亮啊。」
「一!」
「嗖!」
倒計時結束,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
驟然間,任也的身軀被星門吸入,室內重歸平靜。
對面的二層小樓內,那名叫念念的姑娘,突然睜開雙眸,看著旁邊的同事說道:「星源波動,七槍戰神……走了。」
走廊內,黃維猛然停下腳步,但很快又再次前行:「佛祖保佑,別他媽再讓我參加追悼會了……!」
……
一階星門世界——大乾王朝,懷王府。
冰冷,抖動……
無邊的黑暗盡散,一縷炙熱的陽光照射在雙眼之上,任也幽幽地醒來。
睜開酸疼的雙目,任也習慣性地掃視了一圈四周。
寬敞的寢殿內檀香繚繞,雕花的方桌、木椅,紙糊的格子窗外陽光投射進來,晨光浮動。
這明顯是一間古代的臥房,而任也本人正躺在一張奢華的拔步床上。
自己進的是華夏古代星門?還好,代入感蠻強的。
任也扶著床面起身,這才發覺自己原本穿著的運動服,已經變成了一套赤色的長袍,緞料看著光滑柔順,想來價值不菲。
下床後,任也雙眼充滿了謹慎與好奇,他步伐緩慢的在屋內走動了起來,東看看,西瞧瞧。
左側的書案上,擺放著筆墨紙硯,旁邊立著一面銅鏡。
任也走過去,無意間掃了一眼銅鏡後,竟瞬間呆在原地。
鏡中,他的面容正在肉眼可見的變化著,五官,臉型,正向著自己非常陌生的方向發展,就跟有人在用橡皮泥捏臉一般,瞧著十分詭異。
任也汗毛炸立,嚇得連續後退兩步。
也就是這兩步的功夫,他的面相已經定型,變成了一個平平無奇的青年男人模樣。
臥槽!
老子堪比吳彥祖的臉哪兒去了?
緊跟著,大腦的刺痛感襲來,一段陌生的記憶湧現,也如有天音在念誦……
「我出生在大富大貴之家,
十四歲納妾,
十五歲因聯姻娶正妻,
現如今,我已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女人了……
我家族的財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十六歲以前,我從未有過任何苦惱,也從未聽過任何一句不順心的話。
我家族的江山,是爺爺打下來的。
爺爺一生子嗣無數,但偏愛大伯與我父親。
在他活著的時候,家族江山對半分,大伯一半,我父親一半。
在過去的記憶中,大伯是個和藹的人,小的時候也很寵我,他喜歡叫我小豆子,每當我與他的子嗣發生衝突時,他也總站在我這一邊……
蒼天厚愛,獨我一人之身。
那我生來便該如此。
我父親能力極其卓越,琴棋書畫,彎弓騎射,樣樣精通。與其相比,我卻只會飲酒作樂,躺在舞姬的肚皮上,吹噓自己的床技功夫是如何了得。
我自知資質平庸,一生也無法追趕到父親的高度,那我便不需努力,只不犯錯,就可繼承他為我準備的家業。
十六歲那年,爺爺去世……
父親與大伯因家產問題,發生了很多不愉快。
甚至,我有一段時間,還要在大伯家裡居住,但他依舊對我很好,給我錢財,給我女人……
只不過,從那兒開始,他好像就從未對我笑過,也從沒再叫過我小豆子。
也不知父親最後是怎樣與大伯商議的,總之家產分完了,我們還住在清涼府,父親依舊可以管理一半的家業。
這個結果挺好的,我還真怕父親和大伯鬧翻了。畢竟都是一家人,家產多拿一些,少拿一些,其實都無所謂,反正也花不完。
家產分完沒多久,父親就走了,帶了很多人走,因為我們家族和另外一個大家族發生了衝突。大伯說,只有他能解決這個事兒。
臨行前,曾記得父親跟我說,我老了,你也得長大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也開始試著管理家族的產業,可與那些美艷的歌姬相比,這些工作實在太枯燥了,太乏味了,我不懂,也做不來。
十八歲那年,父親花了一年多的時間,終於解決了兩個家族的衝突,但最終卻受了傷,死在了回清涼府的路上。
沒過多久,我母親也因病暴斃在了家中。
只一夜之間,我仿佛失去了所有。
從前的那些下人不再對我恭敬,甚至開始在背後指指點點,陽奉陰違;而父親曾經的得力手下,要麼「因病」去世,要麼也慢慢的與我保持距離,甚至開始欺辱我,逼迫我……
他們都開始與大伯親近,言聽計從,跪在地上卑微得像一條狗。
我很憤怒,試著重新掌控局面,但我發現自己荒廢的光陰太多了,根本沒有能力去反抗。
但細想想,這也是好事兒。
因為父親死後,大伯曾與我見過一面,而我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殺意……
但或許正因為我沒有能力,太廢物了,所以他的殺意才沒有變成實際行動吧。
我活了下來,還在這個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家裡。
只不過,我變成了一隻籠中雀,可被人觀賞,也被人嬉戲……
甚至,我吃的每一頓飯,都應該感謝大伯,感謝曾經那些父親的手下,還念著一點點舊情。
哦,對了,父親曾與我說過,大伯一直在暗中尋找天赦入命之人,聲稱此人可以改變家族運勢,但一直都沒什麼眉目……
呵,可笑,爺爺當年做過乞兒,當過土匪,半生孤苦,卻依舊打下了這份偌大的家業。
一族之興衰,豈是什麼狗屁天赦入命之人能左右的?我看只不過是一個冷血老人的愚昧之見罷了。
好吧,就到這裡了。
我是朱子貴,
我是大乾王朝的最後一位親王——懷王!!!」
一段完整的記憶湧現後,任也站在銅鏡前,猛然睜開了雙眼:「臥槽,天赦入命之人?這踏馬的不就是在找我嘛?!」